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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驛站竹樓

  對於宗雲的加入,楊璟一點都不會感到意外,因為太極拳對一名道家修煉者有著多麽巨大的誘惑,楊璟心裏清楚得很。


  雖然宗雲是白牛教的細作,但得益於楊璟的拚死付出才成功抓住了他,羅教平雖然是提刑司的知事,但眼下需要護送宋慈到江陵上任,連宋慈都沒有插手這件事,他也就無話可說了。


  而嶽州軍副指揮使羅晉眼下正配合皇城司的李彧,通過陸長安這條線,追蹤著白牛教的根基,宗雲這個大麻煩能夠丟給楊璟,他自然也是樂見其成,再者,他和羅教平一樣,再也不敢對楊璟有謀害之心,畢竟上一次才剛剛聯係上趙京尹,陰謀還沒有發動就被扼殺在了繈褓之中。


  李準等人本還擔心他們這五個精英護衛都跟著宋慈走了,往後沒有保護楊璟了,此時有了宗雲這個大高手,他們也就都安心了。


  再者,宋風雅和徐鳳武也都跟著楊璟,再加上宗雲以及皇城司的暗察子,楊璟身邊的人手也就夠用了。


  從宋府離開之後,楊璟回到別院,將往後的工作都安排妥當,便帶著宗雲和宋風雅等人,馬不停蹄地趕往嶽東驛。


  嶽東驛地處巴陵最南邊,一路往下而行,植被也變得越來越茂密,放眼望去都是墨綠之色,哪裏還有半分秋日的蕭索和泛黃,淅淅瀝瀝的秋雨也越發濃重,到了嶽州驛左近,已經演變成大雨了。


  看著車窗外的雨幕,楊璟也不由皺眉,因為大雨會將所有痕跡都衝刷掉,想要找到線索也就變得更加困難。


  有了王鬥帶路,趕車的又是縣衙裏頭的老馬夫,對巴陵境地麵輕車熟路,到了夜裏,他們終於來到了嶽東驛。


  這驛站果然如想象中那般破敗,木柵欄和竹籬笆將頗具地方特色的四座吊腳樓圍了起來,而吊腳樓也建成了類似四合院的布局,中間圍成一個露天的大院子,而且驛站就在山腳下,背靠著牛馬山,處處潮濕且泥濘不堪。


  驛丞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頭發已經花白,有點夫子氣度,佝僂著身子,帶著三五個驛站的仆役,前麵幾個則是巴陵縣衙的捕快,還有兩個需要看守周南楚和鹿月娘,並沒有出來迎接楊璟的隊伍。


  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了六七天,案發現場即便再如何保護,估摸著很多痕跡也都已經開始消散,再加上連綿大雨,楊璟也沒指望能夠挖掘出來太多有價值的線索,所以並沒有馬上查看現場,而是決定先見一見周南楚和鹿月娘。


  王不留畢竟年紀大了,雖然身子骨還算硬朗,但楊璟還是讓他先歇息,帶著宗雲和宋風雅,來到了關押周南楚和鹿月娘的竹樓。


  這是楊璟第一次帶著宗雲來工作,他也希望檢測一下宗雲的能力,看看這位南無派的真傳弟子,能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幫助。


  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並不算太樂觀,因為宗雲沉默寡言,如同驕傲的孔雀,不屑與楊璟等人說話,即便開口,也是向楊璟詢問和探討拳法,楊璟自然要好生吊著他的胃口。


  此時的吊腳樓已經跟後世沒有太大的差別,上層住人,下層豢養牲口,雖然沿途也見識了嶽東地界的貧瘠和偏僻,但竹樓下層嗷嗷叫的豬玀卻很肥壯,黑毛如針,竟然是抓回來養的大野豬!

  這些野豬不像家豬那般溫順,似乎察覺到陌生人的到來,一雙眼睛在黑夜裏散發著逼人的寒芒,看到宋風雅渾身不自在。


  下層養著野豬,上層甚至於整個驛站的空氣也就不會清新到哪裏去了,與其說是驛站,倒不如說像一個原始部族聚居的營地。


  老驛丞名喚袁維道,有個病怏怏的兒子袁書香,據說兒子不願再當驛丞,打小就跟著袁維道熟讀經書,眼下正在另一棟樓裏用功,打算參加科舉。


  楊璟見得老驛丞沒有打傘,在雨中走著,已經很習慣這種風雨來雨裏去的日子,佝僂的身子冷得直打抖,心裏也有種說不出的同情,就好像看到後世那些撿廢品賺錢送兒女念大學的父母。


  把守小樓的捕快都是巴陵縣衙的人,對楊璟非但熟悉,而且崇拜,行禮之後便打開門,讓楊璟等人走進了小樓二層的房間。


  因為是竹樓,擔心周南楚和鹿月娘輕易逃了出去,所以除了解決生理問題,捕快們都會把兩人的手腳綁起來。


  房間中央有個火塘,不過僅剩下零星的餘火,捕快們趕忙將火塘點亮。


  楊璟掃視了一圈,房間裏頭沒有多餘的擺設,一張竹床上鋪著破舊的被鋪,散發著一股汗酸味,平日裏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周南楚,卻與鹿月娘束手束腳蜷縮在上麵,冷得瑟瑟發抖。


  當火光亮起來之後,他們看到了楊璟,兩人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雖然楊璟一路勞頓,滿臉倦容,但經曆了這麽多事,又掌管著皇城司的探子,連羅晉和羅教平這樣的人物都整治過,還與王念恩這樣的大太監交過手,楊璟早已養出了不怒自威的氣質來。


