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殺人犯
穿過一排用片石砌成的低矮平房,來到一座碩大的帳篷前麵,看到進進出出的工作人員,和周圍擔任警衛工作的警察,金帥明白了,這裏就是救援工作的指揮部。
聽說金省長來了,嘩啦一下從帳篷裏湧出來了一大幫人,領頭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戴著一副金邊眼鏡很儒雅的中年男子。雖然金帥以前並沒有見過他,但也能猜到這個人就是芒山市委書記曹東陽了。
“金省長好,沒想到這點小事把您也驚動了。”
金帥皺了皺眉頭,曹東陽說的這是什麽話呀,出了這麽大的生產事故,竟然說成是小事,由此可見這個人對礦工的生命安全麻木到何種地步了。還說什麽把我驚動了,難道我這個當省長的就不應該來?
看到金帥沒有握手的意思,曹東陽伸出來的手又尷尬的縮了回去,可別小看握手,在官場裏可是很講究的,從握手時領導的表情和力度,就可以看出領導的態度,金帥沒有和曹東陽握手,其中的含義就不言而喻了。
冷冷的掃視了一下眾人,金帥走進了帳篷,中間是一張臨時用木板搭成的桌子,上麵擺放著電話機和複印機之類的辦公設備,周圍則擺放著十幾張不鏽鋼折疊椅,帳篷的一角還有一台飲水機,很顯然這些東西都是在事故發生之後才運來的。
一隻足有兩百瓦的大燈泡,發出白森森的光亮,讓人有些刺眼,照得牆上掛著的幾張礦山平麵圖,和礦井的截麵圖清晰可見。
做了幾下深呼吸,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憤怒,金帥拉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居中而坐,鐵青著臉好長時間都沒有講話,無聲的壓力讓所有在場的幹部們感到不寒而栗。這個時候曹東陽的心裏也打開了鼓,他不知道金省長接下來會發多大的火。
看到金帥的目光掃了過來,邱樂忠明白他應該做些什麽了:“金省長,這位是芒山市委書記曹東陽同誌,市長魏培江同誌,這兩位是山南縣委書記羅春樂和縣長易月晨同誌……”
作為一個七千多萬人口大省的省長,豈能是一般人能夠見到的,不要說縣委書記和縣長了,就是市委書記和市長想見一麵也難,也許是接受了曹東陽的教訓,帳篷裏的官們看到金帥伸出手來,才敢伸手握一握。
剛才金帥不和曹東陽握手,是想給他個下馬威,現在看到他老實了很多,自然也不願意做得太過分,雖然對曹東陽很有看法,但不管怎麽說,工作還需要他去做。
和曹東陽的手一觸即收,在和市長魏培江握手的時候,金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培江同誌,我們又見麵了,恐怕我們都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吧。”
曹東陽臉上的表情很凝重:“金省長,我的工作沒有做好,請您處分我。”
金帥擺了擺手:“我不聽這個,也不想聽這個,現在不是做檢討的時候,而是要盡快的把井下的礦工兄弟們救出來。”
剛才給了曹東陽一個下馬威,現在的話裏又帶上了火藥味,可是把芒山市這些頭頭們給嚇壞了,帳篷裏鴉雀無聲,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夠聽得出來。
邱樂忠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雖然金帥來到紅州的時間並不長,但作為省政府的秘書長經常圍著金帥轉,他可是知道這位年輕高官的工作作風極為強勢,芒山市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金省長要是能夠輕易放過這些人才是怪事呢。
“省長,是不是請東陽同誌匯報一下情況?”
看到金帥點頭,曹東陽急忙翻開了筆記本,由於金帥也沒有讓他坐下,就那麽直挺挺的站著。市委書記在他的地盤上算是一號人物,可在堂堂的一省之長麵前,實在是算不上什麽。
“事故發生後,市委、市政府立即啟動煤礦事故救援緊急預案,從周圍礦山調集了三支礦山救援隊伍,並組織兩家市級醫院醫護人員組成醫療隊緊急趕赴現場,目前的救援正在進行中,從反饋回來的消息來看,情況很不容樂觀,由於巷道堆積的煤塵比較厚,矸石冒落嚴重,救援工作非常艱難。”
金帥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示意曹東陽坐下:“礦山的技術人員在不在?”
