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芋走進大殿,發現所有人都在這裏等著他,頓時就笑了,說道:“你們今晚就都打算在我這昭陽宮住下了嗎?”
樂菱小雞啄米一般點點頭,說道:“對呀,對呀!陛下說我們想住哪就住哪,住在這裏也好跟同你親近親近,這麽多年沒見都生疏了呢。樂菱不想要這樣。”
海芋說:“你們難道沒有一點點覺得,這有些於理不合嗎?這裏是朝陽宮,是大昭國宣帝的寢宮啊。”
子俊原本好沒個正形地靠在椅子上,聽到這話之後笑了起來,“你什麽時候說話也學會拐彎抹角了?你要我們走,我們走便是了。隻是,這宮裏誰不知道,那個英明威武的宣帝陛下早就被你從這朝陽宮裏趕出去了呢。你這是雀占鳩巢都不肯分我們這些老朋友一點,真是小氣。”
海芋微微一笑,看著這些記憶中熟悉的麵孔,她真的是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脾氣。這些人雖是凡人,卻都是她真正的朋友。而不像在天界裏她錯認的那許多人一樣。
隻是海芋還是冷下了心腸,說道:“看來你們忘記了我之前所說過的話。”
風雅和周忠孝都沒有說話,這兩個也是人精,知道海芋不想搭理他們,幹脆也就不吭聲了,隻是神色間多少有些受傷。
裴桓則坐在一旁,慢悠悠地飲茶,也不知道有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不過裴桓從出現在她眼前的那時起,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子俊的臉上閃過了一些尷尬,他一直臉皮厚沒錯,可是並不是沒有自尊心,若將海芋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他可能早就拂袖而去了。麵對她,卻甘願賴在這裏。
子俊認真地望著海芋,沉吟了一下,說道:“其實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那麽說,我以為我們是朋友。這一次在聽到你的消息之後,我們不遠千裏來到這裏來見你,不是為了聽到你這些誅心之言的。”
子俊這句話說了之後,海芋是真真正正的沉默了下來,有一點畫無名沒有說錯,這些人對她的情感都是真的,他們甚至不知道她為何會是這種態度,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從他們的角度看來,他們的確是千裏迢迢過來見她一麵,誰知道見到的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開口就威脅他們。
海芋怔住的時候,畫無名的聲音貼著她的耳畔響起,“其實你應該喜歡這個世界,不是嗎?這些人比天界一群虛情假意的人好多了,隻要你願意,就當這個世界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呆在這裏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難不成你還想回天界那個傷心之地嗎?再見到那個讓你傷心的人?”
海芋笑著說:“我想了想,覺得你這個提議不錯,可是你不覺得這個世界還少了一些什麽嗎?既然要送禮,不如好人做到底,將我的朋友全部送到我的麵前來。”
“哦,你是說?”
海芋說出了三個名字,“雁南,山河,華。”
畫無名輕聲笑了起來,不置可否,說了兩個字“狡猾”之後,便沒有了聲音,再一次銷聲匿跡。
海芋勾起了一個笑容,看著這大殿之中目露迷茫的幾人,淡淡說道:“我是在跟這個世界之主說話。你們不知道,三國的皇帝其實並不是這個天下的主人。”她一抬起手指,指了指天空,意欲不明的說道:“神才是。”
……
另一邊,戰神宮裏麵。
雨後晴空,天光初綻。玄欽獨自坐在廊簷之下,淡看日出。一夜之間,湖泊之旁生長出了許多海芋花,白色花朵,嬌嫩的舒展著花瓣,沾著雨露,亭亭婀娜。
“戰神大人,玄武求見。”
耳邊傳來了玄武的聲音。玄欽的神識覆蓋了整個戰神宮,他自然知道,玄武正靜候在觀火殿的門外。玄欽微微側過身,望了一眼榻上依舊酣睡的女子,狹長清冽的眸中掠過了一些無奈之意,幾不可聞地歎了息一聲。
“怎麽了?”
“魔界大軍兵臨城下,事情緊急,天帝派人來請戰神大人速速前去淩霄殿,共同商討神魔大戰之事。”
玄欽說:“知道了,你先去吧。”
說完這話,玄欽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披上外衣,將銀發從衣裳裏撈出來,又看了床榻上一眼,才緩緩化作青煙消失。下一刻,他已經踏上了淩霄殿跟前的階梯,兩側的侍衛紛紛,跪下來行禮。
“見過戰神大人。”
“見過戰神大人。”
大殿之中的人見玄欽來了,明顯鬆了一口氣,坐在上麵的天帝看了他一眼,半是揶揄半是慍怒:“這三請四請終於把你找來了,你現在架子大了,又神龍不見神尾的,找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玄欽行了一個禮,“天帝陛下恕罪,之前結界有些不穩定,我便全力護著結界,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隻是守著結界的時候,不能被人打擾,也不聞外界之事,故此,就連玄武青龍也不知道我在哪。”
天帝用手指敲了敲禦案,說道:“這些隻是旁的了,不必多說,想必玄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你了。如今魔界兵臨城下,實在是囂張可惡至極,你既然來了,不如我們即刻發兵,與魔界大軍正麵交戰,你看如何?”
