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陳年舊約
林糖掛了電話，有片刻的恍惚，剛才在電話裏，顧長遇聲音裏掩飾不去的著急，相反的，她卻是比想象中的沉靜，把事情簡單跟顧長遇說了下，顧長遇有片刻的沉默，沉默過後問了她所在的地方便往這邊趕來，雖然她的話裏他定然還有許多的疑惑，但他也沒有再問。
林糖握著手機站在路燈下，微垂著頭，目光落在身前不知名的一點，思緒繚亂，突然，一雙鞋落入她的視線範圍……
她驀地抬頭……
“林糖小姐，我們家老爺子有請。”一個西裝得體的男人，朝她紳士的行了個禮。
林糖才發現，不知何時眼前出現的人和那輛低調奢華的車子，黑色的車身，路燈下泛著冰冷的光。
“不好意思，你們家老爺子……是哪位？”她眉心微皺，聲音帶著些防備。
話音剛落，她就見那男人張口要說什麽，但話還未說出，聲音就停了下來，並不算十分安靜的路邊，林糖同那男人一樣，聽到了敲擊車窗的聲音，聲音顯然是從那輛車裏傳來的……
那男人微微躬身，側過了身，林糖便看到落下的車窗裏，露出一張臉……
是……
他！
她瞳孔驟縮，身子不受控製的後退，碰到後麵的石階，腳步不穩，幾乎歪倒……
“林糖小朋友，見到我，就見到高興？”那人說著，又抽一口雪茄，笑得眼睛都眯起來，“算起來，咱們也有五年沒見了，難為你一下子就認出我了，嗬嗬……上車吧，梁叔叔想跟你，敘敘舊。”
敘敘舊……
這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將林糖釘在原地一般，莫大的涼意從背後升起幾乎讓她動彈不得……
“還愣著幹什麽，請林糖小朋友上車。”
車邊那男人一聽，幾步走到林糖跟前，道：“林糖小姐，請上車。”
聲音溫和，語氣卻強硬。
林糖像是不能聽到一般，車窗已經關上，她的眼睛還緊緊釘在車窗玻璃上，目光裏集聚晃動的情緒，恨不得目光能穿透了車窗一般的……
林糖小朋友……
這個稱呼，這個聲音……
是他，是他沒錯……
——林糖小朋友是吧，你可能不認識我，不過有個人你應該很熟，梁琛，我是他的家人，準備的說，是父親。
五年前，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他笑意盈盈，抽著雪茄煙，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他讓她叫他叔叔，保養得很好的男人，但實際年紀可以做她爺爺，後來她才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梁啟風，當時的梁家的掌權人，
五年過去了，時間在這個男人身上格外殘忍似的，這個男人蒼老了很多，端的事一副老人的樣子了，從他嘴裏說出梁叔叔這個詞格外得違和，但不管這個男人年紀如何，五年了，他帶個林糖的懼意比起從前都隻多不少……
“林糖小朋友，你不上車，是要我這個老人家下車跟你談嗎？”車裏，他的聲音又傳了來。
這個聲音像個信號，林糖狠狠一個激靈，才反應過來……
“林糖小姐，請上車。”那男人又道，說話間已然伸出了手去拉林糖。
林糖驀地閃過去，“我自己去……”她瞪著那個男人，防備十足，“我自己會走！”
那男人便微側過了身，到了車門另一側給她開了車門。
林糖看著那車門，腳下步子似乎不是自己在走一般，她想起不久前，梁虹對她說的……
有人讓我給你傳了話……
那時她就想到了車裏這個男人，甚至在走的時候，她的話，說給梁虹，也是說給這個男人，那時她就意識到，這個男人，遲早會再次找上她，就像……五年前一樣的……
但她隻是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麽快……
她不過剛從小木屋出來，這個男人，就已經找到了她，是不是說……在他讓梁虹給她傳達話的時候，就算準了……她不敢反抗他……
車裏很暖，在她坐上的一瞬，車子緩緩開動，她驀地坐直了身子……
“別緊張，”梁啟風笑，“這裏停車是違法的，林糖小朋友應該知道，我梁某人最重視規則，也最看不得不守規則的人，你說是嗎？”
林糖手心微緊，沒有說話。