曹東陽四處看了看,目光停留在一個身穿軍大衣,長相憨厚的中年人身上:“王礦長,你是這個礦管技術的副礦長,請你向省長具體匯報一下這裏的情況吧。”
王副礦長猶豫了一下,看向金帥時的目光躲躲閃閃:“省長,請您看一看礦井的截麵圖就知道了。”
金帥站了起來,圍在桌前的幹部們立刻閃出了一條通道,金帥以前對礦山這一行業並不熟悉,來到紅州後才惡補了一下這方麵的知識,雖然不是很精通,但對礦井的截麵圖還是能夠看明白的。
瓦斯的爆炸地點距掘進麵大約有一百米,這就是說雖然巷道被瓦斯炸塌了,但掘進麵上的礦工有可能還活著,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盡快從副井打開一條通往掘進麵的通道,把掘進麵上的礦工救出來。如果清理被炸塌的巷道,至少需要一個星期,到那個時候,掘進麵上的工人恐怕一個也活不了,即便不被餓死,也會因缺氧被悶死。
讓金帥感到奇怪的是,這位王副礦長隻是反複提到要加快清理巷道的速度,並沒有說利用那條副井,這麽一條最簡便的救援方案不用,反而要用一條最費力的,這位王副礦長不是無知就是在有意隱瞞著什麽。
“從礦井的截麵圖來看,主巷道的附近還有一條副井,與采掘麵也隻有三十多米的距離,隻要組織得當,用不了一天就可以打通,從這裏轉移被困礦工不是更好嗎。”
王副礦長愣了,曹東陽也愣了,他們也沒有想到金帥還能看懂圖紙,更沒有想到金帥能夠想出這個辦法來,以前隻是聽說過新來的省長眼裏揉不得沙子,現在看來還是真的。
“怎麽不說話了?難道我說的方案不可行嗎?”
當著省長的麵,是沒有人敢胡說八道的,省長的話也不敢不回答,王副礦長猶豫了一下,牙一咬,一副豁出去的架勢:“省長,圖紙與實際情況還是有差別的。”
金帥明白了:“你是要告訴我,圖紙上有這條副井,而實際上卻沒有是不是?”
王副礦長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曹東陽,看到他這個樣子,金帥知道,王副礦長不是不想說實話,而是不敢說,原因就是有曹東陽在場,王副礦長那麽怕曹東陽,難道曹東陽和這座煤礦還有什麽特殊關係?
看到金帥的目光掃了過來,曹東陽硬著頭皮說道:“這座煤礦目前隻是試生產,副井還沒有來得及建設。”
煤矸石都堆成了小山,曹東陽竟然說還是試生產,這種話就是騙鬼也沒有信的。金帥此刻意識到,瓦窯煤礦這次發生的礦難背後,一定有著很大的貓膩,這座煤礦的礦主絕對與曹東陽有著某種利害關係,否則曹東陽是不會替他們掩護的。
“誰能告訴我,這座煤礦試生產多久了?”
金帥的話音帶上了金石聲,銳利的目光看向誰,誰就低下了頭。金帥的記憶力很好,剛才曹東陽在介紹他手下幹部時,曾經介紹過煤炭局局長曹誌偉,看到他要溜,急忙把他叫住了。
“曹局長,你先不要走,你來說一說瓦窯煤礦究竟生產多長時間了?”
“大概……可能有幾個月了吧,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掌握,要回去查一查資料才知道。”
金帥的火再也壓不住了:“你在說謊,煤炭局長竟然不知道這座煤礦生產多長時間了,你這個局長是怎麽當的?還說什麽有幾個月了,你看看那座小山似的煤矸石堆,能是用幾個月時間堆出來的嗎?五十七個礦工兄弟被埋在井下生死不明,就是因為沒有副井,我們才不能盡快的把他們救出來,從這一方麵來講,你們都是些殺人犯。”
金帥的訓斥聲在黑夜中傳了很遠很遠,把在外邊擔任警戒的警察們嚇得一縮脖子,目光同時看向了那座燈火通明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