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我的女孩,願被世間善待
連翹從墓園回去的路上接到馮厲行的電話。
“身體好些了嗎?”
“嗯,燒應該退了。”
“那要不一起吃晚飯?”
“好,在哪兒?”
“我現在訂餐廳,好了再過去接你。”
“可以,那我在家等你。”
……
連翹到家後重新洗了澡,換衣化妝,怕臉色不好看,特意用了珊瑚紅的胭脂水在臉頰刷了一遍,這樣會顯得氣色好很多。
馮厲行到樓下的時候她正從樓道裏走出來。
百合色的棉布裙子,踩了一雙金粉色的芭蕾淺口皮鞋,已經與下巴齊平的頭發散開,這樣一身裝扮,柔靜得像是夜裏盛開的蓮。
馮厲行心裏難免動了一下,踱步過去,向她伸出一條手臂:“走吧。”
連翹乖巧地應了一聲,很自然地把自己一隻手放到他掌中,就那樣像戀人一樣牽著,步向車子。
晚飯吃得很愉快,泰國菜,因為連翹突然想吃咖喱。
“還記得去年我們一起在毛裏求斯嗎?遊艇在海上沒油了,我們隨便上了一個島,那個黑人船長帶我們去了一間島上的本地餐廳……”連翹吃著盤子裏的咖喱突然想起這件事,笑著問對麵的馮厲行。
馮厲行抬起頭,很自然地抽了紙巾幫她擦了擦嘴角沾著的黃汁。
“記得,在一片小椰林裏,吃了咖喱和嫩羊肉。”
“對對對…老板還送了冰鎮甘蔗水,結果我吃完胃就不舒服了……”連翹想起那些事好像很激動,笑容滿滿,眼睛都笑彎了。
馮厲行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笑了,笑得那麽好看,笑得他的心都皺到了一起。
“是你太貪嘴,當時叫你少吃一些。”他也被她的心情感染了,跟著一起回憶。
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是他們第一次交付彼此,從遊艇的甲板到沙發,再到床上……他還記得那夜這小妮子帶給他的悸動,讓他以後對其他女人都食之無味。
“連翹…”
“嗯?”
“等結婚了,我再帶你去次毛裏求斯。”
連翹一愣,這算不算是他正麵答應了“娶她”的事?
“好……”她很開心地應下來,手指卻狠狠掐進膝蓋上的肉裏。
回去的路上,馮厲行開車,連翹坐在他旁邊,考慮了一下,還是跟他說了實話。
“我下周要回一趟巴黎。”
“什麽事?”
“因為我之前為了要安安的撫養權,和謝從涼結過婚,雖然已經離了,但如果在國內和你領證,我需要去那邊辦個離婚證明。”
說完之後車裏出現半分鍾的安靜,馮厲行冷峻的側臉僵了僵,但最終還是開口:“下周是嗎?我看看有沒有時間,我跟你一起回去。”
連翹沒反對,靠在椅子上,窗外的路燈一盞盞往後跑,她的視線恍恍惚惚,手不由蓋在自己的小腹上,籲了一口氣,用半哀求的口吻:“還有,孩子的事,能不能等我從巴黎回來之後再辦?”
馮厲行這次沒有猶豫,很果斷地回答:“可以!”
“謝謝!”
連翹去巴黎之前,思慕的股價已經穩定,LA’MO注資將思慕拖欠銀行的利息全部繳清了。
圈內開始傳馮厲行和連翹的緋聞,把連翹說得很難聽。
想想也是,之前為了思慕去勾搭周沉,懷了周沉的孩子卻被周家人嫌棄,現在又大著肚子回頭勾引馮厲行。
反正連翹的名聲已經很臭,她也無所謂再被加潑幾盆這樣的髒水。
弋正清卻為她打抱不平。
“連翹,網上那些傳言應該都不是真的吧?”
“哪些傳言?”
“就是…說你為了挽回思慕,跟LA’MO的馮厲行曖昧不清。”
“對,不是真的。”她輕鬆笑著回答,“因為我們這次不是曖昧不清,我們這次是要打算結婚的!”
“什麽?”弋正清無法接受,“連翹,你考慮清楚了嗎?你還懷著周沉的孩子呢,沒必要真為了思慕作這麽大犧牲!”
“當然,我考慮得再清楚不過了!”她笑著的眼睛突然變陰,“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思慕倒掉,不能讓那些我恨的人陰謀得逞!”
“可是馮厲行這種身份的人,能接受你懷著其他男人的孩子?”
“對,他接受不了,所以我會把這個孩子打掉!”
“胡鬧!”弋正清直接吼出來,“這是一條生命,活生生的生命!就為了一個思慕,值得你犧牲掉肚子裏的骨肉?”
