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起祁凜這個名字,按著秦瀟的話來說簡直是如雷貫耳。


  祁凜不過大了秦瀟二三歲,卻遠遠不是秦瀟這種流量小明星可以相媲美的,影帝對他來說完全是不帶恭維的稱呼,這就是對他最切實的定位了,秦瀟掰著手指都不夠去數祁凜出道至今獲得的獎項榮譽,如果真要一一列出來,都足夠刻上一座一人高的紀念碑,而背麵還要刻上四個潑天大字——“實至名歸”。


  硬實力,低調,為人和善,紳士,這些都是牢牢貼在祁凜身上的標簽。


  他並沒有秦瀟這樣振臂一呼就能舉槍迎戰、麵對萬千噴子依舊麵不改色的一夥鐵杆粉絲掐架先驅,但每一個路人卻都隨時可以成為他的粉絲,他代表的就是好口碑,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政治正確”,八卦論壇上零星幾張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黑料帖都會被正義路人占領,義正言辭地替祁凜逐一反駁,仿佛祁凜就是一杆標杆,神聖不可侵犯。


  對這麽個香遠益清亭亭淨植的人物,秦瀟真的深切感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她真的不想被人在論壇上開出十幾個帖子大罵她這個演藝圈毒瘤汙染了這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隻要一想到要強迫祁凜這樣的人物和她炒作,秦瀟自己都很不得一頭撞死在保姆車上。


  “秦瀟?”祁凜低聲喚道,伸手在秦瀟麵前擺了擺,笑容看起來十分溫和可親。


  秦瀟終於回過神來,尷尬地低下頭,也沒有回應祁凜。


  祁凜覺得十分奇怪,他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總是站在風口浪尖的話題女王,按理說應該從來沒有得罪她,怎麽從錄製一開始她就是這副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態度?


  但是總歸是在做節目,這樣也不是個辦法,祁凜一貫比較有紳士風度,於是還是低聲提醒她:“秦小姐,如果你討厭我的話也沒有關係,但在鏡頭前能不能不要表現得太明顯呢,不然我也會很尷尬很不好意思哦,拜托拜托。”


  秦瀟的臉蹭地一下通紅,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秦瀟想起公司的囑咐,又看了看坐在身邊十分有風度的祁凜,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又默默發起呆來。


  林風趁著鏡頭沒有拍到他,偷偷摸摸蹭到祁凜身邊問道:“怎麽回事?秦瀟怎麽感覺怪怪的?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祁凜十分無辜地攤攤手:“別冤枉我,我可什麽都沒做,是秦小姐一直不理會我的。”


  “噗,那可有點糟糕了,節目組安排的雙人環節可是你們倆一組。”


  “唉,走一步看一步唄,隻能祈禱秦小姐能被我的魅力打動,屈尊降貴來和小的說上幾句話,否則縱然我渾身解數,也救不了這尷尬的場子咯……”


  兩個身材高挑肩寬腰細的男人這樣靠近了耳語,養眼又帶了點曖昧的畫麵又是引得現場圍觀的一眾女孩子尖叫不已。


  祁凜連電影發布會都時不時要翹班,更何況參加綜藝節目,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節目組原本隻想著請一些秦瀟這樣的話題明星帶動一下人氣,給祁凜這樣真正的大咖發去邀請其實根本沒有抱希望他會同意,但沒想到祁凜竟然同意了,當場就嚇得導演手機都拿不穩,再三確認之後確定了祁凜不是開玩笑,導演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去了,但祁凜卻提出了一個條件,要帶一個名不見經傳總是在各個電影電視劇裏麵扮演一些並不太重要的配角的演員林風一同參加這個節目。


  祁凜的條件一點也不過分,何況林風的報酬相比祁凜和秦瀟算是低得可憐,多一個也造成不了什麽負擔,導演也很爽快就答應了,同時有些感慨,到了祁凜這樣的成就還不忘提攜照顧自己的老朋友,在這個圈子裏也真的是難得的義氣了。


  縱然秦瀟盡力扮演一個縮著腦袋的鴕鳥,無聲反抗著公司要她借祁凜炒作的要求,然而最讓她煩心的雙人任務環節還是來了,公司的運作手段從來不會讓她“失望”,黑箱操作的抽簽分組十分“偶然”地將她和祁凜湊成堆。


  秦瀟偷摸摸地抬眼看了一眼祁凜,祁凜察覺到她的目光,立刻報以善意的一笑,秦瀟被他這一笑驚豔了一下,隨即隻感覺更加心虛,總覺得自己是在覬覦天真小紅帽的大野狼,一旦下手就是十惡不赦,會被捆在十字架上被萬人爭唾,想想就好可怕啊,嚶嚶嚶!


  “嚶嚶嚶?”祁凜聽見她的小聲嘀咕,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秦瀟傻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嚶嚶”出口還被男神聽見,簡直羞得無地自容,直把頭往一邊撇去,連餘光也不敢看他。


  祁凜和秦瀟領到的雙人任務說難也不難,就是在這一整條幾乎都是甜品店的街上通過暗號找到節目組安排的一位糕點師,並在有限的時間內,通過糕點師的指點,兩個人共同完成一款甜品。並且節目組為了製造噱頭,要求每組的男女嘉賓都用手銬拷在一起,意圖製造出一些曖昧的小畫麵討觀眾老爺們歡心。


  手銬拷上秦瀟瑟縮著的爪子那一刻,秦瀟隻感覺心底一沉,有一種犯了“覬覦祁凜罪”而被逮捕的錯覺,又不自覺“嚶嚶嚶”了一聲。


  祁凜離得近,自然是又聽見了,有些好笑地低聲問道:“你是不是很怕我?”


