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對手,謝謝你
那頓晚飯是蘇卉家裏的阿姨準備的,以精致的素菜為主,有慢火燉出來的好湯。
看來蘇卉很了解周沉的喜好,何歡一眼就看出桌上的菜全是按著周沉的口味來的,不過周沉吃得不多,倒是不斷給何歡布菜。
他說她這段時間在醫院三餐不定時,又瘦了許多。
這話在那種場合下說得挺矯情的,何歡臉上發燙,但周沉總能夠自若處之,好像是故意要做給蘇卉看。
蘇卉懂,心裏有無法言語的痛楚,但又無處可說,隻能自己喝酒,邊喝還邊勸何歡喝,何歡第一次上門作客,也不好意思回絕,所以基本來者不拒,後來算算那頓飯她一個人居然喝掉了大半瓶紅酒。
蘇怔反正悶頭吃飯,這屋子裏的氣氛已經夠詭異了,他恨不得三兩口吃完趕緊滾蛋。
一頓飯完,蘇卉已經醉了八九成,用手撐著下顎,揮手還讓家政阿姨去酒櫃拿酒。
“你少喝點吧,醉成這樣好玩?”旁邊蘇怔已經看不下去。
這頓飯蘇卉的意圖一目了然,以蘇怔為幌子約周沉來這裏,應該有話對他講,可誰料周沉把這小姑娘帶來了,弄得蘇卉處境尷尬。
蘇卉沒法當麵發作,隻能借酒膽。
“好玩,你問你爸,他覺得這樣好玩嗎?”
把現任妻子帶來跟前妻同桌共餐,好玩嗎?
蘇卉已經有些紅了臉,情緒被撩起來,側臉倒下去支在臂彎裏,就那麽放肆又滾熱地看著對麵的周沉。
周沉卻不看她,認真在給何歡挑魚肉裏的刺,挑得幹幹淨淨地放到她碟子裏。
“少喝點酒,明天你還要去學校上課。”好像透著一點霸道,卻明明用很溫柔的口吻。
對麵的蘇卉不在他眼裏,從來都不在他眼裏。
“嗬……”蘇卉笑,笑得很大聲,將杯子裏最後一點酒全部喝了,玻璃底座撞擊台麵。
何歡被嚇得抬起頭來,見蘇卉正死死盯著自己,精致的妝都有些花了,眼圈通紅,可是依舊渾身是風情。
何歡想蘇卉年輕的時候應該很漂亮,如今芳華老去,但歲月也賜予她氣質和韻味。
今天這頓飯可以明顯看出她心裏還有周沉,為什麽當初兩人要離婚呢?
何歡轉眼看了看周沉,發現周沉也正在看她,她立即眉一皺,悶頭吃魚。
飯後阿姨端了水果出來,蘇怔依舊窩在沙發裏玩手機。
蘇卉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妝又補過了,醉意看上去沒那麽明顯。
“不急著走吧?能不能聊一會兒?”她直接向周沉提出要求。
周沉放下手裏的茶杯:“工作上的事?”
“對!”
“好!”周沉站起來。
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爽快,蘇卉一笑,又對著何歡:“抱歉,借他用一下。”
何歡耳根又是一紅:“沒關係。”
“那你在這坐一會兒,談完我們就回去。”臨離開前還不忘交代何歡,何歡點頭,很是溫順。
周沉和蘇卉離開之後客廳裏隻剩下何歡和蘇怔。
蘇怔整頓飯幾乎都沒有說話,一直捧著手機,手指在上麵打來打去,應該是跟人在聊天。
何歡覺得兩人單獨處著,氛圍實在太僵,隻能硬著頭皮找話題。
“我之前聽瑋彤講,上次《摩登》的律師函是你出麵要求撤掉的,謝謝啊。”
蘇怔沒料到何歡突然開口,愣住,從手機上抬頭,看了何歡一眼。
“嗯,不用,她已經謝過了。”很快又垂下眼睛繼續跟手機拚命。
何歡見他態度不熱絡,緊張地搓了搓手,又說:“瑋彤脾氣不好,上次有些話說得過分了一點,你別介意。”
“沒有,不介意,再介意我也沒日子過。”
“什麽?”何歡沒聽明白。
蘇怔一時錯心,趕緊彌補:“沒什麽,我知道她脾氣不好。”
“你知道?”
