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晚上六點多，機組人員在酒店一樓的西餐廳聚餐。除鬱夢佳外，其餘人都到場。
??鬱夢佳有事外出，走之前到餐廳打過招呼，請了酒水，這回沒失禮。反正她不在場，大家聊得開心，與她關係好的乘務們也都和氣。
??芬蘭菜偏鹹偏甜，不太符合國內人的口味。乘務們大多點海鮮主菜。鍾妍羽點了一份牛排，吃到一半感覺一般，轉而吃起土豆沙拉。
??葉靖脩坐在鍾妍羽左手邊，見她像沒胃口，問她：“你吃我這份？我沒動過。”他點的馴鹿肉，當地特色。
??“我覺得這個牛排沒有你做的好吃。”鍾妍羽說，“怎麽辦，我吃完你做的飯變挑剔了。”
??有一句話是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鍾妍羽和葉靖脩恰好顛倒了。
??葉靖脩笑說：“正好。你惦記這一口，不能跑遠。”
??“陰謀。”鍾妍羽睨他一眼，禁不住笑了笑。
??許是葉靖脩講了那個故事，鍾妍羽和他的關係又突然拉進許多。鍾妍羽不但主動抱他，與他相處起來也有女朋友的感覺了，柔和裏帶點俏皮，很招他喜歡。
??“鍾機長，你這樣很讓我把持不住。”葉靖脩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話音，略帶惆悵地說：“所以，你打算什麽時候行使權利？”
??鍾妍羽正在戳一片牛油果，直接戳斷了，抬頭看一圈聊得歡的同事，扭頭盯著他道：“這麽多人呢。葉總，咱注意點。”
??葉靖脩聽著她官方的腔調，不由地牽動唇角露出兩個梨渦，垂眸淡笑的模樣看得對麵的李蕊瘋狂羨慕鍾妍羽。
??“你說我怎麽沒聽我爸的話去學開飛機呢？”李蕊對著旁邊一乘務悔得不行，“我真羨慕妍羽姐，嗚嗚嗚……”
??“你就是學了開飛機也沒戲。”乘務湊過來小聲道：“葉總和妍羽姐高中的時候見過，你以為葉總隻是稀罕女機長？又不是隻有咱家有女機長。”
??李蕊吃驚：“你怎麽知道。”
??“吃飯前，我在電梯裏碰見初經理打聽出來的。葉總和妍羽姐是同一屆，參與過招飛呢，這就叫緣分。”
??“哎，那沒轍了。”李蕊認命，吃一口烤鮭魚，變成老母親的語氣：“妍羽姐可算脫單了。有葉總照顧她，我和鍾姨都放心。”
??“我也放心。”蔣逸轉過臉來說，“明天師姐要帶葉總去見小鍾姨呢。”
??李蕊啊了一聲，忙道：“我還說明天和她一起。我不去了，別礙事。”
??“等後天咱一起吧。”蔣逸說，“咱一會兒吃完飯去葉總那兒看視頻？葉總說今晚能剪出一部分來。”
??“咱去能行嗎？”李蕊疑問，“不如讓妍羽姐和葉總單獨待著。”
??“你是不是傻。”蔣逸壓著聲音提醒：“葉總和師姐晚上獨處讓某些嘴說出去能有好麽？咱一起避免嘴雜。”
??“也是。”李蕊點點頭，“那咱一起去。”
??蔣逸不愧是他師姐的小機靈鬼，想得很周到。然而某個人比他想的更“周到”，有歧義的畫麵沒少拍，怕是國內的網絡又要不太平。
??赫爾辛基當地晚上八點，機組人員聚餐完畢到葉靖脩的套房裏小聚半小時就解散了。鍾妍羽晚走一會兒，和沈知熙視頻聊天。
??沈知熙想舅舅半夜起來哭，沈母沒轍給葉靖脩打電話，正巧鍾妍羽在旁邊。鍾妍羽就和沈知熙聊了半小時，被葉靖脩打斷。
??“你和阿姨都應該休息了，下回再聊。”葉靖脩拿回手機說，“你要聽話，舅舅回去給你帶糖吃。”
??“真的嗎？”沈知熙趁勢講條件，“那我可以一天吃五塊糖嗎？”她豎起五根手指給葉靖脩看，以示強調。
??“不可以。”葉靖脩斬釘截鐵拒絕，“最多一天三塊。”
??沈知熙不高興，臉又像充氣般鼓了起來。
??甥舅倆討價還價的一幕實在太逗，鍾妍羽在旁邊忍笑。沈知熙生氣的時候鼓起臉，真的像小金魚。
??“熙熙就像老葉的閨女。”初宸坐到單人沙發上說，“老葉都把她寵上天了。我尋思老葉要是有自己的孩子，不得寵出宇宙。”
??鍾妍羽沒忍住，笑出聲來。
??葉靖脩抬眼輕瞥初宸，又對著手機叮囑沈知熙聽沈母的話。
??“老葉要趕人了。”初宸對鍾妍羽笑說，“我不打擾你們了。”
??“我該回去了，這會兒有點困。”鍾妍羽說著起身，被葉靖脩攥住手腕。
??“我看你還是在這待會兒吧。”初宸心想葉靖脩能放人才怪，麵上自然不能這樣說。他對鍾妍羽笑了笑去隔壁臥室待著，順手將門關上。
??鍾妍羽隻能坐回來。
??葉靖脩和沈知熙通話完畢，將手機放到一邊看著鍾妍羽，仍然握住她的手指沒鬆開。
??鍾妍羽佯裝不懂的樣子問道：“葉總這是什麽意思？”
??“你說呢？鍾機長。”葉靖脩不答反問，特像方才討糖吃的沈知熙，淺棕色的眸子裏有點點亮光。