  如此對比之下,楊璟是步步走高,春風得意,而周南楚卻越混越回去,三番兩次輸給楊璟之後,如同喪家之犬,鹿月娘能夠從閻立春的案子裏頭摘出來,還多虧了楊璟幫著說話,如今見麵,二人不由有些自慚形穢的意思。


  楊璟卻沒有太多炫耀的意思,因為他對周鹿二人已經沒有仇恨,甚至沒有厭惡,這兩個人跟他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說還有些許關聯,那麽也隻剩下對鹿老爺子的感恩之心,不看僧麵看佛麵罷了。


  “大人快請坐。”捕快們招呼楊璟在火塘邊上坐下,袁維道馬上讓人送上熱茶湯和小米酒,火焰將楊璟等人的衣物烤得水汽蒸騰,本來潮濕的房間也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宋風雅接過熱茶,這才剛喝了一口,便直勾勾地盯著房間的角落,很是驚詫。


  楊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但見得角落裏盤踞著一條蟒蛇,大腿那麽粗,正嘶嘶吐著信子!

  宋風雅下意識往楊璟這邊挪了挪,楊璟看著這條斑斕巨蟒,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宗雲卻是麵不改色,鄙夷地說道:“看家蛇而言,何必大驚小怪。”


  驛丞袁維道有些尷尬地笑道:“倒是讓幾位大人受驚了,這裏的土人都有豢養猛獸看家的風俗,其中又以看家蛇最多,老朽初來乍到之時也有些…有些不適應,不過現在也是入鄉隨俗了,還望幾位大人不要見怪…”


  袁維道這麽一解釋,宋風雅也就心安了不少,雖然她武功不錯,但到底是女孩子,害怕老鼠毛蟲蟑螂和蛇蠍乃是大部分女孩子的天性使然。


  “這裏的土人倒也聰明,有了這些看家蛇,倒也省了不少麻煩…”楊璟朝袁維道嗬嗬一笑,也打消了老驛丞的忐忑不安。


  鹿月娘倒也罷了,打小在苗寨裏長大,對蛇蠍一類並沒有太大的驚恐,而周南楚顯然很害怕這條看家蛇,看家蛇因為火光吸引而抬頭,周南楚便下意識往裏頭縮了縮。


  “把他們解開吧。”楊璟見得兩人楚楚可憐,也於心不忍,捕快們趕忙將二人的束縛給去了。


  楊璟將火塘邊小幾上的大碗家釀米酒端起來,遞給了周南楚和鹿月娘,這兩人隻是冷冷地別過臉去,並不領情。


  楊璟也隻是笑笑,這種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倒也不覺得有多尷尬,便開門見山地說道:“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周南楚與鹿月娘相視一眼,後者冷哼一聲,朝楊璟道:“憑什麽跟你說!我們清清白白的,什麽也沒幹,這些潑才卻將我們當成罪犯抓起來,還有沒有王法!”


  楊璟收斂的笑容,盯著鹿月娘道:“既然清清白白,為何要逃走,不想讓人當成畏罪潛逃,就該老老實實呆在驛站裏頭等待報官!”


  “楊某乃是巴陵縣刑案推吏,負責境內的刑名訴訟,如果你們認為本官不夠格問訊,本官也懶得問,流刑人犯在押期間潛逃者,罪加一等,不得再贖買,來人,把周南楚先押回縣衙等候縣老爺處置!”


  周南楚一聽說罪加一等,臉色旋即蒼白起來,因為他再罪加一等的話,那可就是徒刑,要蹲大牢了!


  更讓他感到害怕的是,被判流刑之後,周家花了錢,這才沒在他臉上刺字,如果加判徒刑,臉上刺字是如何都避免不了的,往後都要帶著恥辱的烙印過日子,想要出人頭地就難於登天了!


  “等等!”


  眼看著捕快們就要過來抓他,周南楚咬了咬牙,終於妥協了。


  “我說…我說就是了…”


  鹿月娘似乎沒想到周南楚會向楊璟低頭,看著垂頭喪氣的周南楚,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怒,既憤怒於周南楚的懦弱,也憤怒於楊璟那小人得誌的要挾!


  周南楚卻已經身心俱疲,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更何況楊璟並不是掉毛的雞,而是蟄伏的龍,如今正瘋狂崛起的人龍!

  “那天夜裏,我用過晚飯之後就安歇了,也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怎地,總之睡得特別死,後來是被李沐的慘叫聲嚇醒的…”


  “我也看不清那凶手是誰,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裏頭黑漆漆的,那凶手將李沐從房間裏往外拖,速度非常的快,我根本就看不清那人的樣子…甚至…甚至不敢確定那到底…到底是不是人…”


  “至於月娘,她一直在暗中保護我,聽到動靜之後便跑了進來,沒想到那東西去而複返,月娘與之爭鬥,幾乎喪命,隻能帶著我逃了出去…”


  “那東西長什麽樣?怎麽可能分不清是人是鬼還是野獸?”楊璟聽得如此玄乎,不禁問起,周南楚卻將目光轉向了鹿月娘。


  “當時…當時我驚嚇過度…腦子記不太清楚…月娘跟它交過手,還是月娘說吧…”


  鹿月娘本不想跟楊璟說話,但周南楚將話題丟給她,她也隻好不耐煩地說道:“我敢肯定,那東西絕不是人!”


  “不是人?你如何能肯定?”楊璟越發驚奇,連宗雲那冰冷平淡的目光中,都泛起了好奇的漣漪!


  鹿月娘遲疑了一下,咬了咬牙,將手袖掀開,可衣袖竟然與血跡粘連在一處,撕開之時疼得鹿月娘臉色發黃,直冒冷汗,那慘白色的玉臂上,三道爪痕深可見骨,雖然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皮肉翻開,因為得不到及時治療,已經長蟲發臭,讓人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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