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群星殘月是人間（小舟殿）

  天氣陰沉下來，似乎又要落雨了。

  這不是一個好日子，史姒心想。

  宮人們將她、顧泓、阿寶引至宮中一處名叫「小舟殿」的地方。原因是，寧王府尚未修繕完畢，虞皇便安排寧王暫且居住在虞宮內。

  小舟殿很是清雅，其內有仿製的假山湖泊，柳樹邊更是系著一葉輕舟。史姒初見那小舟時心裡一陣嘆息，這宮內，連泛舟湖上都是那麼刻意虛假，真是可笑啊。

  許戈去了已有兩個時辰了，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虞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許戈見著他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顧泓多日來駕馬辛勞，阿寶年紀小容易犯困，此刻兩人都在殿中安排好的房內休息。唯有史姒，怎麼也睡不著。

  她在前殿尋了塊台階便坐下來看著大門，等著許戈回來。

  小舟殿本就便宜，宮人不多，剛才還在洒掃的宮人也不知去了何處。現在，史姒能看見的人只有大門前守著的兩個侍衛。

  風卷過她的裙擺，有些寒涼。

  不一會兒，小雨便落了下來。

  史姒起身想回房找把傘去，剛轉頭，卻聽門外來人，是許戈的腳步聲。她回頭，有內侍給許戈撐著傘進入殿中來。

  「怎麼在外頭淋雨？」

  他拉她入傘下，放慢步調進入殿中。

  那些宮人俱是耳聰明目之人，此刻便都出來，引著許戈去寢殿。

  揮退了內侍以後，他輕聲道：「有話同我說？」

  「沒有。」

  「等了多久？」

  「沒多久。」

  外頭雨勢變大，殘風約不住豆雨落下，砸了個叮叮噹噹。

  靜默片刻后，許戈開口：「今夜有慶賀大典，我想你一起去。」

  「好。」史姒點頭。

  「不問為什麼嗎？」

  「為什麼？」史姒笑。

  許戈鄭重而又規矩的說：「因為雲和帝姬想讓我做大楚帝婿——」

  史姒手禁不住握攏，喉嚨似是啞了一般。她禁不住想起那個雲和帝姬與許戈成婚的夢來，難道那個夢是有寓意的嗎……

  「我以你為借口拒絕了。」

  許戈後半句話引得史姒忽就鬆了一口氣，她承認她有私心，但只要許戈不知曉就好。

  「我並不喜雲和帝姬……」許戈也不知道為何，看著史姒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多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嗯。」

  得到她的點頭，他忽就放心下來。方才來的路上，他莫名有些擔心，可如今那種感覺便全部消失了。

  這時，他才注意到窗外湖上那艘系在樹邊的小舟，道：「原來小舟殿是這麼得名的。」

  「想來是這樣的。」史姒回應他，走至他身旁，一同看向那帆小舟。

  外頭，雨從屋檐落下，連成溪流，最後淌入青石板縫隙中去。

  他側眼，恰好看見她在一片雨聲中顯得格外安靜。許戈忽然想，若是以後在湖邊建一座小木屋也是挺好的。

  他做漁夫……她是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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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華台向來是東虞皇室舉辦慶賀祭祀的地方，而今日明華台之慶，便是為了慶賀寧王返回東虞以及南州三城的歸還。

  車馬得駛過三座大門后才算進入明華台中心，迎面就可看見兩大巍峨的殿宇，左為奉先榮德殿，右為敬仙逍遙殿。

  而在這兩座殿宇後面，便是真正的明華台——一座臨崖而建的高台，共分三台之高，每台又有三十三級玉階，共九十九階。每台之上都各有左右兩根雕滿神獸的白玉柱，看起來威嚴無比卻也華麗萬分。

  高台上非一般人能夠上去的，史姒便只能在下站著。

  抬頭往上，最易看見的便是身著龍袍的東虞之主，虞皇。他此刻的位置處於明華台正中，而他的頭上，恰是一輪圓月映照，顯示出其至高無上的地位。

  許戈與許司晗分別站在虞皇的左側以及右側。

  而他們的身後，又分別站著一名月白色衣袍的男子和一位老者。

  史姒記得許戈和她說過，太傅衛沽行深受虞皇和許司晗器重，想來那位老者便是他了。而旁邊月白色衣袍的男子只能是權傾朝野的樓楚。

  她不禁有些疑惑……

  樓楚若如傳聞中那般厲害，卻為何至今屈居做臣，他分明早可以顛覆東虞政權。而如今許司晗已在衛沽行的教導下羽翼逐漸豐滿，樓楚若想再稱皇，便有了難度。

  況且，這位樓相很是低調。

  他似乎，給足了東虞皇室的臉面……

  台下鼓聲鈴聲、紅燈連結，四處設有香花、燈燭，又鋪擺上酒肴。而高台上的皇室貴胄、達官顯赫也正按著禮制祭祀先祖、天神，謹書尺素，上告穹蒼。

  她正注視著許戈的背影……今夜，孟夏夜熱，高台迎風，也不知他到底是覺著熱還是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