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裴錦川知道真相。
愛得太深,會失去所有的榮耀和價值。
以前秦汐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句話,如今想來,的確如此。
太愛一個人,你賭上了一切的驕傲與自尊,當得到的回報隻是寥寥可數的時候,人就會開始自我懷疑,甚至懷疑一切。抽身離開,不過是想保住最後的尊嚴。
和裴錦川的這場感情,從認識,結婚,分開,到再次重遇,再次分開,整整糾葛了六年。
六年前,秦汐還隻是一個即將踏出大學校門的天真少女,誰也想不到六年後,會蹉跎至此。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再多說什麽的必要了,分開,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秦汐經過一整夜的反複思量以後,終於在心裏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紀大哥。”她站在紀北辰的麵前,鄭重地看著他的眼睛,“我想好了,我願意嫁給你。不隻是為了樂樂的撫養權,你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紀北辰溫柔如水的眸子裏慢慢閃現出晶晶亮亮的光,就像是夜空裏的星辰一般美麗耀眼。
“小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答應我了?”已經三十而立的他,在聽到秦汐的答案以後,竟然高興得像是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秦汐想,這樣的一個人,自己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她愛得太累了,仿佛把畢生所有的力氣都用盡,提前衰老了一般,不求轟轟烈烈刻骨銘心,隻求一個“平和”。
“紀大哥,我們彼此的情況彼此都知道,我不能保證馬上就能投入角色,但我一定會努力去構建一個屬於我們的家,雖然這樣來說有點自私,但你是我最後的港灣,我願意在你的懷裏停靠,希望你能夠幫幫我,幫我忘記過去,走向未來的新生活。”秦汐看著紀北辰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這些都是她的心裏話,對於紀北辰,她不想有任何的欺騙和勉強——
她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忘記裴錦川這三個字,把紀北辰當做生活裏的重心,當做一起攜手終老的那個人。
紀北辰激動地一把將秦汐抱進懷裏,頎長的身軀竟有絲絲的顫抖,“我明白,我會給你時間,同你一起去努力,不會讓你再失望。小汐,我真是太高興了!”
秦汐溫順地靠在紀北辰溫暖而有力的胸膛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裴錦川,這次,我們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我們都沒錯,隻是不適合。
我累了,所以原諒我在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之間,自私地選擇了愛我的人。
既然決定了要和紀北辰結婚,而且是盡快結婚以爭取的樂樂的撫養權,此事趕早不趕晚,從決定好的那一刻開始,秦汐就已經開始為了婚禮而打算。
秦汐和紀北辰商量過了,現在從法律上來說,她還和裴錦川綁在一起,裴錦川也不會那麽爽快地去和她領離婚證,於是決定先辦婚禮,等整件事平息以後,再拿結婚證。
這幾天秦汐一直都在為婚禮而做準備,唐家也放出了風聲,隻要是關注媒體的人,都知道曾經的裴家少奶奶,現在要改嫁給唐家的大少爺。
裴錦川自然也是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消息,整個人就變得更加的陰沉。
“樂樂,好好吃飯,不要剩下。”裴錦川和樂樂父子兩人麵向著坐在餐桌上,裴錦川沉著眸子看著樂樂。
樂樂把臉轉向一邊,拒絕與裴錦川對視,小嘴微微嘟了起來。
裴錦川知道樂樂是在跟他賭氣,心裏煩躁,卻因為他的病情不能對他大吼大叫,隻是壓低了嗓音,“快吃飯,你這麽大了,不要告訴你你還需要人喂你吃。”
“不吃。”樂樂任性地將碗筷往前一推,小嘴撅得更高。
“你到底在鬧什麽脾氣呢?”裴錦川沒了耐性,對於樂樂最近的小性子,他真的感到很頭疼。
一邊的小月也跟著開口哄道:“樂樂,你要聽話,你爸爸每天工作都很辛苦,不要讓他擔心,來,阿姨喂你吃飯好不好?”
“你走開啊,壞女人!”樂樂突然大聲吼道,在語言交流方麵,他正在快速地成長,雖然還是不太愛說話,但已經能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圖了。
裴錦川的眉頭一皺,看著樂樂的眼神愈發的深沉嚴肅,“樂樂,你們老師就是這樣教你的?對長輩一點禮貌都沒有?”
“你們是壞人!”樂樂從椅子上跳下來,憤怒地看著麵前兩人,“你們欺負我媽媽,我不要在這裏!”
裴錦川一哽,過了兩秒也爆發了出來,“現在是你媽要改嫁!我欺負她什麽了?是她一直在欺騙我,利用我,傷我的心!”
