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孤竹結根泰山阿(錯了)
史姒能感到許戈走得很急,將許司晗甩在了身後。
恰逢雨停,她幹脆丟了傘,提裙快跑在他身後。
下了高台,宮道上,雨水衝刷著血水。屍身狼藉,兵器雜亂……風刮過她的耳畔,皆是刺疼,鼻尖盡是血腥之氣。
史姒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
一種難以抑製的恐懼之感襲入她的心頭。她的阿娘阿爹去世的時候,她覺著大悲,隻覺得世間無家。可如今,憂懼大於哀痛,仿若這世間已無活人。
她看向許戈。原來,他一直要阻止的,便是這些。
許戈牽過一匹無人的戰馬,翻身上去,騎馬至史姒麵前,向她伸出手:“上來。”
史姒將手放到他手中,他拉過她的手,另一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抱上馬去。待她坐穩,他鬆開她的手,駕馬向棲梧殿飛馳而去。
再遲,便真的來不及了。
快近棲梧殿之時,有一聲口哨傳來。許戈停住馬,轉頭,另一側宮牆那邊顧泓走了出來:“公子,先生被李衍帶去棲梧殿了。他讓我告訴你,李衍的詔書應是假的。”
“此時真真假假都已無用了,棲梧殿裏麵情況如何?”
“李衍用沈夫人和那二小姐威脅沈玉棲,但並無用處,此刻兩軍已經交戰。”
史姒聽到二小姐就知指的是沈奚禾,她頓時擔憂起來。大小姐,真當是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嗎……
許戈的眉鎖的更是緊了,他一直挽在史姒腰間的手臂使了些勁道,將她送下馬去:“顧泓,無論如何,護好她,趁亂將她送出去。”言畢,策馬離開。
史姒向著他離去的方向走了一步,卻停下來了。她似乎,沒能什麽幫上他的,還說要做她的謀士……真是笑話啊。
身後顧泓明白她心思,道:“史姒姑娘,你留在此處也是無用。不如快點離開,公子便少些掛念。”
可他話音未落,卻見藍衣姑娘緩緩轉身。
“還不能走。”遠處便是火光,她眼裏又是堅決又是懇求:“但問齊小公子,你可否,幫我救個人?”
那人啊,想見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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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梧殿內殿中,梁柱已被大火點燃。梁後等同其棲梧殿中的一幹貼身侍女、內侍、侍衛等數十人被綁在一起。繩索連接著繩索,每個人都想掙脫開,卻終是將繩結弄得越來越亂。
梁後本來一雙美麗的鳳眼此時卻怒目圓睜,盯著內殿門外的白珩:“你膽敢如此對待本宮!待我兒繼位,定然不會放過你!”
白珩看著梁後與原先不同的模樣,著急、氣氛、屈辱。
她貴為大梁的皇後、大楚的定寧長公主,最在乎的不是生死離別,而是尊卑貴賤。她便是死,亦是要尊貴的死去。
而現在,她卻穿著宮人的衣裳,要和一群身份低微的人燒死在一塊地方!這叫她如何能忍受!
好一個白家大公子!她真是小看他了!
白珩對朝他又是驚叫又是怒吼的梁後,眼裏卻並未流露出任何憐憫之色:“一切,皆是你逼我的。”
他轉身對外頭的侍衛道:“把門,關上吧。”
一句話,說光他所有氣力。
內殿之門並未阻斷裏麵的喊叫聲,可在他耳力,似乎,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白先生。”閉珊茗喚他,“請隨我來吧。”
“李衍可是為我留了生路?”
閉珊茗見白珩嘴角一彎,他從未笑的這般,倒是像極了李衍。
“是。王爺從未想過拉著先生死。”
白珩目光眺極大殿外,那藍衣白發男子的背影模模糊糊。
外頭晨光熹微,原來已經開始黎明了,原來,他也並非可為家國大義割舍個人恩仇。
李衍,你說對了,是我錯了。
但僅僅是我做錯了,絕非道理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