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我覺得你在內涵我
宴會的規模是不大，現場也有幾十人，出席的嘉賓平均年齡四十歲以上。葉靖脩雖名氣不小，按照年紀算小輩，不免要寒暄一圈，喝了大半瓶紅酒。
??鍾妍羽聞到葉靖脩鼻息間有酒味兒，在他胸前嗅了嗅說：“我今天不回去了，但是你不能趁喝了酒做壞事。”
??葉靖脩的酒量還可以，他不至於半瓶紅酒就不清醒，直起身趁著酒意故意逗鍾妍羽：“你指的壞事是什麽？”
??鍾妍羽不搭他這茬，一本正經道：“你聽不懂就算了，我可以回家。”
??“別。”葉靖脩立刻投降，哪還有當初拿捏鍾妍羽的輕鬆勁兒，抱著鍾妍羽不鬆手，保證道：“我一定很乖。”
??後麵這句像極了沈知熙拜托鍾妍羽照顧自己滑雪時說的話，鍾妍羽在葉靖脩懷裏悶聲笑起來，輕輕撫拍葉靖脩的後背，順毛似的。
??葉靖脩今天為了赴宴穿了件薄款羊毛成衣西裝，後背因為抱鍾妍羽繃得略緊，鍾妍羽能感受到他的肩胛到後腰有明顯且緊致的線條，感到奇怪。葉靖脩工作和照顧孩子們就夠忙，還有時間運動？
??廚房裏的疙瘩湯都涼了，鍾妍羽要去熱一熱，答應葉靖脩不離開，葉靖脩才放心鬆開她去二樓換衣服洗澡。
??鍾妍羽看習慣了葉靖脩穿休閑裝，冷不丁見他穿正裝挺新鮮。不得不說，葉靖脩這身高和體型百分百衣服架子無疑，穿正裝比穿休閑裝還吸引人眼球。鍾妍羽心想葉靖脩不愛穿正裝也對，保不齊葉靖脩被更多女人惦記。
??湯熱好擺到桌上，鍾妍羽在餐廳等葉靖脩，轉眼就十點半。鍾妍羽說是來住一晚與葉靖脩多相處會兒，哪知時間根本不夠用，再不休息會影響明天飛行。
??等葉靖脩洗漱完下樓，鍾妍羽要去睡覺了。
??葉靖脩拉開椅子，坐下說：“我們今晚睡那張墊子，像露營一樣，可以麽？”
??鍾妍羽不同意：“我覺得不合適。我們還是各睡各的。”
??“我不是保證過了？”葉靖脩不解地看向鍾妍羽，“你明天要工作，我能做什麽。”
??鍾妍羽不說話，回望的眼神頗有點審視的意味。
??葉靖脩不想鍾妍羽誤會才說“像露營一樣”，鍾妍羽還是有了別的想法。他不怎滿意鍾妍羽的反應，沉聲問：“你信不過我？”
??信任問題是葉靖脩很在意的一點，鍾妍羽經過上回季思綦那通電話挑撥，已然察覺到葉靖脩對信任的看重，收起審視的目光道：“我是覺得我們睡在一張墊子上很奇怪。而且我習慣了一個人睡，怕休息不好。”她拿工作當擋箭牌，葉靖脩不好說什麽了。
??葉靖脩拿起勺子喝疙瘩湯，沒再作聲。
??假如鍾妍羽提前告訴葉靖脩要來住一晚，葉靖脩興許不到九點就回來了。應酬哪有鍾妍羽重要。
??餐廳裏忽然沉悶許多，鍾妍羽發覺今天這事辦得不周到。原先她想給葉靖脩一個驚喜，卻不料葉靖脩更失落了。
??人就在葉靖脩眼跟前，卻不能多待會兒，比隔著半個城市更讓葉靖脩鬱悶。
??鍾妍羽是來讓葉靖脩高興的，不是來添堵，心一橫說：“行吧。你睡覺老實點，別影響到我的睡眠。”她這麽說就是同意了。
??葉靖脩喝一口湯，抬頭時眸光熠熠帶著笑意，擺明鍾妍羽又心軟鑽進了圈套裏。
