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 自私,訂婚宴前夜
沈澈和池姍姍的訂婚宴定在沈氏旗下的一間精品餐廳。
江秀瑜早在十天前就已經為何歡定製好禮服,打電話給她讓她回沈家試穿,何歡不原意,江秀瑜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在電話裏勸,頗有語重心長的味道。
“歡歡啊,媽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但阿澈的婚事早就已經定了,這也是沈家的大事,你作為沈家二小姐,訂婚宴那天你肯定是要出席的,不然我和你沈伯父臉上都掛不住,所以回來好歹把衣服試一下吧,就當為媽撐一下麵子好不好?”
說到底江秀瑜還是怕自己在訂婚宴上失了沈太太的身份。
何歡沒有言語,直接掛了電話,江秀瑜再打過來的時候她便不想再接了。
周沉那幾天總是會想起何歡與沈澈此前在秀中閣儲物間的場景,他已經知道他們倆之間存在某些不為人知的曖昧關係,現在沈澈要娶池家千金了,他居然有些擔心何歡的心情,甚至這種擔心中依稀還交雜著一絲煩躁與不安。
沈池訂婚宴的前夜,沈澈與池姍姍一起吃了頓飯,順便一起去沈家商定一下第二日宴席上的細節。
沈澈的書房在沈宅三樓最北麵,燈光下那張俊臉上布滿疲倦,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池姍姍心疼不已,問:“澈,最近是不是為了籌辦訂婚宴弄得太累了?”
他搖頭:“為了公司的事。”
“沈氏資金周轉出了問題?”池姍姍對沈氏內部的事務也有一定了解,畢竟很快就要成為一家人了,沈澈也沒打算瞞著她。
“幾筆貸款快要到期了,銀行那邊打了電話給我,意思是如果不能如期按照合約償清利息,可能要中止與沈氏的合作。”
“都是落井下石的東西。”池姍姍替沈澈罵了一句,她原本也是學金融出生,又擔任了幾年蘭池集團的財務總監,平時與銀行來往比較密切,自然知道銀行的嘴臉。
沈澈苦笑:“人之常情,生意場上從來沒有體諒與同情,銀行也是利益機構,並非慈善組織,沈氏如今已經今非昔比,銀行自然要先確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失。”
池姍姍見不得他如此落魄的樣子,伸手過去攬住他的脖子,將頭垂下去俯在他的肩膀上,一派親昵。
“好了,沈氏財務危機也是暫時的,我爸已經答應注資沈氏,而且隻要我們一訂婚,明天沈氏的股價肯定會漲。”池姍姍安慰他,可是這些道理他又何嚐不懂,正因為懂,所以才會更加覺得痛苦異常。
他在心裏苦澀笑了一聲,不動聲色地輕輕拉開池姍姍纏住自己的手臂,從抽屜裏掏出煙和打火機。
“抱歉,介意我抽一支嗎?”
池姍姍搖頭,他這才抽了煙點燃,霧氣中的那張臉變得更加痛苦疲倦。
何歡從秀中閣坐公車回學校,腦子裏一片空空蕩蕩。
以前她曾設想過無數次沈澈要與其他女子訂婚或者結婚的場麵,覺得自己應該會傷心絕望到整天以淚洗麵,畢竟沈澈是她這22年人生裏唯一的愛慕和依賴,過了明日這個男人將再也不會屬於自己,按理她當然應該悲痛欲絕,可是很奇怪,越臨近訂婚日,她的心境居然越平靜。
就像你被告知得了不治之症,藥石無用,橫豎都是死,隻是死前要經曆非人的病痛折磨期,而咽氣前的那一小段時間裏反而沒什麽感覺了,仿佛靈魂和精神都已經出竅,軀體變得麻木不堪。
現在何歡便是處於這種階段,不悲不喜,甚至沒有絲毫情緒,就這麽愣愣地坐在公車最後一排的位置上發了一路呆,直到司機催她下車,她才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這已經是回學校的末班車,而音樂學院又是倒數幾站,公車上已經沒有其他乘客,唯獨何歡踩著虛軟的步子穿過空蕩蕩的車廂下車。
風吹過,車身從她麵前開過去,長發被卷得飛起來,其中幾縷飄到了她的眼睛上。
眼睛一眯,一抬,馬路對麵的路燈下竟然站著一枚高瘦身影,穿著淺青色的中長款大衣,站在白色的車身前麵。
何歡真希望自己是看花了眼,為何他要出現?偏偏還是選在訂婚的前一夜出現?
沈澈看著馬路對麵的何歡,梗著脖子,固執地站在公交站台上不肯走過來。
他知道她在逃避,以至於這段時間自己的手機號碼被她拉入了黑名單,可是他還是不甘心,將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緩緩穿越馬路走過去,一直走到何歡麵前,垂下頭,任由口中的白霧呼在她臉上。
這真不是一個適合說話的時間和地點,何歡閉著眼睛沉沉出了一口氣,終於願意抬起頭來,對上沈澈那雙被寒風吹紅的眼睛。
“你在這等了很久?”