“好了裴大哥……”小月趕緊攔著裴錦川勸道:“樂樂還小,童言無忌,你和他較什麽真啊?”
“哼,我要去找我媽媽!”樂樂搖晃著小身子就往客廳那邊跑,卻被裴錦川一把撈了回來。
“不準去!”裴錦川用力地將樂樂抱在自己的懷裏,父子倆僵持了半分鍾以後,最終,他放軟了語氣,“樂樂,爸爸難道對你不好嗎?你媽現在滿心想著要嫁給紀北辰,你想要在別人家裏,仰人鼻息地長大嗎?在爸爸這裏,你就是王子,你媽媽能給你什麽?”
“我不要後媽。”樂樂小聲地咕噥著。
裴錦川失笑,原來兒子是在糾結這個,他立即保證,“沒有後媽,以後都沒有,就我們父子倆,好不好?”
“我要爸爸媽媽在一起,別的我都不要。”
“好,爸爸盡力。”
父子倆討價還價地交流著,沒有看到小月臉上一閃而逝的暗光。
廢了一些唇舌之後,裴錦川總算是成功把樂樂的小情緒給安撫下來,盯著他吃完飯以後,讓司機送他去了學校。
小月猶猶豫豫地在他身後開口,“裴大哥,要不,我還是回甘田村吧,樂樂好像很不喜歡我的樣子……”
裴錦川淡淡點頭,“你自己決定吧,樂樂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我知道的,小孩子都害怕自己的父母分開。”小月神色黯淡,整個人都被失望所籠罩,“裴大哥,其實,你並不想和秦醫生分開吧?”
“沒那回事。”裴錦川擺擺手,“我去上班了。”
“哦……”小月失落地低著頭,目送著裴錦川頭也不回地出門,心裏有個地方,有一點微微的疼痛。
或許,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剛到Thunder,Tony就拿著一份文件走進來,麵色嚴峻,“總裁,有件事,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什麽事?”裴錦川抬起頭來,麵無表情地看著Tony。
Tony猶豫了一下,將手裏的文件袋遞過去,一邊道:“您之前不是吩咐過我私底下偷偷查麥薇嗎?我查到了她近期的通話記錄,有幾處疑點。”
裴錦川打開文件袋,垂著頭看著手裏的文件。
Tony繼續道:“在一個多月以前,麥薇曾經給太……秦小姐打過幾次電話,有兩次是10月28號晚上10點過,那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樂樂失蹤的那天。”
“樂樂曾經失蹤過?”裴錦川瞳孔猛地一縮,“我不在國內的那段時間,國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之前因為他一直在生秦汐的氣,所以對那幾天的事心裏非常抵觸,回來之後一直不曾詢問,也不讓Tony把話題引到那個方向。
可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他突然又有點想要知道了。
Tony微微歎了一口氣,“那幾天的事情很混亂,您突然失蹤,Thunder群龍無首,又有王董事一直在虎視眈眈,我就用您之前留下的那份備用的股權渡讓書把秦小姐推出來,讓她暫時幫忙穩定局麵。”
“然後呢?”
“然後,一切本來十分順利,但那份股權渡讓書最後被人偷了,老夫人以此為借口將秦小姐趕了出來——”
“居然還有這麽一段?”裴錦川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心裏,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本能性地有些害怕。
他本就低沉沙啞的聲音,此時莫名地帶了一絲顫抖,“Tony,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這些?”
Tony無奈地搖頭苦笑一聲,“總裁,我之前好幾次想說出來,都被您製止了,我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說啊。”
裴錦川點點頭,“繼續。”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前段時間秦汐麵對他時的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解釋什麽,但都被自己粗暴地打斷,或是拒絕——
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隱情?
他突然,很害怕知道真相。
“秦小姐被趕出Thunder的當天,樂樂就失蹤了,後來我派人找了一天,也沒找到什麽線索,再然後秦小姐也突然失聯,這中間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樂樂,不知道她失聯的那段時間去了哪裏,但現在聯想起麥薇在當天給她打過電話,我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不用Tony把話說明,裴錦川就已經明白了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他懷疑麥薇,懷疑一切都是麥薇在策劃搞鬼,甚至樂樂的失蹤,秦汐的突然失聯,也和她有關——
這個猜想,讓裴錦川的心裏也跟著狠狠一跳。
他細細地查看著麥薇的通訊記錄,除了10月28號那兩次以外,還有10月30號下午……
等等,10月30號——
那不就是秦汐到美國來找自己,然後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消失的那一天嗎?