梁啟風也不惱，看著她因著緊張連坐姿都僵硬起來，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之間，也有個小小的約定，林糖小朋友，你似乎有些怕我，讓我猜一下，是因為你沒遵守我們之間的小約定，所以心虛怕我？”
林糖呼吸極淺，坐在梁啟風身邊，她幾乎不能保持分毫的理智，那些她最不願意想起的記憶沉悶的壓過來，讓她窒息般的難受……
“我……”她開口，聲音啞得很，像積壓了太多的東西，陳舊而發黴，“我記得……”
那個約定……
她怎麽會忘……
她，這輩子，都不會忘……
——林糖小朋友，別怕，叔叔來找你不是來找你的麻煩，隻是跟你聊聊而已……
當年，那個說隻是跟她聊聊的梁家掌權人，給了她一個她不過十幾年人生裏最艱難的選擇題……
“我……跟他這次遇見，隻是個……意外……”她開口，艱難的解釋。
隻是，梁啟風很快打斷了她：“這些個解釋，你不必跟我說，林糖小朋友，你該知道，我梁某人從來不在乎那些理由和解釋，我在乎的隻有結果。”他說著，又抽了一口雪茄，“我不在乎是你主動找上他，還是他設計找到你，我在意的，是你們又重新在一起的事實。”
他話說到這裏，林糖已然明白過來，這個男人，這個曾經梁家的掌權人，知道的比她想象中還要多，甚至……連她所不知道的，他都可能清楚……
“按理說，你們都是年輕人，年輕人嘛，總是把情啊愛啊看得格外重，你要跟小琛在一塊我也不是非要反對，隻是林糖小朋友啊，我能容忍小琛跟你玩玩感情，卻不能容忍你們這些愚蠢的感情，幹擾了他該有的正常的思維，尤其是，讓他做出了傻事的情況下。”
他每說一句，林糖心底的冷意便增加一分，隻是……
“梁……梁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她雙手攥得緊，唇色幾乎沒有血色，“我跟……你該知道，今天已經分開……在此之前，他也並沒有，因為我……做出什麽，你嘴裏的，傻事。”
“嗬嗬……”她話還未說完，梁啟風便低低笑起來，像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一般，笑夠了才道：“哎呀……小琛啊小琛，這性子還真是不隨我啊，瞧瞧你，為人家做了些什麽，人家姑娘都還不知道呢，還真是不知道怎麽哄女人啊……”
“什……什麽意思。”林糖腦中轟的一聲，喃喃出聲。
“什麽意思？”梁啟風身子靠在椅背上，抽一口雪茄，看著她的目光像是看著自己不懂事的小輩，“從你一進到涼城的地界，我就得到消息，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的人卻找不到你的蹤跡，你知道，這很不尋常，就算是你有意識躲著我，但畢竟，我們之間，還有一條線連著的……”
說到這裏，他看了林糖一眼，道：“告訴你也無妨，小魏，魏常，這個名字你不陌生吧。”
魏……魏常？！
林糖瞳孔驟縮：“魏常……什麽意思，怎麽突然提到他，你……你跟他……”
“嗬嗬，你果然是個聰明孩子，看你的樣子，應該想到了吧，”梁啟風臉上露出讚賞的神色，道：“沒錯，我當年看你缺錢得厲害，看你為了你爺爺奶奶的病四處奔波碰釘子的模樣，你一個小女孩，看著怪讓人心疼的，於是我無意把這件事跟小魏提了下，這不他就借錢給你了嗎，正好你也因此度過了難關，不是兩全其美嗎，嗬嗬……”
看著他一臉的笑意，林糖呼吸不穩，胸腔起伏劇烈，幾乎隱藏不住自己眼底的恨意……
是他……
是這個男人搞的鬼……
怪不得她當年為爺爺奶奶申請的所有的福利是失敗，怪不得她不管找什麽工作都能被騙被辭退，怪不得……
魏常的名字，那麽合適的出現在她耳裏……
原來，是這個男人在掌控……
“我也沒想到……”她冷冷的看著梁啟風，“我也沒想到，我一個沒用的小女孩，能得到梁先生你的……這麽深的‘關照’。”
關照兩個字，她咬得格外的重，不是不怕，隻是這一刻，憤怒大過了那些情緒，讓她幾乎隱忍不得，若不是惹上了魏常，她也不會為了賺錢來了涼城……
梁啟風為了監視她，讓她搭上了魏常這條線，但他卻是不知，也是因為欠了魏常還不清的債，她才來了涼城，也才……再次遇上了梁琛。
這麽想來，在她遇上梁琛這件事上，極其防備此事的梁啟風，卻是不知不覺促成了的……
還真是……諷刺。
這麽想著，她臉上一抹嘲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