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廠
第十四章
盛夏太快樂了。
早班一上完，立馬就朝著家裏跑去。
金雲安此時正在家裏做西裝小外套，芙蓉市的下雨天冷，穿個外套好一些。
盛夏背著書包回來了，因為跑的緣故滿臉通紅，看到自己媽媽就迫不及待的說道：“今天我婆婆來店裏了，結果被我罵走了！”
盛夏簡直像個平常考試都不及格，這一次考了個滿分的學渣，迫不及待地向家長炫耀。
金雲安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可愛到心裏了，她甚至聲音都放得很溫柔：“你是怎麽把她罵走的？”
“她說我跟他兒子離婚以後，就嫁不出去了。”
盛夏眼裏盛滿了光：“我就罵她，你兒子都這樣了，你應該多操心一下你兒子。”
“她說我冤枉她，我就說她是在汙蔑警察，又不是我說的，警察查出來的。我跟她說汙蔑公職人員犯法，她還一副不怕的樣子，我就說她要是坐牢了以後就沒有人操心她兒子了，她立馬就怕了。”
“真聰明！吵架不要發泄情緒，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逮著對方的死穴打就好了。”媽媽教育道。
盛夏點頭。
“把書包放下，試一下外套。”金雲安想起了正事。
黑色的小外套跟媽媽的依舊是同款，盛夏穿上剛剛好，這一套下來，她覺得自己都像個坐辦公室的白領了。
“媽，你做衣服好厲害，好好看啊，比外麵買的還好看。”
“那就好。”金雲安正式對女兒宣布道：“我準備以後做女士正裝。”
她媽媽要當老板了？
“媽，你要開店嗎？你錢有多少，我這裏還有六千塊，這個月工資有4000塊錢，這樣就有1萬多了。”盛夏心裏的高興，簡直是轉著圈兒的開心。
“門店的話，咱們可以找一個挨著大學的，挨著商場太貴了，可能租不起。”
“不是。”金雲安把鬧騰的女兒按了下來：“不是開店，是開廠。”
那比開店還厲害，盛夏睜大了眼睛，說道：“開廠做衣服？這個主意好！這樣還可以叫雪梅阿姨她們一起來廠裏工作。”
盛夏之前就特別想給媽媽找一份工作，他就考慮過去廠裏打工，當時她還想過工廠裏麵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到時候她媽媽又是做了十五年牢，她們會不會排擠她？
就算她們不排擠，她媽媽一個朋友都沒有。在封閉的工廠你多難受啊。
盛夏抬起頭，忍不住抱住了媽媽的胳膊：“媽媽，你開的這個工廠裏有沒有可能隻招雪梅阿姨她們？就是不向社會上招人。”這樣子多好啊，大家以前都坐過牢，知根知底，你不笑話我，我不笑話你，一起慢慢地回歸社會，回到正常的生活裏麵來。
金雲安愣了一下，她之前隻想著要開廠做衣服，招工人。
“真聰明，我去聯係你的雪梅阿姨。”
金雲安很快就和雪梅一起拉了一個群，點出了待遇以後。
群裏一下子炸了。
“金姐！金姐你出來了？”
“金姐這個服裝廠什麽時候開？我隨時都可以過來。”
“我也是，隨時都可以來。”
“小宋，你不是有大學文憑嗎？也來做這個？”
“大學文憑有什麽用，前幾天和一個不如我們學校的人競爭，結果一看檔案，空了兩年，問我怎麽空了兩年。”
“哦，我男朋友劈腿，我打斷了他第三條腿，然後我坐了兩年牢，麵試官就問我，你覺得我們會錄用你嗎？”
過了一會兒，有人突然問道：“金姐是隻招我們這樣的人，還是也會去招那些沒有案底的人？”
“我怕到時候……”話雖然沒說完，但大家都能夠明白，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麽。
“如果都是有案底的人，我想去，包吃住就行，有沒有工資都無所謂，我坐了八年牢，我媽已經死了，老公又娶了一個，兒子女兒都不認我，有個地方讓我等死就行。”
時代在往前走，所有人都在往前走，而她們被留在了原地。
“隻招你們。”金雲安在群裏說了一句。
“如果你們想來，到雪梅那裏做個登記。”
金雲安隨意地翻了翻聊天記錄，才意識到自己女兒太理解她們。
她理解得不是她們，而是她這個母親。
金雲安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媽媽，你是不是在想開廠的事情睡不著？我們聊聊天吧。”
隻有一張床的房間，兩個人睡覺一直都是一人睡一邊，盛夏挪到媽媽身邊，小聲說道。
金雲安不是在想這個問題，開廠對她而言，有些類似於一道她還沒有學過幾何題，可以通過公式和不停地演練得到答案。
但女兒的事情，女兒今天成長了，她不知道女兒還要在麵店裏多久，她想要讓她自己去選擇，去脫離以前的環境。
就像是這一次，離婚，她自己去了拘留所，她婆婆，她能夠罵回去。
麵店工作，是女兒之前對自我價值的判定，脫離這個地方，才能算脫離以前的價值體係。
“媽媽，別著急啊。”盛夏的手輕輕地拍拍媽媽的胳膊，“我在麵店裏工作，一個月也能賺4000多，到時候你創業，我掙固定的工資。就算是失敗了，呸呸呸，肯定不會失敗，反正還有我的工資做保底，咱們怎麽都不會餓著肚子。”
盛夏特別認真地計劃著，這就叫雙重保險，不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麵。
金雲安順了順她的頭發，聽著女兒說的話，心裏似乎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