第95章 過年

  因顧錦沅言語直接嗆了皇太後,皇太後吃了這一悶棍後,自是氣得不能自已,不過顧錦沅說的那些話,怎麽都在理,那是拿列祖列宗祭祀來壓皇太後,她想了想去,竟是跑去找皇上告狀都不行,去告狀怎麽說,這件事傳出去怎麽說,隻說自己在辭歲的時候故意耽誤找茬嗎?

  本來皇太後就是想私底下給皇後和顧錦沅找一些麻煩,她自己也知道上不了台麵的,如今被顧錦沅說了,隻能認了。


  但這口氣憋在心裏自然是難受,以至於這次辭歲宴她幹脆就沒參加。


  她想著,她不參加,定是有人猜疑並問起來,皇上那裏是遵從孝道的,知道她不去,麵子上自然也過不去吧?她就在自己寢宮等著,等著這些人三請四請地把她請過去,到時候她再想法子給顧錦沅一個難堪,總是要出這口惡氣。


  皇太後不曾參加辭歲宴,自然是引得眾人詢問,顧錦沅便幫著回道:“太後如今禮佛之心日盛,辭歲宴時,閉門不出在家吃齋念佛,要為我大昭國祈福。”


  本來大家見皇太後不在,難免有些猜測,顧錦沅這麽一說,真是體麵又周全,一時紛紛讚皇太後之慈愛,再沒人懷疑了。


  而皇太後那裏,先是躺著,哼哼唧唧地等,接著是坐起來,繃著臉等,再後來是站起來,來回踱步地等,等來等去,別說是皇上,就是連皇上身邊的太監都不見一個,一時也是無法相信,在那裏勃然大怒,摔盤子打碗,飯也不吃。


  其實她底下的那些宮娥嬤嬤,自是明白,前殿的宴席早就開了,根本沒有人來請皇太後,但是這種話哪裏敢說?隻能是裝作不知了。


  如此一直幹熬到了那宴席結束,皇太後依然是沒等到皇上,卻等來了散宴後的她家嫂子和侄女。


  皇太後皺著眉:“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嫂子陳夫人聽著,納悶:“今日不是好著嗎?沒什麽事。”


  不過她想了想,卻是記起來,之後又笑出聲:“若說有什麽,依我看,就是那寧國公府夫人了,顧夫人看著這太子妃,那眼神,嘖嘖嘖,恨不得吃人!”


  皇太後聽她嫂子這麽說,一時大怒,自己今日為了賭氣,已經是前胸貼後背,她竟然還在那裏說這種話!

  隻是到底忍下了,詳細問起來:“皇上那裏,不曾提起本宮?”


  陳夫人驚訝:“太後,你不是在宮裏頭吃齋念佛為我大昭祈福嗎?我聽前來的百官家眷,無一不誇你,說你——”


  然而這話沒說完,皇太後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將手邊的銅暖手爐扔到了地上。


  哐當一聲,陳夫人也是一驚,忙跪下。


  周圍一眾宮娥嬤嬤也都跪下了。


  什麽吃齋念佛為大昭祈福?這種沒什麽好處隻落名聲的事,她稀罕嗎?


  皇太後氣得整個人都發抖了。


  這是欺負她,欺負她沒個親生兒女,若這皇上是自己親生的,她至於如此嗎?


  顧錦沅就這麽給皇太後擺了一道,皇太後心中暗恨,但是要說去向皇上告狀,卻總覺得不是那個味兒,她又不好和別人說起原委,隻能是暗暗忍下了。


  這麽一忍,自然是憋氣得很,一來二去,身體竟然有些不好了。


  皇上聽說,倒是關心得很,請了禦醫去看,又幾次三番過去問候,皇後顧錦沅而已免不了過去伺候身邊。


  不過好在,說伺候也不是真伺候,無非是立在那裏問候一番,再讓宮娥太監伺候。


  皇太後看她們去,每每陰著臉,麵朝裏,根本不搭理,便是偶爾說話,也是陰陽怪氣,總之要給人找個不痛快。


  韓淑嬪見此情景,卻是心裏焦急,顧蘭馥那裏懷著身子,她再是不喜,也希望顧蘭馥早點嫁過來,這樣自己好歹有了一個臂膀,能幫著自己,但是現在皇太後病了,二皇子這婚事竟是要拖延下來,如此下去,怎麽了得!


