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陰不陽
酒會的地址，出乎林糖意料的，是在一艘遊輪上，涼城並不靠海，這艘遊輪實則被改造成了酒店，據說現在仍舊是可以下海航行，當初改建策劃這些的，正是靳家最異想天開做事隨性的，靳舜。
酒會在晚上開始，林糖從車中下來的一刻，便著實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不隻是遊輪上，包括以此為中心擴展開的範圍內都被布置過，涼城空氣不好，尤其冬日，慣常有霧霾，今天也是，但因為這份範圍極大的布置，那份火樹銀花裏，仿佛陰沉的天空也映了星星似的，很是震撼。
“在外麵看夠了再進去吧，不然人家還以為我梁琛的女人這麽沒見過世麵。”
身側，他的聲音傳來，林糖才恢複了神智，目光掃過大片的星光，也不覺得尷尬，目光落在近在眼前的遊輪，道：“謝謝……我看完了……”
“走吧。”他說。
她點頭，忙跟上去，穿著高跟鞋踩得還算穩當，今天中午便有人去了梁宅為她裝扮，真的是從頭到腳的細致，她的頭發長度比較尷尬，不長不短，這種場合裝扮起來不容易，造型師委婉的提醒她要不要再剪回去，她還未開口，那人卻直接替她做了決定，隻說剪頭發又要浪費時間，就這樣隨便做個造型吧。
他語氣隨意說隨便做個造型，但目光裏的挑剔卻分毫微褪，林糖從開始有些新奇，到後麵已經要昏昏欲睡，等一整套都完成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恍惚有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不是她，卻，處處又像她。
“還好。”當時，那人如此說，語氣隨意跟隨口不讓她剪頭發時一樣。
頓了下，她整理下身上的披肩，快步跟上去，造型師比較人性化，之前她還想過會不會冷，但人家直接給她配好了披肩，昂貴的料子，雍容的設計，倒是她從未踏足過的風格。
遊輪入口處早有人過來迎接，看到梁琛，躬身彎腰極為恭謹的態度，但他卻沒動，回頭，朝幾步開外的林糖笑了下，胳膊曲起，示意她……
他是……在等她？
才反應過來般，她穩穩心神，走過去，手搭在他的胳膊。
迎著的那人許是因為林糖是個生麵孔，眸光微閃，不過混跡在這裏的人，個個都是人精，他麵上表情反而越發的恭謹熱情，引著兩人往裏麵走去，邊走邊道：“梁總，您可算是到了，來的老板們都跟我打聽過好幾次了。”
梁琛笑了下，“你們靳少呢？”
“少爺剛去了二樓，我們本家的幾個少爺也過來了。”那人道。
梁琛眼神微動，點點頭，說話間便到了遊輪上，半個扇形的門，頭頂是半透明的星空暈染，高高隆起，直接將整個遊輪外層包裹其中，大氣又奇幻……
梁琛打發了那人，林糖搭在他胳膊的手微緊，許是目光落在上方太久，有片刻眩暈感，門就在眼前，緊張感彌漫……
從下車開始到現在，所見所聽的一切，都在實實在在告訴她，她即將麵對的會是什麽人……
“林糖，”他突然開口，微轉了頭，目光鎖著她，“你怕我嗎？”
她一頓，心底顫了顫，“有時候，會有點……”回答已斟酌過，卻不知他的意思。
他目光深沉如墨，看著暈離的燈光裏，她以從未有過的模樣落在他眼中，激起他眼底濃黑的複雜，他似有萬千的情緒，薄唇微啟，隻說出一句：“那麽你記住，裏麵的人，個個沒我來得可怕，所以，不必怕。”
她怔住，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他帶了過去……
門，打開來……
悠揚的音樂，華美的布置，西裝革履和盛裝的衣裙，高腳杯淺淺的碰撞裏，應著輕聲細語的交談，這一切，在他們進來的一瞬，片刻的停滯……
靳家與梁家的事在整個涼城都已不是秘密，靳家的酒會邀請了梁琛，本不算什麽大事，但讓人摸不透的是，梁琛竟會接受了邀請……
而他身邊的女人……
男人們眼底的炙熱和女人們的記恨一閃而逝，而讓林糖不知道的是，她以為會顯得怪異的那枚掛飾，淺淺露出一個蛇尾的形狀，不知不會突兀，反而與她這身的衣著微妙的應和著，讓她在柔美的衣裙下，帶了一股異樣的妖嬈……