難道……
這,這怎麽可能?
裴錦川猛地眯了眯狹長而犀利的雙眸,“Tony,我有事出去一趟!”
說完,起身快步離開,那裏去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倉皇。
裴錦川直接給麥薇打了電話,約她出來見麵。
兩人相對而坐,裴錦川看著她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探究。
麥薇毫不在意地輕笑一聲,塗著大紅丹蔻的手指在瓷杯上無規律地敲了幾下,“我沒想到,你還會主動聯係我。”
裴錦川認真的打量著她,好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人一般。
幾秒鍾之後,他才輕聲問道:“為什麽?”
“自從秦汐出現以後,你又什麽時候想到過我了?”麥薇幽怨地看著他,“錦川,有時候,我真恨你的無情,你能做到毫不猶豫地轉身,而我不能。”
裴錦川的眸子,死死地鎖定住她的眼睛,“我是問你,為什麽要綁架樂樂?為什麽要要用樂樂威脅秦汐離開我?!”
麥薇的臉色微微一白,隨即又恢複常態,“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不要逼我把證據甩到你的臉上。”裴錦川的雙目,已經染上了些許暴虐因子,那眼神,像是要把麵前的人撕成碎片一般。
麥薇突然就笑了,仰著頭哈哈大笑,“裴錦川,你今天找我出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裴錦川冰冷地看著她,“你以為呢?麥微,我雖然不能再回應你的感情,但心裏還是把你當做半個朋友,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做。”
“哈哈哈哈……”麥薇笑得更加的猖狂,“你問我為什麽,那我就告訴你,我這樣的人,就是這麽自私。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真的是你?”裴錦川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光裏滿滿的不可置信,“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Thunder的危機,我在美國出車禍,以及樂樂被綁架,秦汐突然找我分手,都是你在搞鬼?”
“沒錯!”事到如今,麥薇已經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她像是瘋了一般,歇斯底裏地吼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我那麽愛你,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你為什麽要選擇秦汐?你憑什麽糟蹋我的感情?我所失去的,我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得到!”
“你這是在犯罪!”裴錦川雙目充血地怒吼,“你是一名律師,你應該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
“那又如何呢?”麥薇絕望地笑著,“我就算是失去所有,也不想讓你們好過!隻是,我沒想到還是露出了破綻,讓你察覺到,成王敗寇,我沒什麽好說的。”
裴錦川胸口急促地欺負著,此時的內心,無比的複雜。
他沒想到那個和自己一起長大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會變得這樣可怕,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糊塗,還沒查明真相,就急急地把秦汐推離了身邊。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恨過自己的愚蠢,也從未像此刻這邊恨過麥薇的狠毒。
他粗喘著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好半天才捏緊雙拳,垂下頭來,“你走吧,我隻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我就會把我掌握的證據交給警方。麥薇,這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若有機會再讓我看到你,我隻會把你當做敵人。”
“你別假惺惺了!你裴錦川也知道仁慈這兩個字怎麽寫?四年前,你需要我幫你打官司的時候,你怎麽不拒絕我?嗬嗬,別人都以為你是在利用秦汐,其實你真正利用的人是我!你從未想過離開秦汐,你隻是想利用我打完官司就一腳把我蹬了,我說得對不對?”
麥薇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我真傻,那時候我還傻到沾沾自喜,在秦汐麵前得意洋洋,以為我們有著十年的感情基礎,比秦汐綽綽有餘。要不是你一開始就給了我希望,我又怎麽會變成今天這樣?!”
裴錦川沒有耐心再和她糾纏下去,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隨便你怎麽想,記住我的警告,你隻有一天的時間。”
說完,裴錦川再也不回頭的,揚長而去。
悔恨,憤怒,自責,挫敗,所有的情緒在得知真相以後鋪天蓋地而來,他需要緊緊地握著拳頭,才能控製自己不會當街崩潰。
心髒,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狠狠揉撚,抓撓,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太過自以為是。
原來,秦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那麽多的委屈。
他該如何挽回?
他還有挽回的希望嗎?
有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認為,秦汐嫁給紀北辰才是最好的選擇。同樣是因為愛,紀北辰給秦汐的,是溫柔和包容,而自己給她的,卻隻有傷害——
他竟然傻到不做任何求證的就去相信秦汐那時候的話!