  為了這個,韓淑嬪急得焦頭爛額,後來不得已,隻好硬著頭皮去求皇上。


  皇上對於那顧蘭馥實在是不喜,不過想到她肚子裏的孩子,又有自己二兒子的情麵在這裏,最後到底是下旨,速速完婚,隻假托說給皇太後衝喜。


  因為衝喜,這婚事自然是匆忙得很,根本來不及準備,隻是勉強符合禮製把顧蘭馥迎進了門,若是風光,是再也沒有的,更不要說和顧錦沅比。


  顧蘭馥對此,自然是心生不忿,又覺感慨萬分,須知姑娘家出嫁,總歸有些幻想,不曾想自己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不過好在她很快想明白了,她要的是皇後之位,不該在意這些。


  再說,她還得盡快來進行自己下一步的計劃,不然萬一耽誤了,她這就露餡了!

  匆忙完婚,洞房花燭夜,顧蘭馥一臉羞澀。


  她早就準備下一些手段,也算好了時間,如今隻盼著能早些洞房了。


  可誰知道,二皇子揭開了紅蓋頭,又和她喝了夫妻酒後,竟然是說道:“你既是有了身子,若是同睡,終究對腹中孩兒不好,以後我們還是要分床而睡,不過今晚,是我們洞房,你在床上,我在旁邊矮榻吧。”


  啊?

  顧蘭馥微驚,這自然是不行。


  她忙道:“殿下想多了,我如今這身子已經有兩個月了,應該是不礙事,大夫都說不礙事。”


  然而二皇子卻堅持得很,他抿唇道:“況且我如今吃著藥,養著身子,需要修身養性。”


  修身養性,這句話說得婉轉,不過顧蘭馥卻是越發心驚。


  這是……不打算和她同房?


  那什麽時候同房?什麽時候不需要吃藥修身養性?等到兩三個月後嗎?


  可到時候,她的肚子怎麽辦!

  她千算萬算,用盡了手段,就是想著盡快嫁過來,盡快真正懷上,到時候再吃著自己得的那個藥,隱瞞過太醫,待到肚子慢慢起來,就算被太醫發現月份不太對,也隻能推說肚子長得慢,他們是萬萬不會懷疑到這一出!

  至於將來晚生一兩個月,倒也不是什麽事,總歸是能隱瞞過去的。


  可是此時,她是萬萬想不到,二皇子竟然不和自己同房?


  二皇子自然也看出顧蘭馥的失落,卻是挽住她的手,低首誠懇地道:“蘭馥,你既嫁給我,我自是當全心待你,隻是如今我吃著藥,你又懷著身子,現在自然是不合適。但此事實在不必急於一時,你我是要相守一生的。”


  顧蘭馥聽此言,明白這事是沒什麽可挽回的了。


  那她應該怎麽辦?

  上次她用了媚蝶,二皇子神誌不清,但是卻根本沒和自己成事,她一個姑娘家,便是努力想成,卻是不知道如何下手,之後又怕人撞破,才不得已用了這個法子。


  但是現在,他竟然要讓自己獨守空房?


  顧蘭馥心中的怨氣一下子浮了上來,心裏又痛又恨,她抬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二皇子,恍惚中竟然想起來上輩子。


  曾經那個高高在上冷清至極對自己不屑一顧的麵孔,以及眼前這個溫柔體貼對自己軟語相勸的麵孔,兩個麵孔竟然逐漸重合在一起。


  明明換了一輩子,明明費盡心思換了一個人,怎麽可以還是這樣的結局?


  顧蘭馥心思都有些恍惚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躺在榻上的。


  她躺在那繡錦織金的錦帳中,怎麽也無法閉上眼,錦帳外的紅燭在燃燒,偶爾間發出劈啪的燈花聲,睡在矮榻上的男人呼吸沉靜,仿佛已經睡著了。


  但是顧蘭馥翻來覆去,整整一夜幾乎都不能入眠。


  恍惚中一個夢,竟是上輩子,在那夢裏,她又嫁人了,隻是對方麵目模糊,根本辨不清是哪個。


  她努力地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你到底是要登基為帝的二皇子,還是那個注定早亡的太子蕭崢,但怎麽看,都看不出。


  第二日,顧蘭馥頗有些精神不濟,以至於為皇上皇後遞茶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自然是看出來了,不過並沒說什麽,皇上見了,卻是越發不喜,隻到底不曾顯露出來。


  顧蘭馥自己也感覺到了,待到皇上皇後各自賞了後,她一看賞的那東西,頓時認出來了。


  當即心裏便憋悶至極。


  上輩子,她嫁給了太子,人人都知道她和太子不曾圓房,以至於太子和韓淑妃都輕看了她,敬茶的時候就連賞賜都不過爾爾,她仔細比對過,比那顧錦沅差遠了。


  這些她每每覺得恥辱,一直都記在心裏,不曾想如今自己代替了顧錦沅的位置,嫁給了二皇子,所得賞賜,竟然依然是那一份!