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住進了梁宅的女人，那個梁琛的新歡，就是……她嗎？
各異的心思裏，所有人默契的恢複了神色，片刻的凝滯後，隨著梁琛的走近，很快有人迎過來。
“哎呀梁總，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沒想到小小的酒會能迎來梁總大駕光臨啊，真是靳家的榮幸啊榮幸啊！”那人說。他中年模樣，戴著副眼鏡，笑容和煦親近，話裏完全聽不出靳梁梁家的齟齬。
“哪裏，能得到邀請，是我榮幸才是。”
“客氣客氣，梁總客氣了啊，”那人說著，目光緩緩落在梁琛身側的林糖身上，“梁總，不知這位是？”
他聲音不大，話出的瞬間，林糖能清晰的感覺到身上多了許多的注視，明裏的，暗裏的，她手指不由收緊，腦中回響著他方才的話，算是……安撫嗎？
“我的女伴，林糖。”他開口，道，說話時微轉了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溫暖又寵溺。
“原來是林小姐，林小姐跟梁總站在一起，可謂是人中龍鳳一對璧人似的。”那人道，聲音不大不小，周圍的人也能明確聽到他的話，甚至隨著他的話應和起來。
“哎呀靳老板，梁總是何許人物，能站在他身邊的定然不是一般人物。”
“是啊，不過林小姐看著眼生，看來梁總倒是小氣了，之前也不帶出來給我們見見……”
他們一來一往說著，梁琛的話並無異常，隻是他的眼神騙不過人，更何況……
林糖這個名字，於他們來說，早已做過了一番調查……不管是住進了梁宅，還是逼得白家小姐割腕自殺的事，一一避不過他們的耳朵，更何況，從那時起，這個女人在他身邊已經待了何止一個月，梁琛待她不一般，哪怕她曾經不過是個陪酒的，這些人也得笑臉相迎，看著梁琛的臉色，隨時揣摩。
林糖隻覺別扭，不管是這些人的話，還是梁琛方才，看她的眼神……
雖，有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他原先的影子……
但麵上還維持著得體的笑，她知道這些話都是說給梁琛聽，而她，大部分時候隻要保持了笑就好，在這裏，少說一句便少錯一句。
幸好，他及時開口，接過了話轉了話題，與那些人應酬，她心底鬆一口氣，但神經還是緊繃。
“先去那邊坐著休息吧，”他轉了頭，靠近她耳邊，“一會我去找你。”
她一頓，他是知道她的不自在和緊張嗎？
眼神微抬，落在他眼裏，隻望見眸子裏滿是溫柔。
動作微顫，她搭在他胳膊的手緩緩放下，朝他點點頭，又對那些人示意後才轉了身，轉身的瞬間，果不其然聽到那些人半調侃半試探的話，無非是梁琛對她多麽體貼之類，而他……
“我們男人之間的事，她聽了必然無聊。”他道，聲音帶著些笑意。
再後麵的話，她已經聽不到，高高的鞋子，她盡量踩得穩，盡量走得自如，因為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經過的地方，幾乎自動得分開兩旁……
終於走到沙發，她剛要坐下，就聽到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
“林小姐走得這麽快，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躲著什麽，怎麽，我們靳家的地方有這麽可怕嗎？”
聲音柔柔，不大不小，不陰不陽。
她回頭，就見蘇晚美一身惹眼的淡金色魚尾裙包裹著姣好的身材，胸前半掩半露，誘人的溝壑處，脖間掛著的珠寶隱隱埋進，比往日，更加魅人幾分。
“看，那不是靳家未過門的少奶奶嗎？”
“嗬，她算什麽少奶奶，誰不知道她要嫁的男人多不成器，偏偏還不是根正苗紅的靳家人……”
“噓，別被她聽到了……”
細細碎碎的聲音傳來，卻帶著股子刻意。蘇晚美的眼底，一閃而過的狠厲，目光落在林糖身上，打量過她通身的裝扮，指甲幾乎陷進手心。
“怎麽，林小姐現在，都不屑跟我說話了？”
林糖站定，嘴角勾笑，“如果我說是，能讓蘇小姐不再跟我講話，那蘇小姐就當我不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