“領教過!”
“……”何歡一時接不上話了,蘇怔噓口氣,繼續埋頭玩手機。
客廳恢複安靜,能聽得見掛鍾的滴答聲。
良久,蘇怔不知是玩完了一局遊戲還是結束了聊天,突然收了手機,雙臂擱在膝蓋上:“你跟他結婚,圖什麽?”
“啊?”何歡嚇了一跳,突然聽到這種問題。
蘇怔麵對她總是慢半拍的反應也隻能笑,看來這姑娘不是裝笨,她是真笨。
“我是問你,你跟這麽一個老頭子結婚,圖他什麽?”
“他不是老頭子!”何歡這回反應倒快,還帶著一點抱不平的斥駁。
蘇怔一笑,笑得挺壞:“你指哪方麵?”
“哪方麵都不是!”
“哦?”蘇怔反問,尾音拉長,笑得一臉壞樣。
何歡被他問得莫名其妙,結果他又不說話了,繼續玩手機。
“……”
蘇卉和周沉坐在頂樓陽台上,全封閉式,透過玻璃可以看見星光。
“你不是找我聊工作吧?”他開門見山地問,蘇卉反問:“是啊,那你怎麽還答應跟我上樓來?”
“因為知道你不會輕易罷休,有些話早晚要說清楚。”
“那我真是要謝謝樓下那姑娘了,這麽多年我找了你多少次?你連讓我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今天卻願意跟我單獨聊。”蘇卉笑容悲慟,話裏太多苦澀。
周沉捏著杯子看窗外:“其實真不喜歡聽你說話,知道原因嗎?”
“為什麽?因為刻薄?”
“不是,因為酸,總覺得你自己好像受了很大的傷,我必須欠了你!”
“可事實確實如此啊,當年阿怔一出生你就逼我離婚,這麽多年我一個人熬得不辛苦嗎?”
“辛不辛苦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而且選擇是你做的,我並沒有欠你!當年你找機會灌醉我再帶去酒店,我承認我也有問題,可是我給你買的事後藥為什麽沒有吃?”
周沉一針見血,他把蘇卉的目的看得透透的。
“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就應該知道,我最討厭身邊的人帶著目的靠近我!”
“那樓下那女人呢?她二十出頭願意嫁給你,難道她就沒有一點目的?”
“沒有!她從未對我提過任何要求!”
“那她父親的醫藥費為什麽由你支付?”
“你調查她?”
“調查談不上,你跟她的事鬧上媒體,難道還想替她隱瞞?”蘇卉借著酒膽咄咄逼人,周沉反而一笑。
“那是因為媒體不知道真相!她跟我在一起沒有目的,相反,是我帶著目的跟她結婚!”
“你的目的?”蘇卉不信,“你圖她什麽?如果隻是圖她年輕漂亮,那這麽多年你也不會一直單身!”
周沉一時也回答不上,目光又飄到窗外。
冬夜的月光也是一片清冷,剛下過一場雪,天際上有寥寥幾顆星星。
“說不清楚,我對她的感覺……”周沉目光明滅,欲言又止,讓蘇卉從他臉上看到某種“不自信”。
對,不自信!
周沉居然也會有不自信的時候。
隻是這表情已經勝過千言萬語,蘇卉苦笑一聲。
“我已經有答案了,你雖然不清楚,可是旁人看得明明白白。”蘇卉為他杯中添了一點熱水,支著脖子,將手機打開。
屏幕上是一張模糊的照片,半小時之前剛被人發上去。
半開的車窗,車內周沉伏在何歡身上,環住她的腰,臉與她貼得那麽近。
蘇卉揉了揉眼角,也不在乎是否回揉出魚尾紋了,隻是淡淡笑著說:“這麽多年,我雖然跟你離婚了,但一直還在較勁,好像被扯進一場拉鋸戰裏……你心裏沒有我,甚至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不好,也不知道你心目中的女人到底是什麽樣子,因為你身邊一直沒有女人,我隻知道你不愛我這個事實,所以這麽多年我被困在裏麵,連個對手都沒有。”
她淡淡說完,將手機晃到對麵坐的男人眼前。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周沉,謝謝你,終於給了我一個對手!”