  不說別的,那個什麽白玉鐲子她知道的,雖說還好,但終究比起顧錦沅的要差上一些了!


  顧蘭馥看著這個,幾乎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這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偏生這個時候,抬頭看過去,卻見對麵的太子和顧錦沅正挨著坐在那裏。


  太子玉冠華服,尊貴俊美,而顧錦沅則是明媚朗潤,猶如月華降落人間,渾身籠罩著通透瑩潤的光彩。


  此時的顧錦沅正笑著和皇後說話,說起來這次端午節的安排。


  皇後自然是滿意,連連點頭,就連皇上都從旁含笑,看樣子頗為滿意。


  顧蘭馥低下了頭,自己是新嫁娘,又是懷著身子的,才成親第二日,但仿佛並沒有一個人在意自己。


  她抬眸,看向身邊的二皇子。


  二皇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對她,竟是無半分溫情。


  一時心越發沉了下去。


  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等到太子出事,才能等到二皇子登基為帝?

  這一日,用過晚膳後,眾人告別了皇上皇後,出了皇後寢殿。


  出來後,便有輦車侯在那裏,等著兩對貴人。


  顧錦沅被太子牽著手,上了那繪有五龍祥雲的輦車,而顧蘭馥,自然是隻能隨著二皇子上了一旁的尋常輦車。


  其實顧蘭馥的輦車終究是皇家禦用,自然也不會差了去,但是規製卻和太子所用不同,不會有五龍祥雲,也不會有那麽寬敞。


  顧蘭馥越發茫然了,不由得再次看向那顧錦沅和太子。


  二皇子見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當下不由暗暗蹙眉,不過他到底性情溫和,並沒說什麽,隻是微微垂眸,淡聲道:“蘭馥,外麵寒涼,我還是早些回宮去,免得你著涼。”


  顧蘭馥眼神一抖,忙道:“是,二殿下。”


  而顧錦沅上了輦車後,忍不住笑著搖頭,對太子道:“你有沒有覺得,我這妹妹今日心神不寧的,倒像是有什麽心事?”


  太子連眼都沒抬,淡聲道:“你說她有什麽心事?”


  顧錦沅:“我總覺得她在看你呢。”


  一時不免疑惑了:“她一直心心念念惦記著二皇兄,便是當初胡芷雲有意謀求她和你的親事,她都不改初衷,怎麽突然間,那眼睛總是向你看呢,實在是奇了怪了。”


  太子挑眉,側首望向顧錦沅:“怎麽可能看我,她與我能有什麽幹係!”


  顧錦沅聽著,卻是驚訝,揚揚眉,好奇地盯著他看。


  太子被她看得有些別扭了,幹脆湊過去,反客為主:“怎麽,是覺得我好看嗎?”


  他這麽說的時候,兩個人距離就有些近了,近得他的氣息輕輕噴薄在她臉頰上。


  到底是在外麵呢,顧錦沅鬧了一個大臉紅:“我怎麽覺得你心虛?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


  她隻是憑著感覺隨口那麽一說,太子卻心間微動。


  他薄唇微微抿起來:“胡說什麽。”


  顧錦沅倒是沒多想,她伸手,拿起他的手來擺弄——她是極喜歡他這雙手的,修長優雅,但卻絲毫不會女氣,反而充滿著男性的力道。


  她這麽擺弄著,低聲道:“這個就當我胡說好了,不過反正你知道,我是小心眼,容不得人的。”


  太子靜默地看了她一眼,才道:“好,知道了。”


  顧錦沅聽著這話,疑惑了,什麽意思,他難道還想著三宮六院?


  有她這個太子妃在,以後他便是當了皇帝,也別想這些了。


  太子自然是感覺到了顧錦沅的狐疑,也是不想她想多,便道:“適才晚宴前,得了消息,隴西那裏回信了。”


  果然,他這麽一說,顧錦沅再不想適才之事,連那擺弄著的手都扔到一邊,馬上問:“怎麽樣?”


  太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拋棄的手,淡聲道:“回去和你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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