??鍾妍羽哪兒能敵過他，隻怕接下來又要被他撩撥得臉熱，清了清嗓道：“我怎麽覺得權利瞬間變成義務了呢？”
??葉靖脩輕聲一笑沒答話，握著她的手背輕輕往前一帶，她坐得離葉靖脩近了些。兩人之間沒有距離，肩並肩而坐。葉靖脩牽著她的手後仰，側臉看著她。飛行八個多小時的疲累在這刻顯現，葉靖脩開始犯困，但是此時不想讓她離開。
??這或許是“粘牙糖”開始出現的時間，鍾妍羽有點發覺了。
??“明天早晨小姨夫來接我們，八點左右。”鍾妍羽側身說，“我們該睡覺了。”
??“嗯。”葉靖脩答應卻沒有起身，扣住她的手挪到自己這邊。“再坐會兒。”
??鍾妍羽不太困，坐一會兒也無妨。隻是初宸在隔壁房間，她和葉靖脩說話要注意點。她找個話題道：“你現在住的家是小時候住過的院子？”
??葉靖脩應聲：“我姐為了還債賣了那兩間屋。我六年前買了整個院回來改造。孩子們也喜歡住在胡同裏。”
??“你挺念舊。”鍾妍羽說，“我好久沒回小時候住過的那片看看。那邊變化很大，我估計認不出來了。”
??“可能我對那兩間屋的感情深。”葉靖脩回想道：“那是我們家那會兒最後的財產。我姐帶我走的時候說一定要把它們買回來。還好那片拆不動。”
??兩間屋子引發了兄弟不和，葉靖脩的二伯和三伯還落井下石，也難怪姐弟倆對兩間屋有執念。葉靖脩的記仇比起葉薇溫和多了。葉薇記恨二伯三伯非但不借錢救葉母還在背後挖走葉父公司的木匠工加速葉父公司破產，從事傳媒行業後就找各方關係曝光二伯三伯合開的家具廠汙染壞境。沒過多久，二伯三伯的家具廠被依法查處，這兩家鬧得也不好看。葉薇可沒輕易放過他們，一遭將他們家裏的醜聞曝出來，氣得二伯直接中風住院。三伯一家則拿著僅剩的家底去國外待著了。這些親戚有跟沒有一樣。
??鍾妍羽的情況與葉靖脩大差不差。鍾妍羽的祖父祖母喜歡孫子，鍾媽媽和鍾妍羽的父親離婚後就不和那邊往來了。其實鍾妍羽和葉靖脩不是沒有親戚，隻是親戚們涼薄罷了。鍾妍羽倒還好，有姥姥家關照，與小姨也很親近。可惜的是鍾妍羽的姥姥在她當上副駕前就去世了，雖是喜喪，卻沒跟著享多少福。鍾妍羽挺遺憾的。
??“可能我覺得荊師的宿舍不算我的家，所以我感情沒那麽深吧。”鍾妍羽思索道。
??“你在意的事情也不需要忘記。”葉靖脩輕聲說著，意有所指。“隻要你不忘記，他就不會消失。”
??“他”指的是李少衿。葉靖脩並不介意鍾妍羽記得李少衿，隻是不想鍾妍羽將他當成李少衿開始一段感情。
??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不僅僅是生命體征的消失，還有在他人的記憶中不複存在。葉靖脩懂得這個道理，不論是喬家菜還是現有的小院，他都以自己的方式紀念葉母，所以再談起這些往事不會像多年前那樣傷痛。
??鍾妍羽沒想到葉靖脩會主動提起她一直在顧慮的事，心有觸動也明朗許多。她回握葉靖脩的手背，舒心一笑，點了點頭。
??李蕊發來信息問鍾妍羽大概什麽時間下樓，好留門。鍾妍羽看了眼腕表不多待，葉靖脩送她到門口。
??“我送你下樓？”葉靖脩站在門口問。
??“統共一層，你來回跑不嫌麻煩。”鍾妍羽笑說，“我自己下樓就行。”
??葉靖脩應了聲，不說別的隻看著她，又讓她想起了咖啡館裏講的故事。
??說真的，自從那個故事講出來，鍾妍羽隻要瞧見葉靖脩不說不笑變深沉就會感到不適，挺難受。
??鍾妍羽能夠想象到葉靖脩在自愈的過程中有多難熬，畢竟自己也經曆過那樣一段時期，並且到目前為止仍未完全度過。
??內心的不適一點點擴散開，鍾妍羽挺難自我緩解，朝前走一步伸手抱住葉靖脩，瞬間感到一種安慰從心裏釋放，好受很多。
??這次沒有臃腫衣物阻礙，鍾妍羽與葉靖脩的懷抱很契合，兩人的身高差也甚是完美。葉靖脩抱著她十分安心，比下午吃的藍莓蛋糕甜多了，更不想讓她走了，然而這不現實。
??“早點休息。”鍾妍羽拍拍葉靖脩的後背，悶在他懷裏道：“明早見。”
??葉靖脩稍稍離開點，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帶著愉悅的笑意說了聲：“晚安。”他和討到糖的沈知熙如出一轍，笑容很感染人。
??鍾妍羽被帶動，心情好多了。她鬆開葉靖脩，揮揮手往電梯口走。直到她進了電梯，葉靖脩才關上門。
??五樓的西邊走廊，鍾妍羽剛走到一半，見鬱夢佳倚靠在房間門口戲謔地看著自己，路過她時停了腳。
??鬱夢佳挽了挽額前的長發，譏誚道：“當真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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