“錯了,她不會成為你的對手,她隻是我的妻子。”
這答案對於蘇卉而言已經足夠了,她已經無話可說。
周沉目光在她手機屏幕上停留了數秒,慢慢笑出來。
“效率挺快!”
“不如你,效率再快也不如你,突然曝光已經領證結婚!”
“這倒是。”周沉又接過手機仔細看了看,還是笑,“角度拿捏得很好。”
“還行,總算也讓我見了一回你動情的樣子。”蘇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後背抵著陽台的欄杆,溫柔地看著周沉,一如當年的樣子。
“能否再滿足我一個要求?”
“嗯?”
“再抱我一次……”
周沉上閣樓的時候把手機落客廳了,何歡原本不想管,但他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估計是對方有急事吧,所以她拿著手機上樓。
樓上沒有房間,樓梯拐過去便是一片空闊,被蘇卉裝成開放式工作間。
此時陽台上燈光黯淡,背後一片星光。
周沉半摟著蘇卉,蘇卉將臉埋在他肩膀上,深呼吸,這個擁抱她已經等了許多年,最後卻用“告別”才能換到。
可是看在何歡眼裏卻是別樣風景。
蘇卉被周沉摟著,黑色禮服裹著她曼妙的曲線,裙擺有開叉,修長的腿露了一大半在外麵,腳上蹬著高跟鞋,這麽一來身高與周沉擁抱剛好合適。
這確實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啊。
何歡低頭再看看自己,棉布裙子,平底圓頭皮鞋,清湯掛麵。
回去路上何歡一直沒講話,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滿腦子都是星光下兩人擁抱相貼的身影,還有於瑋彤說的那番話。
“難道周沉喜歡豪放一點的?……估計是,像他這種身份肯定閱人無數……太嬌澀的女人反而激不起他興趣。”
艾瑪…
何歡想到最後一路都揪緊自己的裙子。
周沉也沒打擾她,見她閉著眼睛以為喝多了酒嗜睡。
到家後周沉脫了大衣,催何歡:“你先去樓上洗澡吧,洗完早點睡,看你臉都喝紅了。”
何歡還真有些暈乎乎的了,大概酒勁上來,她用手搓了搓臉,滾燙。
“那你……?”
“我在樓下洗,還有工作沒做完。”
“哦…”何歡愣了幾秒,扯開脖子上的圍巾往樓上跑…
她一口氣跑到臥室,從床櫃抽屜裏拿出那個袋子,再抱著閃進浴室,反鎖門,大口喘氣。
喝了酒還真是膽子大,何歡站在鏡子前麵看著自己暈紅的臉,又看了眼袋子裏的東西,癡癡笑了出來。
周沉洗完澡正打算去書房,手機鈴聲響了一下,何歡的短信:“上來!”
周沉笑了笑,這丫頭搞什麽鬼,可腳步還是往樓梯口走了,看她搞什麽名堂。
走至臥室門口他敲了敲門。
“何歡…”
“門沒鎖,自己進來。”
周沉一愣,總覺得裏頭這聲音有些奇怪,好像在抖。
大致是喝多了吧,他沒在意,推開門,臥室外間沒有開燈,周沉繞進去,推開虛掩的隔斷門,看到裏頭的場景,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你這是做什麽?”
這丫頭喝了酒打算來要他的命麽?
屋內燈光被她調暗,唯獨床上那一排燈全部開起來,橘黃色的燈光撒在乳白色的蠶絲床褥上,何歡半躺在上麵,身上隻穿了一件黑色抹胸…衣服……
其實說衣服也不恰當。
那根本不算衣服吧,蕾絲材質,除卻關鍵部位被草草擋掉了,其餘地方都能透過燈光看到下麵白嫩的肉。
胸口也開得極地,鎖骨連著胸線一覽無遺,裙擺綻開,勉強遮住臀,一雙白皙柔滑的腿交疊纏在絲被上……
周沉緩緩吸一口氣。
好吧,這身裝扮他還能勉強接受,可是她頭上戴的那對兔耳朵算怎麽回事?