  祁凜因為手銬的緣故,又照顧秦瀟的身高微微屈身,幾乎是要貼著秦瀟的耳朵說話,熾熱的鼻息一接觸到秦瀟的耳朵,秦瀟的耳根子幾乎是立刻就紅了起來,但仍然是緊緊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擺出一副抗拒和祁凜交流的姿態。


  祁凜不由得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起來,這小姑娘怎麽怪怪的,這樣抗拒和他說話到底是因為討厭他還是因為害羞?要說是討厭他吧,人小姑娘也隻是不和他說話,倒也沒有暗暗對他翻個白眼之類幼稚的動作,也不對他擺臉色,當然她總這樣低著頭他也看不清她到底什麽臉色;要說是害羞吧,再害羞的姑娘也不能像座石像一樣從頭到尾一言不發,難不成還是在修煉什麽“閉口禪”之類的嗎?

  鬱悶歸鬱悶,無論是電影還是真人秀都十分賣力敬業、堅定著藝人職業操守的祁凜同誌還是得忍著尷尬,拖著連背影都寫滿了生無可戀的秦瀟磕磕絆絆地開始他們的任務。


  在尋找糕點師的過程中,秦瀟十分入骨地扮演著一塊沉默的背景板,無論祁凜說什麽都隻有點頭,問什麽都隻有沉默,並且不嫌抬著手酸,非常堅定地伸展著被銬緊的那隻手的手臂和祁凜保持了距離。


  祁凜覺得自己的藝人生涯裏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尷尬得他使勁渾身解數都化解不了的局麵,不回應不交流,甚至連尋找糕點師的任務都完全是被祁凜拖著走。


  眼看著連祁凜這樣高雙商的男嘉賓都要被秦瀟逼瘋,連一路跟拍的攝影師都看不下去,指揮著一個小編導低聲提醒秦瀟,好歹回應一下祁凜,不然節目都不知道該怎麽進行下去了,如果祁凜有什麽地方得罪她,也希望她能夠私下解決,請她幫幫忙,不說能把節目做好,但起碼要能夠做下去啊。


  秦瀟聽著羞愧萬分,但她也是有苦說不出,她原就不是什麽機靈急智的人,平常更是腦子一根筋,除了和祁凜保持距離,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不拖累祁凜,但現在看來,顯然她自以為的好辦法把祁凜拖累得連節目都進行不下去了。


  秦瀟立刻老老實實反思,對自己的行為作出深刻的檢討,然後——就把沉默不語和點頭稍微進化了一下,換成了“哦”“嗯”“好的”以及“我都聽你的”和“我沒有意見”。


  祁凜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不過好歹秦瀟願意抬頭看他和他簡短的說上一兩句話,雖然全都是沒什麽用的附和廢話,但起碼遊戲還能進行下去不是?


  祁凜心裏苦笑,麵上卻還得演得陽光燦爛,盡職盡責地領著木頭秦瀟去完成任務,攝影師感受著二人之間都快要衝破鏡頭的尷尬氣氛,默默為祁凜掬了一把同情淚。


  因著秦瀟這個不配合不互動的拖油瓶,二人的任務非常令人欣慰地失敗了,直接被淘汰無法進入下一個環節,攝影師和小編導,包括祁凜都是一副解脫了的表情,秦瀟也是如釋重負。


  唯獨節目的總導演懵了,整個節目最貴的兩位嘉賓,竟然任務失敗無法進入下一個環節?這種情況簡直不能容忍,導演立刻聯係祁凜那邊的小編導,質問到底是出了什麽差錯,祁凜看不下去小編導被逼問得欲哭無淚的樣子,直接接過他的手機:“實在抱歉導演,出了一點狀況,進行不下去了,您……唉,您之後看看錄像就知道了,所有人都盡力了。”


  這話嚇得導演三魂掉了七魄,直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故,之後的錄製也一直心神不寧,好容易熬到了全部結束,連忙找到小編導一問,是不是有人受傷,得到小編導的回答之後也是目瞪口呆。


  因為秦瀟不配合?怎麽可能呢?和祁凜組隊可是秦瀟的公司特地要求安排的,怎麽秦瀟竟然耍起脾氣來了?


  導演看著錄像隻感覺肉疼不已,他們倆每一幀畫麵那可都是真金白銀地在往外花,就得到了這麽一堆沒有任何火花沒有任何爆點氣氛還尷尬到突破天際的廢錄像?

  “唉,這基本就是廢了……”導演覺得自己都要愁禿了,懨懨了半晌,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想到了變廢為寶的主意……


  “你怎麽回事啊剛剛。”林風也聽說了,趁著祁凜還沒走,連忙過來問問,“節目組實現安排好的,你們怎麽能折騰成這樣?什麽事兒讓累得連最後一個環節都不錄了?”


  祁凜給了林風一個生無可戀的表情:“秦小姐,從頭到尾,都不賞小的麵子……”


  林風有些驚訝:“怎麽回事,秦瀟不是這種自我的人啊……”


  祁凜攤手:“我哪兒曉得,我也是第一次接觸這位話題女王,我記得你好像給她配過一次戲吧?”


  林風點頭道:“就是因為接觸過我才覺得奇怪。先前那部劇我倆有一場對手戲,安排她一腳把我踹飛來著,我覺得吧要演得真一點兒就讓她真踹,反正就她那點子力氣,我做好防護措施倒也不至於受傷,結果這小姑娘一聽就眼淚汪汪地直說不敢,怕傷著人,導演好說歹說就是不肯,最後才上了替身,這還沒完,這條過了之後她還要她助理去買瓶紅花油偷偷塞在我衣服口袋裏,還特地囑咐我不要太拚命,人比戲重要……”


  “嗯,人比戲重要,這話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演員。”祁凜笑道,“她演戲也確實沒什麽天分。”


  “但起碼,她會做人。”林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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