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速之客
來找我的竟然是三監區獄醫李玫。
不知道什麽時候，李玫已經站在宿舍門口，她看著我和程瑤馨拉拉扯扯的樣子，有點吃驚。
“不好意思……”
李玫的臉有點兒微紅，我想她一定誤會我和瑤馨的關係。
“沒事兒，小妮子不聽話，欠打……”我沒過多解釋，問她，“李醫生你怎麽來了？”
“我調到一監區了，以後咱們一起共事！”
李玫的眼睛亮閃閃的，目光裏滿是好奇。
我一愣，看來我要下監區的事兒早就傳得盡人皆知，似乎已經板上釘釘。
“你也知道我下監區？還是一監區？”我說道，“正好，李醫生，給我們說說監區裏的情況。”
“這……”李玫有些猶豫，笑了一下說道，“其實監區的具體事兒我知道的也不太多……今天我來了呢，是想告訴你，早晨的事兒，多謝你了！”
“噢……”
我以為有啥了不起的大事兒呢，原來李玫是說上午救女囚的事兒，這也值得她專程跑一趟麽？
“江楓，你可能不知道，要不是你，我們監獄會有大麻煩的！”
我覺得李玫這話有點兒誇張，隨口笑道，“不至於吧，監區有犯人自殺肯定不是小事兒，但也不至於對監獄來說就是大麻煩，對吧？”
“不，這次不一樣，還真的是大麻煩！”
李玫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頓時讓我和程瑤馨有點兒懵。
隨著她的講述，我這才明白，為何說這次如果出了事兒，沙山女監就會有大麻煩出現。而且，為什麽當時陳倩一次又一次非要王英確認女囚已經死掉！
犯人自殺，在監獄治安管理處罰條例中是足以排在前五的惡性事件，僅次於越獄、鬥毆致死、販毒吸毒和重大突發性傷亡事故。
如果一個監室有囚犯自殺身亡，同監室的犯人全部要負連帶責任，不但扣分，一段時間內也不能獲得減刑機會，甚至還會被調換工種，去做一些粗重勞役。
因此，犯人們其實非常憎恨這種自殺行為的，畢竟有人想死可以，但牽扯別人幹毛啊？
同監室獄友如果企圖自殺，不用管教動手，其他囚犯隻要發現就會將她死死摁住，分分鍾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而每當這時候，管教也往往會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不出人命，對於這種‘令人發指’的自殺行為，該教訓的時候還真得有人出手才行，至於被打女囚大小便失不失禁，那都不叫事兒。
出了事故，對於獄方來說，領導層會被通報批評，現場當班的管教會受到處分、記過甚至開除公職。
而當時碰巧在場的中層幹部，無論是不是負責獄管、政工或者教育工作，必須在現場進行指揮搶救。
但這種活永遠出力不討好，囚犯救活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要是死了，對不起，那就是指揮救治不力，得負該負的責任。
這下，我徹底想清楚當時為啥陳倩和張小琴那麽緊張，畢竟，誰碰上這種事兒誰都窩火。
那麽問題來了，像我這種愣頭青，不分青紅皂白憑著一顆騷動的心就想去救人，在別人眼中立馬就是背鍋的最佳對象。
一旦犯人死掉，隻要把禍水往我頭上引，說什麽我不是學醫出身，非要不懂裝懂強行出風頭裝逼，結果卻將活人治死，那我的罪名基本就會被坐實，而其他人的責任反倒會小得多。
想通這一切，我對陳倩的好感瞬間又多了幾分，心裏清楚，當時她同意我出手救治犯人，其實已經將自己的仕途甚至命運緊緊地同我綁在一起……
而王英，麻痹的，老子絕壁饒不了她！
至於李玫說如果這次女囚真的沒救活監獄就要出大麻煩的話，卻是一次意外。
這兩天正趕上T市監獄管理局進行今年第二次監獄係統工作考評，而且今天巡視組就要進駐沙山女監。
用腳後跟猜也能猜到，巡視組剛一進來就碰上女囚自殺的惡性事件，沙山女監想不出名都難！
到時候上到監獄長，下到普通管教，估計沒人不受牽連。
最後，李玫幽幽地對我說，“一監區的廖醫生已經被內部處分，窩在家裏停職反省，我呢，就被臨時抽調到一監區接替她的獄醫工作。唉，早上我們來的也不夠及時，其實我也有責任……”
我聽得頭都要炸掉，一件事兒各種責任，涉及到方方麵麵……看來監區裏的情況真是太複雜，水也又深又渾。
李玫忽然衝我笑了笑，比劃了一個手勢說，“江隊，不過嘛，你當時救人的手法好像不太專業……”
此處解釋一下，監獄裏犯人對普通管教的稱呼一律都是隊長，久而久之，同事之間的稱呼也會在姓氏後麵加一個‘隊’字。
我一愣，老臉頓時有點黑紅。
原來她擺出的姿勢是雙手重疊、雙臂下壓的動作，而我當時好像手掌抓著人家女犯人胸前的豐滿猛捶，甚至都擠出各種形狀……
“哎，我說呢，手背都快被自己敲斷了……”
我的表情那是相當不好意思，立即引得瑤馨哈哈大笑。
“走，吃飯去，我請客！”
李玫連忙轉移話題，顯然怕我太過於尷尬。
不過我和程瑤馨都有點詫異，在沙山女監吃食堂，這也叫請客？
“跟我走吧，嘻嘻。”李玫一笑，還別說頗有點兒萬種風情，“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路上，瑤馨悄悄拉著我的胳膊問，“楓哥，當時手感如何？很不錯吧？”
狠狠瞪了這個腦筋實在有點大條的小美女一眼，我惡狠狠地問，“怎麽著，你想試試？”
沒想到，我的威脅人家程瑤馨根本不當回事兒，衝我一樂，勾勾小手指悄聲說，“好啊，來呀，今兒晚上別鎖門啊，我去你房間……”
頓時我再次被打敗，抱頭鼠竄。
到了地方，我倆才知道，李玫帶我們來的是沙山女監員工食堂小灶，換句話說就是換個名字的內部飯館。
隻不過，女監裏終究不能明目張膽開飯店，而現在出去花天酒地公款吃喝管得又嚴，因此這種食堂小灶性質的地方，自然大受歡迎。
不管怎麽說，畢竟小炒要比大鍋飯好吃太多。
“點吧，四菜一湯，國宴標準，再多了我可請不起！”
李玫將菜譜遞給我，笑嘻嘻地說了這麽一句。
我暗想，請客吃飯還限製標準，這個李醫生可真會過日子。
拿起菜單我立馬傻眼，頓時懂了李玫為哈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