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昏迷
腳踩在地上的枯枝,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薑心顏跟在陸之禦的身後,進了養老院的大門。但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陸之禦會突然帶她到這裏來呢?還是說……他想帶她見什麽人?
薑心顏猜的並沒有錯,陸之禦帶著她一路繞過空院之後,走進了養老院的大廳。
大廳裏隻有一個上了些許年紀的工作人員,她正忙著一盒一盒的挑選手工藝品,因此一時之間也沒有察覺到有人上前。直到陸之禦站定出聲,才讓她猛地抬起了頭,打量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兩人。
工作人員似是認了許久,才認出來。
“你是……陸先生吧?”工作人員放下了手中的紙工藝品,對著陸之禦笑了笑。
陸之禦微微點頭,回答道:“是我,麻煩帶我去看一下他吧。”
“好。”工作人員這才從地上慢悠悠地站起了身,轉過身從櫃子裏尋找著什麽。
薑心顏站在陸之禦的身旁,一言未出。她從踏進這家養老院開始,便察覺到了些許氣氛的不對勁。但一時又猜不到什麽,也不敢多問,她總有一種預感,一會兒她要見到的人,可能並不簡單。
耐著性子等那工作人員拿著鑰匙領他們前往,穿過長長的走廊,房間一間緊挨著一間,透過部分未關上的房門,薑心顏看清裏麵或坐或躺著不少的老人。他們的身邊都有工作人員照顧著,但臉上卻並無多少笑容,就連說話聲也很少有。
沉靜得讓人有些害怕。
這家養老院,到底是什麽樣的養老院呢?怎麽會如此的死氣沉沉?
薑心顏想著心事,難免走路便不太注意,她沒注意到前方陸之禦的停頓,就差一點兒撞了上去。陸之禦察覺到什麽,抬手直接牽過了她的手,“小心點。”
“哦……”薑心顏愣著點了點頭,任由他牽著自己走。
沒過多久,那工作人員在一處更為幽靜,似乎像是單獨避開而建的小院子前停了下來。盡管是冬季,但就牆頭兩邊掛著的藤蔓殘枝和院裏種著的花草樹木來看,初春時節,這裏定然環境不錯,這院子應是有人一直打掃著的。
工作人員將鎖收起來,卻隻站在門口,沒有進去。“陸先生,您要是結束了,就用內機叫我。”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
陸之禦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薑心顏,卻是突然笑了笑,他就知道她的好奇心太重。“走吧,進去你就知道了。”
薑心顏沒有拒絕,她跟著陸之禦緩步走進去。院子雖然外表看上去較小,可直到走到裏麵,卻是讓人意外。除了一間主屋之外,四麵還有幾間零散著的房子,甚至連小廚房都有,而屋後還有一片小花園,正對著主屋的窗口。
他們徑直是衝著主屋去的。
走到主屋門口,薑心顏一眼就看到了雪白的牆壁上貼放著的銘牌。這是養老院裏每一間房間上都貼著的同樣的銘牌,目的就是為了區分住在房間裏的老人身份。
那麽這裏,住著的,究竟是誰呢?
薑心顏頓在門口,不由看了一眼陸之禦,他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而她也看清了銘牌上寫著的名字,陸葉銘。
她對這個名字很有印象,十幾年前陸氏集團的總裁,也是陸之禦的親生父親。
白色的紗簾隨著風的吹動而輕輕擺動著,透過那層紗布,依稀能夠看清眼前床上正躺著的一道人影。
他的床邊,則有著好幾台正在運作著的機器,心電圖監控器發出細微的滴滴響聲,一旁亮起的警示燈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陸之禦在紗簾前站定,似乎是正在等薑心顏。“他是我父親。”
“嗯,我知道。”薑心顏應答,她雖然知道他的父親是陸葉銘,可卻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更不太清楚他與他之間、甚至與陸家人之間太多的關係。
七年前他們的交往,她被保護得太好。
“他已經昏迷很多年了。”陸之禦抬手將簾子掀開,直接走了進去。他站在床邊,仗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的看著床上躺著的那個中年男人。
因為長期都依靠著輸營養液來維持生命體征,他的整個身形都非常的幹瘦,肌肉萎縮,麵色不見半點光澤。他就那麽靜靜地躺在那裏,唯有偶爾借助呼吸時噴在麵罩上的層層白霧,和那一旁發著聲響的監控器提醒著他們,眼前的他,還活著。
陸之禦俯下腰,伸出手指,動作很是輕緩地將陸葉銘額前的一縷碎發捋過,又很快收回了手。
薑心顏看著他的動作,不由地上前了幾步。她這才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盡管帶著呼吸罩,麵色蒼白削瘦,但她仍能看出來,不愧是父子倆,長得……真的很像。
隻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陸葉銘會一直昏迷不醒?他堂堂陸氏集團的上一任總裁,竟然會被安排在這樣一個荒郊野外的養老院裏呢?