如果秦汐真的是那種愛錢的庸俗女人,早就和紀北辰在一起了,又何必舍近求遠?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真相,寧願就這樣錯過了,也不要像現在這樣,知道了真相也無能為力。
秦汐就快要結婚了,新郎,卻不再是他。
她就要奔向自己的新生活了,而他,將被扔在原地,日日活著受煎熬。
裴錦川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看著家裏熟悉的擺設,還如同四年前他和秦汐幸福地生活在這裏一般。一樣的沙發,一樣的櫃子,一樣的餐桌,一樣燈飾。
物是人非事事休。
手機不識趣地不停地響著,打電話過來的是裴錦川的律師。
“裴先生,之前您讓我準備的關於小少爺撫養權的案子我已經擬好了,您看什麽時候可以行動……”
“不必了,這個官司,我不打了。”他疲憊地說完,然後掛了電話,任憑手機再怎麽想,也不想接了。
不知道秦汐現在在做什麽。
她是不是正一臉幸福地和紀北辰一起試婚紗,討論著婚禮的細節。
她是不是如同以前和自己在一起一樣,圍在紀北辰身邊歡快地歌唱,如同一隻小鳥一般,嘰嘰喳喳,卻並不好討人嫌。
她是不是會和紀北辰牽手,擁抱,親吻,甚至……
不敢想,這些畫麵,他都不敢去想。
有時候,人無意間不小心犯下的一個錯,卻需要用一輩子的痛苦和遺憾去償還。它日日戳著你的心窩,劫持你的思緒,緊緊是這麽短的時間內,裴錦川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太煎熬了,比死還要煎熬。
手指在手機上滑到秦汐的名字上,想要給她打個電話,聽聽她的聲音,想要和她道歉,認錯,卻連一絲勇氣都提不起來。
裴錦川,原來,你也還有怕的時候。
………………………………………………
“所以,你就答應了紀北辰的求婚?”電話裏,孟靜因驚訝而放大的聲音傳過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驚歎狀態。
秦汐一邊看著紅路燈過馬路,一邊回道:“我知道這個決定讓你很難以理解,但我總要找一個人過一輩子的,紀大哥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他還能幫我爭取樂樂的撫養權。再說了,他和樂樂也有感情基礎,我不用擔心他會對樂樂不好。”
孟靜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雖然話是這麽說沒錯,但你不會覺得可惜嗎?如果你真嫁給紀北辰了,到時候再想回頭和裴錦川在一起,就不可能了,你可要想好啊!”
“我已經想好了,靜靜,別的不說了,你祝福我吧,我朋友不多,你祝福我吧……”
“我當然是尊重你的決定的,不管你選擇誰我都會支持你祝福你的,隻是我還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裴錦川或許算不上個什麽好東西,但你愛他不是嗎?”孟靜的歎息聲更重,也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在作祟,在她的心中,比起紀北辰,她還是更喜歡裴錦川,希望秦汐能和裴錦川有個好的結果。
此時秦汐已經到了樂樂的學校門口,趕緊止住了話頭,“好了,我已經到樂樂的學校門口了,聽說這幾天樂樂上下學都是司機接送的,希望今天裴錦川會來,這樣,好歹我還能和樂樂說上幾句話。”
“知道了,那我先掛了。”
掛了電話以後,秦汐沒等多久,就看到有學生排著隊在老師的帶領下朝著校門口這邊走過來。
秦汐不由得扒著鐵門開始張望,尋找著樂樂的身影,由於注意力太過於集中,她並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一輛熟悉的車停了下來。
裴錦川一天都沒心情去公司,在家裏待到了下午,眼看著樂樂要放學了,這才想起來接樂樂。
但他沒想到的是,剛到學校門口,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纖瘦的身影。
心,狠狠一跳。
他就那麽透過車窗,癡癡地看著,看著秦汐扒著校門口的鐵門,那麽迫切地尋找著樂樂的身影,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他詫異地伸手去抹,才發現自己的眼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知不覺地濕了。
校門被打開,孩子們歡呼著跑出來,投入自家父母的懷抱。
樂樂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秦汐等在那裏,眼前猛然一亮,然後小跑到秦汐的身邊,秦汐慈愛地把他抱了起來。
裴錦川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車子熄了火,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當他和秦汐不經意間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竟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秦汐看到裴錦川,如臨大敵一般地後退兩步,“裴錦川,你別過來!”
裴錦川的心裏,密密麻麻的一疼。
什麽時候起,這個依賴他的小女人,如今卻用這般戒備的眼神和語氣來麵對他了?
什麽時候起,她看自己的眼神再也沒有了溫情和戀慕,有的,隻是濃濃的陌生和防備?
“秦汐……”他開口叫她的名字,聲音卻嘶啞得不像話,“我,我能和你談談嗎?”
