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城難進
當初是祖父最先感染上這時疫，病中他們輪流服侍，去世後他們也是按著以往喪葬的規矩，在家停屍了三日，讓親朋好友吊唁個夠，這才下葬。
照小冬這說法，他的家人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陸續感染上的時疫，以至於原本幾十口的大家族，現在死的就剩他一個了。
要是他早知道這些，他的家人或許就能免過這一劫了。
“早知道估計也沒什麽用，中楚國提倡仁孝治天下，國民皆孝子孝女。”無間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
陳三一怔，想到伯父古板的臉，父親沉痛欲絕的神情，他隻能歎息一聲，神醫說的對。
即便他早就知道了這些，又能有什麽用呢？
舉國崇尚仁孝，他們怎麽可能拋下患病的親人不管，死了不吊唁，不入土反而火葬呢？
“不是不讓你們照顧，隻是這時疫醫治起來，最好是所有病人集中住在一起，由大夫來代為照料和醫治，這樣才不會大規模的傳播開來。”
“另外，所有患病而死的屍體也要盡快火葬，為的也是不傳染更多的人。”小冬有些著急了。
陳三搖了搖頭，道理的確是如此，但是在中楚國，他們還真就做不到。
“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抵達你們的國都，隻有上麵親自下命令了，下麵人才好辦事，這場時疫才能盡快止息。”無間慢悠悠道。
陳三沒有說話，而是點點頭，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說幹就幹，所幸這村子不大，一共也才百十口人，將夜帶著陳三很快就將人和牲畜的死屍集中在村東頭，摞在一起。
大火燃了起來，他們凝望半晌，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上路。
一天下來，他們陸續又經過了兩個村莊，所遇和先前沒什麽兩樣。
還好在最後一個村莊發現了一些還活著的牲畜，將夜宰了三隻雞，又取了農家廚房裏的麵餅來烤，陳三忙前忙後的給他打下手。
將夜甚至燒了一壺好茶，四人吃了喝了，將死屍火葬了，又將大部分的牲畜放了生，隻留下一頭還算健壯的黃牛。
天色已晚，此時再趕路就十分的不明智了，又加上一路行來，多番操勞，各人皆是形容狼狽，衣衫上都是塵土和髒物，所以無間決定在此地留宿一晚。
他們選定了村裏最大的一處院落，陳三去燒水，小冬在屋裏一陣翻箱倒櫃，捧出來幾套衣裳。
這家人算是村裏的富戶了，衣裳雖不華貴，但勝在幹淨整潔，並且一個補丁也沒有。
待小冬換洗出來，無間也已經洗完澡，正批散著頭發閉目坐在院中。
雖穿著粗布衣裳，但卻絲毫掩不住他的綽約風姿，怎麽看都是那麽的賞心悅目。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過來給你家公子梳頭？”無間依然閉著雙眼，口裏卻輕笑一聲。
小冬也露出笑意，幾步走了過去，將夜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恰到好處的遞過來一把梳子。
小冬低頭一看，謔，這不是她日常給無間梳洗的時候所用的那把嗎？
她不由瞥了將夜一眼，這廝私帶的東西不少啊。
無間的頭發黝黑順滑，摸起來手感很好，她一邊給他仔細的梳著，一邊隨口問道：“無間，以前都是誰伺候你梳洗的啊？”
無間沒有什麽反應，倒是一旁的將夜呼吸一滯，渾身一僵。
“都是丫鬟唄，沒了丫鬟就不梳了，讓它散著。”無間也隨意而答。
小冬明顯感到無間此話一出，將夜的神情倒是放鬆下來，她不由生出疑惑。
院子裏夜涼如水，再加上陣陣而來的秋風，讓人忍不住瑟縮。
小冬很快就頂不住了，給無間梳好頭發，她已是又冷又困，找了個幹淨的房間，倒頭就睡。
閉眼之前，她心中升起一個疑問：“這都大晚上的了，馬上就要就寢了，無間幹啥還要她給他梳頭呢？”
次日清早，鳥兒啾啾，太陽透過窗欞照在房間的地上，床上的少女翻了個身，正欲再睡，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這裏可不是該久留之地，他們還有重任在身，還是盡快離開此地比較好。
出了屋門，進了院子，她剛好看到無間一套劍法收尾，那飄逸的身姿，那凜然的氣勢，那淩厲的眼神。
咕咚，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渾身打了個寒戰。
“喲，本公子的貼身丫鬟終於起床啦，讓本公子苦等好久了。”
無間手腕一翻，收劍入鞘，整個人順帶也柔和下來，瞥了她一眼，大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
她這才小跑的走過去，接過將夜遞來的梳子，給他梳頭。
她心裏本有無數個問題待問，但不知怎的，隨著一縷頭發一縷頭發的梳下來，她忽然沒有那麽想知道答案了。
她一放鬆下來，無間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頭發梳好，小冬剛給他束上玉冠，陳三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臉上還沾了不少黑灰。
“飯好了，我熬了點粥，炒了兩個小菜，這家廚房裏的東西倒挺全的，咱們還有饅頭吃。”
無間點點頭，將夜幫著他把飯菜端到院子裏，四人圍桌而食。
“哎，味道不錯，陳三，看不出你還有挺有兩下子的嘛。”小冬吃了一口菜，忍不住誇道。
“唉……我這也是一路逃難中學會的，要擱在以前，我連家裏廚房門往哪邊開都不知道呢。”陳三咬了口饅頭，慢慢道。
“等時疫控製住，一切都會再好起來的。”小冬放下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陳三了。
在短時間內，全家幾十口相繼在自己眼前死去，而自己卻束手無策，換位想想，她覺得自己得瘋了。
接下來沒有人再開口，都是低頭猛吃，辰時剛過，他們就收拾完畢，可以出門了。
“再往南走，就該到達艾城了，這是離亞蘭江最近的一座城池了。”陳三指了指自己手裏的輿圖道。
他常年為了家族生意，在國內來往奔波，身上一般都會帶著輿圖。
無間點點頭：“隻是，這艾城怕不好進吧？”
“嗯，”陳三看了無間一眼，目露讚許，“現在因為時疫，各城池都實行禁令了，禁止外人入內。”
“要不我們繞過艾城走？”小冬看向無間問道。
“艾城左邊是山，右邊分布著數條河流，無論從哪邊繞路，沒有五六日功夫都不成，太浪費時間了。”無間指著陳三手裏的輿圖道。
“好，那咱們就走艾城，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路咱們就劈一條出來。”小冬拍了拍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