他在這裏的事,陸家其他人知道嗎?
薑心顏心裏疑惑,但沒有多問,隻聽著陸之禦緩緩開口說道:“他們都不知道。”
“什麽?”薑心顏被他突然這麽一說,頓時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幾秒後才明白,他說的他們,似乎……應該指得是陸家人。“為什麽?”
“因為一旦她們知道了,她們就會把他藏起來。”陸之禦回過頭,解釋道。他太過清楚錢美吟的打算,她的心裏隻有他的兒子,自從那年陸葉銘出事之後,她就一直將他放在醫院,後來被媒體找到,出於安全考慮,她又多次轉院。
他一開始隻以為錢美吟是想讓陸葉銘得到好的治療,能讓他安靜得休養。
可直到後來,聶遠霜第一次告訴他,她見不到陸葉銘的時候,他才明白……這一切都是錢美吟的獨占欲。
他不明白,同為陸家的人,同為陸葉銘最親密的人,為什麽錢美吟一定要將他與他們隔開。
難道僅僅隻是因為錢美吟不喜聶遠霜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兒媳婦嗎?
這其中摻雜著太多。
可是在薑心顏看來,陸之禦這樣的行為,卻是同其他的陸家人也並沒有什麽兩樣。他同樣也是將他的父親藏了起來,不讓他們知道。
“那,今天為什麽突然帶我來這裏?”薑心顏開口問道。
他把陸葉銘安排在這裏,應該是他的一個秘密吧?可現在,卻讓她也知道了這個秘密。
“因為,過陣子是他的生日。”陸之禦說道。“你怕嗎?”
薑心顏搖了搖頭,她為什麽要怕?陸葉銘昏迷躺在這裏,不會醒來,更不會對她做什麽,她又為什麽要怕呢?她仰起頭,看向陸之禦,“不怕。”
但是她更想知道,陸之禦帶她來這裏的原因。
難道,僅僅隻是讓她見一麵嗎?
還是說……她忽然間想到了什麽,
“對不起,之前……關於家裏的事,我什麽都沒有和你提起過。”陸之禦突然開了口,他原先也是為了保護她,不願意讓她知道太多家裏的秘密。
因為他知道,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危險。
而他當時除了能照顧她以後,並沒有那麽多保護她的能力,至少……在陸家人的麵前,他沒有。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來對抗其他的陸家人,包括錢美吟。
他想告訴她,他的過去,他的家人。
“我父親,是因為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陸之禦拉過了一旁的空凳子,遞給了薑心顏一個,自己隨後坐在了另一個上。他雖是向薑心顏解釋,但視線卻是一直投向著一旁的陸葉銘。
深邃如海的眼眸之中掩藏著濃濃的愧疚與歉意。
“當時我十幾歲,陸家為我辦生日聚會。雖然我是父親的私生子,陸家沒有一個人看得起我,但因為有他……我還是得到了我所應有的關愛。”陸之禦說著,嘴角卻突然勾起了一抹自嘲般的微笑,“可就是這樣一場生日聚會,卻反倒害了他。”
薑心顏聽著陸之禦所說的那些話,生日聚會、私生子……而陸葉銘又是在他的生日聚會上出的事……
所以,這就是陸之禦那麽多年都不喜歡過生日的原因嗎?對他來說,他的生日,不是慶祝,更像是一次又一次的將他拉到痛苦的回憶之中?
這對於他來說,一定很痛苦難熬吧?
薑心顏想到這裏,低垂下頭,攏了攏自己的長發。
而陸之禦便又自行說了下去,“生日聚會上的吊燈突然掉了下來,而我父親推開了不巧站在燈下的我,他被砸中,流了很多的血。直到現在,再也沒有醒來過。”
他說著,語氣很是平淡,仿佛正在講述的是一段與他毫無關係的故事一般。
可薑心顏卻有些微顫,她難以想象這對於當時的陸之禦來說有多震驚與可怕。父親在自己的麵前流血、昏迷,十幾年過去,沒有一點的好轉與蘇醒的跡象,愧疚恐懼的心理恐怕一直都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