連翹又苦笑了一聲,仿佛絲毫不介意:“骨肉又怎樣,隻能怪他投胎沒投好!”
“可是我不準!”
“不準也沒有辦法,我已經決定了。”
現在任何人都無法讓她改變主意,因為心裏那份仇恨,可以支撐著她,讓她抵消掉所有的怯懦和心軟!
連翹那幾天都準時下班,盡量讓自己保持好心情。
那天倒是晚了一些,因為回去的路上刻意去了一趟花店,挑了一束茶花帶回家。
結果車子在公寓樓下剛停好,連翹捧著茶花下車,一轉身便見到了周沉的車。
是,沒錯,就是周沉的車!
她驚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周沉卻已經開門從車上下來了,逆光而來,身後披著落日金色的霞光。
都快有些想不起來了,好像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他。
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對,就是在那間墨西哥餐廳,她將訂婚戒指還給他,跟他說了再見。
這麽一想,也就幾個星期的時間,怎麽感覺像是恍如隔世般。
“你……”
“好久不見。”周沉聲音依舊清淡,麵容依舊溫雅,還帶著暖陽般的笑容,讚她手裏的茶花,“很漂亮,剛買的?”
“嗯,就回來的路上買的。”連翹尷尬點頭。
兩人站在夕陽的餘暉中,各自靜默了一會兒,最終連翹先問他:“你來找我,有事?”
“不算有事,隻是你父親打我電話,說了你和馮厲行的事。”
“弋正清找過你?”連翹想想覺得弋正清找他也合情合理,因為弋正清以為孩子是周沉的。
“他是不是找你來勸我,叫我不要打掉孩子?”
“對,他很關心你,覺得你不應該為了思慕犧牲自己,更不應該為了思慕打掉孩子。”
“那你呢?你如何回答?”
周沉突然低下頭去,唇抿了抿:“我說如果你真的跟馮厲行結婚,我會第一個恭喜你,因為我知道你心裏真心喜歡的是他,肚子裏也是他的孩子,隻是我很奇怪,為什麽你不願意跟他講實情,甚至要把你們的孩子打掉。”
連翹聽完,深深抽了一口氣,眼睛卻看向別處,好像有難言之隱。
周沉多聰明,看出她有些為難了,於是改口:“如果你不想說原因,那就當我沒問過吧。隻是我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做任何讓自己後悔的事,就像當初我和蘇卉結婚一樣,雖然最終結局不好,但我至今任然沒有後悔跟她生了蘇怔……”
連翹明白這個道理,孩子何嚐不是她的命,當初一個人在巴黎,那麽無助的環境她都沒有打掉安安,更何況是這一次,可是怎麽辦?她心裏現在全是仇恨,那種無法消除,無法忘卻的仇恨。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是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好,既然你自己已經考慮好,其他話我就不多說了。”
……
周沉離開的時候,連翹又追上去:“關於我肚子裏孩子父親的身份,請替我務必保密。”
周沉頓了頓,雖不明白原因,但還是答應了。
車子離開的時候,從連翹旁邊經過,她就站在一棵杏樹下麵,蔥鬱的樹葉,光線斑斑駁駁地照在她臉上。
周沉一直記得那天連翹站在他後視鏡裏的樣子。
穿著丁香紫的裙子,頭發被風吹得遮住半邊麵孔,肚子向前隆起,身影消瘦,卻倔強,像孩子,卻又不像孩子。
這樣的連翹真讓人不放心,可是卻再也跟他沒有關係。
周沉抿緊雙唇,將目光從後視鏡上移開,直視前方,卻在心裏默念:我的女孩,願你被這世間善待,喜樂綿綿。
連翹回到家後將那株茶花插進瓶子,裝滿清水,擺到台子上,然後她就搬了一張椅子趴在桌上看著,看到眼睛發酸,淚淌下來。
可能肚子裏的寶寶感受到媽媽的情緒不好,竟然在那個時候胎動起來。
連翹本來還能忍得住哭聲,可肚子裏的寶寶一動,她整個人都奔潰了,哭到身子縮到一起,全身都開始戰栗……
去巴黎的日期已經訂好了,馮厲行也抽了幾天時間陪她一起去。
夜裏的航班,兩人的位置靠在一起,連翹一上飛機很快就睡著了,可能真的是孕婦比較容易嗜睡。
馮厲行卻始終沒睡意,隻是在三萬英尺的高空,緊緊握住她的手,真實的觸感,真實的體溫,他心裏無端覺得安穩。
到戴高樂機場的時候,謝從涼的車子已經等在那裏,他親自來接。
不過巴黎是他的地盤,所以也就來了三輛車,見連翹和馮厲行推車行李車出來,他才從中間一輛車裏走出來,也不管旁邊有馮厲行在場,他上去就熱情地給了連翹一個擁抱。
“蓮丫頭,你可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