“不妥,魔界既然兵臨城下,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更何況,他們現在所在之地是我天界的大門口,稍不注意,他們就會攻入天界之中,直搗黃龍。現在迎戰,不是明智之舉。”玄欽冷靜地說道:“我以為天界應該暫且稍安勿躁,謀定而動,等待時機成熟之後再派兵出戰。”
天帝思量了一下,“那麽你覺得,什麽時機才算是成熟的時機呢?”
“一個字,急。他們越急著攻進來,我們便越不急。時間拖得越久,他們越著急,一旦他們開始著急,自然就會露出漏洞,這就是我們的好時機了。”
“戰神此言有理。”
“對,他們想來、想打,我們天界就奉陪,沒有這麽好的事情。當我們天界是什麽?”
“可若是結界被攻破了呢?那我們不是更加陷入被動了嗎?”
玄欽一勾唇角:“這個結界也不是那麽好破,他們能從天界裏麵找到陣眼還好說,否則絕無可能。”
天帝露出了微笑,壓低了聲音道:“那這陣眼,應該不那麽好找吧?”
玄欽似笑非笑道:“自然。”
“既然如此,我便派幾個人同你一道守護著結界吧。”
“多謝陛下。”
散朝了,玄欽走出淩霄殿,身後多出了幾位上神,玄欽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之後,就要瞬移到戰神宮之中。而就在瞬移過去的這短短的時間之內,他的元神一分為四,朝著四個方向,更加快速的瞬移,眨眼的時間都沒,就抵達了天界的東南西北四處。
而就在玄欽瞬移到戰神宮的時候,這四個份出去的元神再度歸位了,誰也沒有發現發現他的這番動作。
離火說道:“戰神有何吩咐,但說無妨,我必定竭盡全力去完成。”
“是啊。”鎮明點了點頭,“戰神有什麽安排,請講,昔日恩怨暫且都放下。”
“那便請你們好好鎮守這座戰神宮吧,從現在起不管誰想要進戰神宮,全部阻攔下來,若要硬闖,便當做奸細就地格殺。”
“這戰神宮裏可是有……”
玄欽淡淡瞥了兩人一眼,知道他們想問的是護天結界的陣眼,並不作答,再次囑咐:“守著吧。”
“是。”
玄欽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已經來到了觀火殿之中。
床榻之上的人悄無聲息,裹著被子,隻露出了一頭如雲的黑發,還沒有醒過來。白玉的杯盞跌落在地上,淡淡的酒滴韻染了開來,玄欽的目光微微一凝,彎下腰將杯子撿了起來,輕輕放到了桌上。
他在床榻邊上坐下。
海芋合著眼睛,呼吸清淺,長長的睫毛覆下來,在眼底落下一彎陰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麽美夢,連嘴角都微微上揚。
玄欽伸出手指,在他的嘴角邊劃過,可就在這個時候,海芋懶洋洋地翻了一個身,自然而然地伸出雙臂將她的腰抱住,玄欽以為她醒了,再一看,她還是閉著眼睛的。
玄欽垂眸凝視著她,半垂的眼簾掩蓋住了複雜的眸色,許久許久,他伸出手拍了拍她,輕聲一歎道:“天界門之外,魔界大軍兵臨城下,你卻睡得這麽香,倒讓我有些忌妒了。你該醒了。”
海芋被吵醒了,有些不高興,抓著他的手就咬了一口。她不甘不願地擁著被子坐起身來,見他睨著自己,幹脆靠在了他的身子上,好生鬱悶地說道:“能有什麽事兒啊?若真有事兒,你這個戰神還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裏嗎?”
玄欽似笑非笑:“說的不錯,不是什麽大事,至少在這裏算不得大事。”
殿裏很安靜,隻能聽聞兩人的呼吸聲,這般樣子,倒讓人生出一種現世安穩的錯覺來。海芋已經喝了那浮生酒,還能這般與他親近,他隻覺得心中一陣恍惚,忍不住將她撈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背部,像是在摸一隻慵懶的貓咪。
“我還以為,你喝了浮生酒之後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