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1章 往事
兩人不在同一世，卻於萬年後得以相見。
冥冥之中，這具枯骨仿佛活了過來，那空洞眼眶中，綻放兩道璀璨魔光。
時間仿佛在凝滯，空間好似在凍結，這一刻的對視，仿佛跨越了萬載時光。
一眼萬年，夢幻空花。神非神，魔非魔，這是大魔萬載的等待，亦是宿命中的對話。
天旋地轉，空間變換。
這是一處寧靜的小山村，小溪流水涓涓不息，山林草木隨風搖曳，更有渺渺炊煙在村戶家中升起。
遊魚跳脫水麵，想要遨遊九天，可無論它們怎麽擊水擺尾，最終還是跌落水中，那無情浪花將遊魚淹沒，溪水按照恒古不變的定律，依然朝下遊流淌，遊魚想要逆流而上，終是力竭，亦隻能隨波逐流而去。
小溪旁，綠草如茵，古道上，村民川流不息。
一位少年，一具枯骨，兩人盤膝對坐，這一人一骨，魔光湧現，不時爆發殺戮之氣，與這片安詳和諧之地，顯得格格不入。
輕風拂麵，綠柳垂蔭，如果不是知道此乃幻象，古青真得以為，自己來到一處世外山村。
可惜，他知道這僅僅隻是幻象，因為他的對麵，大魔枯骨與他對坐。
顯然，此種景象，與這具枯骨有關。
“哎。”
滄桑而無奈，悲涼而淒然。
這一聲歎息，仿佛跨越一個紀元，一股不甘且無奈的心緒，影響著古青的心緒。
驚異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大魔枯骨，迅速生長出血肉，先是奇經八脈，後是五髒六腑，這具枯骨綻放漆黑魔光，竟然返本溯源，重現人類相貌。
一頭烏黑長發飄蕩腦後，刀削般的麵頰略顯清冷，一雙黑瞳如星辰宇宙，他一襲黑衣遮身，麵露一絲微笑，盤坐古青對麵。
這種驚人異象，先是讓古青一驚，而後清秀的麵容，浮現一抹苦笑。
“你來了。”滄桑而厚重，溫潤且不失恬靜，短短三個字，卻又流露出霸絕天地的氣質。
他是誰？他是大魔！那個魔威鎮天地的上古大魔，那個殺的百族龜縮祖地，不敢出世的絕代大魔。
“你知道我要來？”古青緩緩開口，眼中浮現莫名之色。
這一句話，他甚至不知道是說的自己，還是那個被自己奪舍的魔修古青。
他的對麵乃是傳說中的上古大魔，更是被世人傳頌的一代魔頭，他殺伐天地，放肆妄為，所過之處，便是屍山血海。
如果換做旁人，與這傳說人物對坐，隻怕已然心膽俱裂，膜拜叩首。
可是，麵對如此恐怖人物，古青依然平靜，眼中並無絲毫懼怕之感，仿佛兩人乃是多年老友，正在促膝長談。
兩人眸光對視，而後開懷大笑，那肆意桀驁的笑聲，讓這片空間抖動，而後慢慢平複下來。
無他。
兩人很像，不論心智性格，他們真的很像，他們都乃孤寂蕭索之人，他們一生隻信奉自己，毫不在意在世人看法。
我行我素，放蕩不羈，秉持本心，殺該殺之人，守護應守護之人。
“你來的不算晚，但也不算早，可我還是盼到了。”大魔緩緩開口。
“古魔九轉，震古爍今，你我同修此法，我被阻化神，無奈來此，前輩可知曉？”古青低沉發聲，眼中綻放奪目神采。
輕風拂麵，溪水流淌。
大魔緩緩起身，他雙手背負，遙望遠方山村，一股悲傷情緒，在他周身綻放。
“世人皆稱我為大魔，可這並不是我的本名。”
大魔答非所問，他緩緩轉身向古青看去，口中話語再次響起。
“跟我來。”
大魔一襲黑衫，三千黑絲隨風飄蕩，他漫步朝山村走去，而古青望著大魔蕭索淒然的背影，眼中流露出驚疑之色。
他緩緩起身，跟上大魔步伐，兩人並肩而行，向這處世外山村行去。
這是一座稍顯破敗的小山村，此時正值響午，那金色麥田中，一對少年男女互相追逐嬉戲，顯得無憂無慮。
“嘻嘻嘻。”
歡快的嬌笑聲響起，隻見少女肌膚呈古銅色，一雙大眼炯炯有神，她不斷在前方奔跑，後麵憨厚少年傻笑不止，追逐少女身影。
“停，不玩了，不玩了，累死我了。”少女停下奔跑步伐，靠在麥田上，不斷喘著粗氣。
這位憨厚少年，卻依然傻笑，他緊挨少女而坐，眼中滿滿全是幸福。
“狗蛋，我爹要將我帶去白雲城，給大戶人家做丫鬟，隻怕以後很難再見到你了。”少女麵容黯淡，話語憂傷道。
本來傻笑的少年，耳聞少女話語，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一般，他怔怔的望著少女，眼中湧現一絲水霧，他緊緊抓著少女的小手，哽咽道：“悅兒，你不要去白雲城好不好。”