“還好,一個多小時。”
“為什麽不回去?”
“想見你。”
“見我做什麽?”
“向你討一句話!”
“哪句?”
“你願意說的那句。”
“嗬~我願意說的那天在醫院輸液室都已經跟你說過了。”
“不,那不是你的真心話!”
“抱歉,那還全都是我的真心話,句句發自肺腑!”
“好,如果真如你說的這樣,為何這段時間不肯接我電話?如果你真的把我當哥,為何連句祝福都沒有?你根本說不出口,還敢說那都是你的真心話?”沈澈的口氣突然開始變得有些激動,強硬的態度中像是在逼迫什麽東西,是逼迫何歡還是逼迫自己?
何歡從頭到尾都睜著那雙晶透的眼睛,目光怔怔,似要把沈澈那顆心都摳出來。
最終還是他先服軟,就為何歡那雙眼睛。
正如池榮傑所言,何歡有雙晶透的眼睛和一張純淨的臉,仿佛心生委屈又無比柔弱,可是誰會知道她的發膚皮囊之下藏著太多刺,你看不見,但隨時會刺得你沒有還手之力。
沈澈這種時候還是敗在何歡那雙目光裏,柔得如水,卻又隱約帶著恨刺。
他心一軟,伸手便將她攬入懷裏……
何歡沒有拒絕,甚至連絲毫掙紮都沒有。
她能夠感覺到這男人迫切又壓抑的痛楚,那麽鮮明露骨,現在又將自己圈入懷中,越摟越緊,直到何歡將臉不得已埋入他的肩胛處,他才啞著聲音問:“如果我現在舍得放棄一切帶你離開,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這恐怕是何歡現在最害怕聽到的問題。
那一刻她分明感覺心裏怨恨,怨恨這個男人,怨恨他為何要如此自私。
自從得知沈澈與池姍姍的訂婚日期後,何歡好不容易撐過了最難熬的日子,現在他卻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拋給她這麽一個問題。
不管她回答“願意”還是“不願意”,最終都不會有好結局,更何況就算他們倆一起離開又有什麽用?世俗和倫理容不下他們,她也不想背這一場“罪名”,更不想讓沈澈為了她背這場“罪名”。
不值啊!
在名譽利益和感情之間,何歡始終讚成沈澈選前者,因為她堅信再好的感情最終都敵不過利益,江秀瑜和何海的婚姻便是最好的例子,她有前車之鑒,自然不想讓自己重蹈覆轍。
“抱歉,現在問這種問題已經沒有絲毫意義,反而顯得你自私。”何歡慢慢掙開沈澈攬住自己腰肢的手臂,看著他的眼睛,笑了笑,再踮起腳尖湊過去,很清淡地在他唇角落了一個吻。
像是羽毛滑過湖心。
沈澈從不知道她的吻竟然能夠這麽涼淡這麽絕情。
“哥,如果你今天非要來討一句,那我現在說給你聽……恭喜,恭喜你和姍姍姐喜結連理,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
周鴻聲又給周沉打了電話,提前打預防針。
“明天沈家喜宴你可務必要去,別給我丟了禮數。”
周沉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爸,明天下午4點要去市政府開個很重要的會議,真的去不了,但我會安排方秦去送禮。”
“光送禮不行,你必須得本人去,之前沈明月的事我已經很過意不去,沈嶽林又三番四次打電話來說務必要你親自出席,你說你能不去?”周鴻聲像是有些動氣,“所以別拿什麽工作來搪塞我,明天準時抵達,看到沈明月也要親自跟人再打聲招呼,無緣做夫妻做個朋友也可以啊!”
周鴻聲又是一大堆道理,周沉真懷疑老爺子最近是不是太閑了,公司的事係數不管,卻成天操心他的這些私事!
沈池訂婚也算是鄴城的大事,當日地方報紙和各大網站都爭相報道這則新聞,觀眾對於這樁婚姻也是褒貶不一,一小半人善良地祝福這對金童玉女終於修成正果,一大半心思陰暗之人斷言兩人貌合神離,根本沒有真感情,甚至信誓旦旦地定論這隻是一樁商業聯姻,可是觀眾討論得太熱火朝天都沒用,真相隻有兩個當事人知道。
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訂婚宴定在晚上7點28分開始,這是沈嶽林專門為兩位新人測的吉時。
沈池兩家在鄴城的名望也算比較大,如今兩家成了親家,圈內去捧場的人自然也多,所以不到7點訂婚宴現場已經來滿了賓客。
眼看時間一點點接近吉時,何歡卻遲遲沒出現。
“你那寶貝女兒呢?怎麽還沒來?”沈嶽林將江秀瑜拉到餐廳的一側角落,口氣冷淡地問她。
江秀瑜趕緊畢恭畢敬地回答:“我剛才給她打了電話了,應該已經在公車上。”
“那還要多久?”
“大概…大概二十分鍾左右吧。”江秀瑜隨口胡謅。
沈嶽林卻瞪她一眼:“吉時之前必須讓她趕過來,不然我心裏不踏實,今天是我們沈家的大日子,最好別讓她給我惹出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