秦汐看著他的眼神更加的戒備,“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麽好談的了,你不同意離婚也沒關係,我們已經分居了這麽多年,我可以單方麵申請離婚,隻是麻煩一點罷了。裴總,請你讓一讓,今天是我接到的樂樂,樂樂應該和我在一起。”
“我已經知道真相了,對不起,都是我錯怪你了,我願意道歉,樂樂也需要一個完整的家,我們不要談離婚的事,好嗎?”裴錦川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才說出這段話。
他沒有那麽厚的臉皮,沒有別人想的那般刀槍不入,更不習慣道歉。隻是,比起永遠的失去秦汐這件事,臉麵和自尊什麽的,顯得就卑微了許多。
“你說什麽?”秦汐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裴錦川掩蓋住雙眼裏那化不去的悲傷,再一次重複道:“我已經知道當初那件事的真相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麥薇綁架了樂樂威脅你,你才會那麽說的。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及時查明真相,就那樣傷你,真的很對不起……”
秦汐忽然勾唇笑了起來,眼神裏漸漸染上了厲光,“裴錦川,你這又是在幹什麽呢?”
“我隻是想承認自己的錯誤,你不要和我離婚。”裴錦川試探性地想靠近秦汐,沒想到他剛往前走了一步,秦汐就往後退一步,根本就不容他靠近。
“裴錦川,如果你早上哪怕幾天,在我還沒有完全絕望的時候,對我說這些話,我肯定開心死了,搖著尾巴就衝著你來了。可是,已經晚了,想必你已經收到消息了,我,要結婚了。”秦汐歎息似的搖搖頭,“其實,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你我兩人都有責任。但你的責任最大,你不給我解釋的機會,還軟禁我,你把我當什麽呢?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所以會這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錯過,隻是因為我們根本就不適合!”
“不是……”裴錦川還想說什麽,卻又被秦汐打斷了。
她的語氣,無悲無喜,無愛也無恨,就像是在說著一個別人的故事一般——
“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你懷疑我的感情也就算了,還懷疑我的人品,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是什麽感受嗎?那個時候我想,你安全以後,肯定會查出這其中不合理的地方,麥薇就根本不是威脅,但是你沒有。你回來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呢?你自己想想吧。一段互相不信任的感情,我覺得已經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六年,我們已經認識六年了,卻還是一直在原地打轉,我累了,我放棄了,就算你已經知道了當初的真相,也與我無關了。”
“我隻是暫時被憤怒蒙蔽了雙眼,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秦汐,你就真的不能再回頭了嗎?”裴錦川痛心地問道,他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那眼神落在秦汐的身上,就像是被刀刮著一般,生疼生疼。
秦汐的心裏不比裴錦川好受多少,隻是,這段感情,總需要一個清醒的人,來親自做個了結。
秦汐懷裏的樂樂不安地動了動,小聲在她耳邊喊她,“媽媽……”
裴錦川聽到樂樂的聲音,突然像是找到了什麽理由一般,接著說道:“更何況,我們還有了樂樂,你忍心看著他失去一個完整的家庭嗎?”
“如果兩個人已經不合適了,為了孩子勉強在一起,遲早會爆發出更大的矛盾,對他造成的傷害會更加的巨大。這些我都已經想過了,裴錦川,我們,都放棄吧。我走這邊,你走那邊,各自安好,不好嗎?”
“不好,不好!”裴錦川絕望地大吼,如同困獸之鬥,雙目充血通紅,“我不答應!我也不會同意你帶著樂樂嫁給紀北辰!”
秦汐輕哼一聲,“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霸道無禮,殊不知這世上很多事情是人力所無法控製的。”
她抱著樂樂緩緩向前走去,聲音在車水龍馬和孩子們的嘻戲中淡淡地飄蕩:“我已經決定向前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裴錦川頹然地看著秦汐離去的背影,卻再沒了追上去的勇氣。
旁邊的音像店突然放起了一首老歌。
我不知道為什麽這樣
愛情不是我想像
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
更別說怎麽遺忘
站在雨裏淚水在眼底
不知該往那裏去
心中千萬遍不停呼喚你
不停瘋狂找尋你
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
還是該勇敢留下來
我也不知道那麽多無奈
可不可以都重來
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
還是該在這裏等待
等你明白我給你的愛
永遠都不能走開
……
他就像是歌裏唱的那般,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安靜地離開,還是勇敢地留下來追尋了。
裴錦川頹然地垂著頭,一陣寒風吹過,吹起他的衣擺,也吹散了他的心。
一種即將失去全世界的恐怖的感覺,讓他呆立在寒風之中,如同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