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戰友
田一默穿梭在黑壓壓的人群里,一邊應付場面,一邊時不時偷望正在紐交所演播室接受專訪的顧島。
今早開始交易后,浪跡股價一路拉漲超過80%,但顧島臉上卻始終一副清湯寡淡的樣子。
面對他的幾十個鏡頭,上下左右調整了好一陣子,還是不知道哪個才是C位。
從某些角度看去,他像一個殺手,沒有愛憎悲喜,眉宇間的每次跳動都只為一劍封喉;從另一些角度看去,他卻像個孩子,眼神中滿是疑惑和因為疑惑而生出的膽怯、試探;而當他笑著的時候,他又彷彿神仙,不知不覺間攪弄了風雲,然後一回頭丟下人間冷暖。
末了,主持人總覺得這場訪談過於雲淡風輕,於是臨結束前又忍不住熱情地加上一問:「您還想對投資者說些什麼?」
「我沒有想說的。」顧島聳聳肩,直接走了。
記者們驚魂未定,不確定顧島究竟是沒有聽明白主持人的意思,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一個小時后,浪跡一行人風光無限地敲了閉市鍾,在時代廣場凹完各種妖嬈風騷的Pose,趴手趴腳,橫著走進了擺放慶功宴的米其林三星餐廳。
「顧總,這是紐約市連續三年排名第一的餐廳,這個包間由法國設計師雅克布親手打造,其他公關公司都要提前半年才能預定到。」
公關公司項目負責人James激動地翹著蘭花指一一介紹。
每次站在這裡,他都會覺得自己彷彿也成了這件偉大藝術品的一部分,尤其是包間中央高挑穹頂下的這張十米長桌,簡直就是專配Cutipol餐具的奢華T台。
可顧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沒有圓桌,我們中國人講究團團圓圓。」
一陣帶著酸味的飽嗝從James胃裡翻騰而出。
「有,有。」James趁嗝與嗝之間的空隙殷勤回道。
於是,幾個斯斯文文的服務生和James一路找尋,終於從好幾百米外的鐵木真火鍋搬回一張實木圓檯面。
慶功宴一直吃到將近凌晨,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喝到了深夜。
當往日里吵起架來一個比一個邏輯縝密的高管終於醉成了豬頭后,八卦開始在桌上一瀉千里。
有人突然興起,大著舌頭說:「良辰美景,我們的才子佳人是不是該親一口啊。」
才子佳人,指的當然是比鄰而坐,領帶和裙子的顏色不知是有意還是偶然配成一對的顧島和田一默。
眾豬頭流出口水,東倒西歪地跟著起鬨:「親一口,親一口。」
至於小野,那已經是上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反正八卦來來往往,顧島永垂不朽。
顧島遲疑片刻,但看田一默似乎對提議並不排斥,又不想在今夜掃了大家的興,於是他慢慢靠近田一默。
一陣溫柔的氣息撲面而來,田一默雙頰緋紅。
借著酒興,她決定放任自己一回——她只想要顧島的一個吻,哪怕是一個出於起鬨的吻。
顧島靠得越來越近,田一默屏住呼吸。
突然,兩人手中的酒杯莫名其妙撞到了一起,紅酒灑在田一默寶石藍的定製禮服上,斷了這春宵一夢。
可眾豬頭哪能善罷甘休,乾脆一揮手揚長而去,留下顧島一人收拾殘局,紐約的罪惡的夜晚,顧島,你愛咋咋地吧,這是屬於你的夜晚。
顧島和田一默沿著中央公園慢悠悠蕩回不遠處的酒店。
「抱歉啊,剛才。」走過大都會博物館門前,顧島深吸一口夜晚清涼的空氣。
「你也會認錯?」田一默的酒勁漸漸消去,話語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凌厲,「還是你覺得,那不是你的錯?」
顧島暗罵,這個倔強的女人,就是喜歡把什麼事都搞得明明白白,刨根問底。
雖然顧島方才也覺得奇怪,他從來都是既顧得了嘴又顧得了手,可今天兩個酒杯不知怎麼就莫名其妙撞到了一起。
但一個CEO和一個COO,為了這麼件小事爭吵,未免太可笑了。
顧島懶得回答田一默。
誰知,田一默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愣了一秒后,顧島恍然大悟——原來那酒杯是田一默自己故意弄翻的。
這讓他更加不解:「我以為當時,你對這個提議並不……」
田一默打斷他:「對,我對這個提議一點都不反感。」她頓了頓,看著幾米開外一盞鵝黃色的路燈,「這一刻我等了五年。」
顧島並不意外,也不感動,會等他一輩子的女人有的是。
「可是到頭來,你卻連一場戲都不願意演。」田一默平靜地笑笑,「你只是側過臉,想借一個角度而已。」
顧島不語。
今天大伙兒開心,他又早就看出田一默的心思,因此起初,他願意配合演好這場戲。可是靠近的一剎那,他卻本能地躲開了。
不知從何時起,在他心中,有些事情,不能演戲。
雖然連顧島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事,從何時起,又是為什麼。
他漫不經心地斜了斜嘴角,回道:「你是田一默,只要你想做,誰能攔你。」
「可是我不想了。」田一默飛快地答道。
她看向顧島,眼神里透出驕傲:「你不覺得我倆已經是夫妻了嗎?浪跡就是我們的孩子,你主外,我主內。無論關起門來吵成什麼樣,對外的時候,永遠是最親密的夥伴和戰友。」
顧島怔住,然後會心一笑。
月光照出兩個並肩同行的身影。
顧島抬起手,搭在田一默的肩膀上,那種戰友間的惺惺相惜。
「跟你商量個事唄。」
「說。」田一默也搭過顧島的肩膀。
「下次吵架,別那麼凶,很嚇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