兔斯基?兔女郎?
周沉憋住笑走到床邊,坐下,目光沉柔地看著床上的何歡。
何歡凹造型凹得很業餘,本意是想讓自己凹出個千嬌百媚,雙腿交疊,一手擱在自己腰側,一手虛虛撐著自己的下顎,可因為沒經驗,非本色出演嘛,最後到床上她就把自己凹成了一個“麻花型”。
麻花型也就算了,她還努力撐著笑,嘴角勾著,但眼神這東西裝不出來。
她眼裏骨子裏都太幹淨,即使穿成這樣眉眼中也是一股清新。
周沉大致知道她的目的,憋住,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在她全身上下掃了一遍,胸,腰,腿,肆無忌憚,不吝嗇流露出自己的火熱……
何歡留言他的眼睛,黑漆漆,幽深,卻很平靜,可是他的目光明明如此放肆,像火一樣烤過她的全身,最後停留在她如蔥的腳趾上。
多漂亮的腳趾啊,圓乎乎地剪得幹幹淨淨,可腳尖被她不自然地繃直,腳背上青筋暴起,雙腳交纏在一起不斷來回蹭,以此來掩飾她的緊張。
周沉終於笑了一聲,何歡渾身一抖,抬眸與他的目光對上。
他眼裏依舊是沉靜如水的目光,卻一眼便能看出何歡的緊張和驚恐。
她那雙眼睛啊,在燈光下像是蒙著一層水霧,可偏還要逼自己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隻惹事又惹人的兔子!
“辛苦嗎?”
“什麽?”何歡愕然。
他笑:“裝了這麽久,難道不辛苦嗎?”
“……”何歡皺眉。
周沉還是笑,卻伸手碰了碰她發頂的兔耳朵,毛茸茸的觸感,倔強地豎著,他覺得挺有趣,又用手指彈了一下,兔耳朵前後晃了晃。
真在逗兔子呢!
何歡被他弄得瞬間破攻,將雙腿縮回來。
“你幾個意思?”
“問你呢?穿成這樣什麽目的?”
“我以為你會懂。”
“我懂,但是你不適合。”周沉語氣軟了許多,撩過被子蓋住她近乎半裸的身子,“酒不是好東西,下回少喝點。”
他以為她是因為喝醉了才會作出反常舉動。
何歡僵住了。
周沉用被子裹住她,又彈了彈她頭頂的兔耳朵:“睡吧,明天早晨送你去學校,兔寶寶!”
她才不是兔寶寶。
何歡巴巴看著周沉下了床,轉身往門口走。
“我不是兔寶寶,我今年二十二了。”
“那又怎樣?”
“我什麽都可以做,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像蘇小姐那樣嗎?我也可以!”
周沉背影一僵,原來她折騰半天是因為蘇卉?
“如果你在介意我跟蘇卉之間的關係,那大可不必,我與她……”周沉想轉過身來解釋,可隻聽到背後咚咚咚腳步聲,何歡突然下了床奔過來,一頭撞在他心口。
她連抱男人都不得要領,努力惦著腳尖,雙手吊在周沉脖子上。
“你是不是喜歡主動一點的女人?像蘇小姐抱你那樣……我也可以啊,真的……我也可以……”何歡語無倫次,迫切又急躁,使勁把自己往他身上貼。
兩人都剛洗過澡,周沉身上隻穿了件薄薄的睡衣,何歡溫熱的體溫埋在他胸口。
周沉背脊僵硬,雙臂分垂在兩旁。
何歡獨自作戰,圈在他後頸的手掌開始順著衣領往下滑,濕熱的觸感,一下子滑過他的肩胛骨…
周沉覺得自己全身所有部位都停止運轉了,唯獨一個地方。
簡直無路可逃。
他頂住一口氣,雙臂抬起來掐住何歡的腰,一把將她翻轉過來頂撞在門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