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賓樓一共三層。
一樓多是些沒有官身的士子書生聚會,熙熙攘攘的,吟詩作賦,好不熱鬧。
二樓就清淨多了,七八個雅間,沒有官身是訂不到位置的。
至於三樓,總共也就四個房間,都是布置的典雅異常。
韓嘯看到走廊牆壁上掛的書畫,好幾副都是有一絲絲玄黃之氣散發。
顯然,這都是儒道大修的手筆。
由此可見這三樓,真不是普通人能上來的。
陸晨訂的房間就是三樓其中一個。
作為昌寧府裏排的上號的文職官員,他和鍾誠都有在慶賓樓三樓設宴的資格。
“能敲你陸老扣一筆,還真不容易啊。”鍾誠身穿常服,樂嗬嗬的看著走上前來的陸晨。
他看向韓嘯,臉上帶著笑意的點點頭。
“韓嘯見過鍾選司。”韓嘯忙施禮道。
鍾誠擺擺手道“不是在府衙,無須拘禮。”
說著,他將陸晨和韓嘯讓進房間,然後笑著道“陸兄在慶賓樓設宴,那可是有回數的,他能為你請我,可見對你看重。”
“那是,陸大人從河遠可就是我的老上官,對我多有提攜。”韓嘯忙笑著說道。
花花轎子抬人,鍾誠和陸晨能給韓嘯麵子為他寫薦書,韓嘯自然要恭敬奉承。
反正多說好話就是。
“那是你自己爭氣,說不定三兩年後,我們還需要你來幫襯呢。”陸晨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房間桌前坐下。
這不是擺宴的案席,而是可以喝茶、下棋的小方桌。
淡紫色的木質,顯出道道靈韻,顯然,這是一張以寶材為原料打製的木桌。
可以煉製法器的寶材,隻拿來做桌子,可見其中低調的奢華。
“大人放心,韓嘯自不是忘恩之人。”韓嘯也不矯情,直接開口。
要是謙虛說什麽不會高升,那豈不是說陸晨和鍾誠識人不明?
倒是韓嘯如此直接,讓鍾誠眼睛一亮。
陸晨將小木盒放在桌上,緩緩閉目凝神。
鍾誠“咦”了一聲,連忙坐到他對麵,雙眼緊盯桌上的木盒。
掌櫃端著小爐、茶盞等物,送到桌上,然後悄然離去,順便將門關上。
陸晨閉目片刻,睜開眼睛,雙目中多了些淡然。
他緩緩伸手,將木盒打開,隻見其中放著一撮青綠茶葉,還有半瓶靈泉。
“好茶!”
一股沁人的香氣傳出,鍾誠低呼一聲,然後又連忙禁聲。
陸晨不滿的看他一眼,然後揭開小爐上已經沸騰的水壺蓋,肉疼的將半瓶靈泉倒入其中。
靈泉一入沸水,立時散發出淡淡清氣。
整個房間中,靈氣欲滴。
待水三滾時,陸晨才小心的捏了一撮茶葉放在水壺裏。
“快,快。”鍾誠已經等不及,忙端起杯子遞上去。
陸晨冷哼一聲,提著茶壺,慢慢為他斟了小半杯。
鍾誠將茶杯湊到鼻尖輕嗅,然後閉目沉醉道“香潤心肺,靈啟神竅。端的是好茶。”
一邊說著,他一邊小口抿一口,然後又是陶醉的喃喃自語。
“莫要管他,嚐嚐我泡的茶如何?”
陸晨將茶杯遞向韓嘯。
韓嘯也是好茶之人。
後世曾以茶靜心悟道,對茶道有不少研究。
陸晨的茶道水平,在韓嘯來看,不差,但真算不得多好。
他接過茶杯,跟之前的鍾誠一樣,輕嗅一口,然後細細品茶。
“如何?”
陸晨略帶好奇的看向韓嘯。
十八世家中不缺好茶。
但那些武勳世家之人,隻會糟蹋好茶。
韓嘯今日這做派,起碼像那麽回事。
聽到他問,鍾誠也睜開眼,看向韓嘯。
“火旺了三分,水卻凉了一絲。”韓嘯沒有說陸晨水平如何,而是評點起水火。
“正解!”陸晨臉上露出異色,一拂掌道。
鍾誠點點頭道“此處靜室,少了些許微風,讓火旺了,至於水,反而因為靈氣不散,多了涼意。”
陸晨抬頭看他道“怎麽,我這茶不入你的口?”
別看韓嘯說的如何不好,但那都是微末細節。
剛才那半杯清茶,對同時修習儒道的鍾誠來說,可抵三月靜悟。
“哈哈,陸兄泡的茶,自然是好茶。”鍾誠連聲道。
吃人嘴短,喝了茶,豈能不擔人情?
“嘿嘿,你以為這茶是那麽好喝的?這茶葉和靈泉水,可都是韓嘯送來,可不是白喝的。”陸晨嘿嘿一笑,猶如奸計得逞一般的看著鍾誠。
鍾誠皺起眉頭,看向韓嘯,然後又扭頭道“以他現在情形,似乎沒有事情需要求到我麵前來啊?”
的確,韓嘯世家出身,又是新軍預定的七品軍曹,可謂新貴,哪需要求人。
“他想入書院,需要托你寫封薦書。”直到此時,陸晨方才將韓嘯要寫薦書的事情說出來。
鍾誠臉上顯出一絲錯愕,隻是一閃而逝,然後看向韓嘯道“果真?”
此事鍾誠是說過的,要為韓嘯寫的。
隻是陸晨不知,還以為能將鍾誠套住,正得意。
“還要勞煩大人。”韓嘯認真的作揖道。
韓嘯自然不會將事情拆穿。
鍾誠也不會這時候壞了陸晨的意,便點頭道“此事我應下就是。”
“好,擇日不如撞日,你我現在就寫。”陸晨一拍桌子,朗聲道“韓嘯,你去拿紙筆來,我得逮著這家夥才放心。”
韓嘯笑著向鍾誠拱拱手,轉身便出房間。
四下無人在。
這是慶賓樓三樓的規矩。
沒有召喚,是不得有人在外侍候的。
韓嘯便下樓,到一樓尋了一位夥計,要了紙筆來。
他托著筆墨剛準備上樓,身邊有人高喝“來,拿紙筆來——”
說著,就要伸手去抓韓嘯手中托著的筆墨。
韓嘯身形一閃,讓開來。
抓筆墨之人沒料到韓嘯會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大膽,周公子要作詩,還不快筆墨伺候!”
“快去,若是掃了周公子的詩性,你吃罪不起!”
……
周圍幾個儒袍大袖的文士將那人扶住,然後衝著韓嘯連聲喝問。
“無妨,無妨,周某豈是那種寫不出詩就怪罪他人的?”那周公子似乎有些醉意,說完話,大袖一揮,指著韓嘯高喝道“我來吟,你來寫。”
韓嘯眉頭一皺,剛準備拒絕,就聽那周公子一把撒開身邊人,狂呼道“慶賓樓上——壹——壺——酒!”
“好詩!甚是應景!”
“周公子才學果然深不可測!”
……
這也叫詩?韓嘯看著這周公子伸手抱起一個酒壇,咕嘟嘟連著喝了幾大口,然後醉眼朦朧的再次高呼。
“酒不喝幹,不準——走!”
說完,他再灌幾口,然後往韓嘯麵前一湊,口中低聲嘀咕幾句,然後狂笑道“如何,如何?”
一邊笑著,一邊躺倒在地,竟是打起呼嚕來。
圍觀的那些士子書生大眼睛巴望著韓嘯,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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