感受到少年悲傷情緒，少女強笑出聲道：“傻瓜，我隻是去給大戶人家做丫鬟，你我也並不是見不到了，我每年都會回來看你的。”
隨著少女話語落下，少年沉默無聲，最後隻能無奈點了點頭。顯然心中並不想讓少女離去。
“狗蛋是個傻瓜，悅兒長大如何下嫁於你。”少女雙頰羞紅，嬌笑發聲，點起腳尖，快速跑向家中。
驟然聽到少女話語，少年怔在麥田當中，足足過了十數息，才回過神來。
“嬌悅兒說要嫁給我？”少年語音顫抖，而後猛然蹦起，臉上浮現興奮之色。
大魔雙手背負，望著眼前一幕，清冷麵容浮現緬懷般的微笑，這也讓古青感到驚訝，這對少年男女為何會讓大魔流露出如此表情。
時光加速，畫麵一變。
山村古道外，一輛馬車停立於此，少女淚眼婆娑，緊握少年手掌，隨著其父不斷催促咆哮，少女無奈踏上去往白雲城的馬車。
“狗蛋，等我回來。悅兒定會嫁你為妻。”馬車帶起漫天煙塵，向白雲城而去，少女掀開竹簾，放聲衝少年喊道。
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聽到少女堅定的呼喊，少年麵容呆滯，足足十息過後，他猛然跑了起來，而追尋的方向，正是馬車內的少女。
少年在馬車後方不斷追逐，他的表情堅定不移，足足追出去三裏路程，可是他終是跌倒在土道上，草鞋被跑丟，腳底被磨出血泡，他雙拳緊握，猶如誓言般的話語，在土道上回蕩。
“悅兒，我一定等你回來，娶你為妻。”
望著眼前景象，古青麵容沉重，他仿佛察覺到了什麽，用眼角餘光向大魔看去，映入古青眼中的，隻是大魔搖頭苦笑。
時光加速，畫麵旋轉。
三年後。
稚嫩的麵容已然消失，一位古銅膚色的少年，坐在山村外的圍牆下，他雙眼癡癡的望著土道盡頭，那期盼的眸光，仿佛凝若實質。
夕陽垂落，夜幕降臨，漫天星光灑落這座山村，也讓少年浮現淒苦之情，他緩緩起身，腳步略顯踉蹌，回返家中。
三年過去，少女並沒有回返，更無一封書信送入山村，隻是少年依然堅信，少女並不會騙他，他一定會等著少女再次回到山村，見證兩人海誓山盟般的誓言。
“哈哈，卑微的人族，你們皆是我百族的奴隸。”
夜深人靜之際，殘忍而猙獰的狂笑聲打破山村寧靜。
隻見上百位異族之人手持兵戈，如蝗蟲過境進入山村，他們周身酒氣飄散，見人就殺，幾十座茅屋被異族點燃，在火光與鮮血的映照下，整座山村響起淒慘哀鳴之音。
轟！
恐怖魔光在古青周身綻放，望著殘忍嗜殺的異族之人，古青眼中殺意爆閃，碎空魔拳化作漫天星辰，狂暴向這些異族轟去。
如水中波紋在綻放，似道道漣漪在擴散，古青的攻伐激不起半點波瀾，屠殺仍然繼續，顯然這隻是幻象，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事物。
古青驚醒，無奈苦笑，他此時終於肯定，畫麵中的少年，就是眼前的大魔。
而古青怎麽也沒有想到，魔威鎮天地的上古大魔，竟然有如此土到掉渣的名字，如果讓世人得知真相，隻怕要驚恐的說不出話來。
此時，大魔麵容扭曲，最後又恢複平靜，隻是他雙眼死死盯著一座茅屋，那恐怖的魔光，在他周身蒸騰，就算古青修煉的古魔九轉，與大魔同宗同源，心中也升起森寒之感。
砰！
這座茅屋被異族一腳踢開，隨著哭天搶地之音響起，少年父母被異族之人拖拽而出，而少年更是被異族掐住脖頸，如拖死狗般，朝外走來。
山村中心，大量的村民被聚集一處，四周茅屋化作火海，而少年和其父母身處村民中心。
殘酷的虐殺開始，不論村民如何哭嚎祈求，異族之人無情揮動兵戈，將村民一一虐殺。
身處村民中央的少年父母，眼中流露出絕望之意，少娘母親低聲向少年訴說著什麽，讓少年緊咬雙唇不斷搖頭。
少年眼泛淒厲之色，他掙紮起身，就要和異族之人拚命，可其父卻猛然揮手，將其擊暈過去，父母二人將少年平放於地，而後直視異族之人。
隨著大量村民身死，異族人的兵戈終於刺入少年父母的胸膛，他們臨死之時，緊緊將少年壓在身下，大量的血水染紅少年身軀，終是躲過異族人的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