??現在都快十一點，鍾妍羽不能再用回家作為殺手鐧威脅葉靖脩，伸出手將葉靖脩的帥臉揉一頓解氣。
??葉靖脩被揉得五官擠到變形，眼裏卻是心甘情願享受的神情。明明是他被欺壓，鍾妍羽倒有反過來被寵著的感覺，也是奇了怪。
??起居室的軟墊有兩米寬，兩個人睡綽綽有餘。葉靖脩找來兩床被子鋪上，果真像露營，這樣鍾妍羽不至於太拘謹睡不好。
??鍾妍羽在家洗過澡，洗漱完就鑽進了被子裏。明天的航班是下午起飛，鍾妍羽中午前要到達基地，訂了早晨七點半的鬧鈴，可以外出跑步半小時。
??葉靖脩關了起居室的大燈，走到墊子前說：“我明天和你一起跑步。”
??“你可以多睡會兒，我在附近轉一圈就回來了。”鍾妍羽放下手機抬頭道。
??“我有兩三天沒跑步，正好和你一起。”葉靖脩坐下掀開被子，“這幾天有點忙。”
??鍾妍羽憂心葉靖脩太忙休息不好，仔細瞧了瞧他的麵容，感覺他沒有疲態，佩服道：“你是鐵打的吧？我要是像你這樣連軸轉還要出差，隻能在家窩著，哪兒都不想去。”
??“所以鍾姨看你最近愛出門挺高興的。”葉靖脩半躺伸手抱鍾妍羽，“我昨天聽鍾姨說你要帶她去上回露營的地方玩？”
??“嗯，那邊空氣好。等我從曼穀回來帶她去住一天。”鍾妍羽枕著葉靖脩的胳膊，被他抱在懷裏，既溫暖又放鬆。
??鍾妍羽今天來住一晚的決定很正確，不僅是安慰葉靖脩，自己同樣舒心許多。
??從前鍾妍羽對李少衿的感覺處於模糊階段，又忙著飛四段，聚少離多不會像此時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對葉靖脩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接下來與葉靖脩分開的時間或許會變得比較難熬，就不太在意突然睡到一張墊子上，總比沒的相處強。
??葉靖脩調整姿勢讓鍾妍羽枕得舒服些，低頭在她唇上落了一吻，老老實實抱好她沒有別的動作，是要打算睡覺的。
??鍾妍羽攔腰回抱葉靖脩，閉上眼睛說：“澳洲和我們沒多少時差，你得空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在家沒什麽事，隨時能接。”
??葉靖脩應一聲，關心鍾妍羽從曼穀飛回來後的下一趟航班。鍾妍羽說那要等飛回來才能知道，此時的安排都不準確。葉靖脩沒再接著問，側臉貼到鍾妍羽耳邊，聞著桃子香十分安心。
??然而溫熱的唇以及呼吸不經意間輕拂鍾妍羽的耳垂，她本來有點睡意，被葉靖脩惹得一丁點都沒了。她耐住癢，睜開眼說：“我還想聽故事。”
??葉靖脩笑了起來：“你和熙熙似的，一到睡覺就纏人。”
??鍾妍羽臉一熱，作勢轉身要背對葉靖脩，小聲哼了哼：“誰稀罕纏著你。”
??“我稀罕。”葉靖脩笑著抱緊她，在她耳邊說：“昨天的故事講得差不多了，要不我給你講童話故事？”
??“我又不是小孩兒。”鍾妍羽禁不住笑了聲。不過葉靖脩講童話故事時特別溫柔，聲線也格外柔和，鍾妍羽想試試這種體驗，說道：“那你講吧。”
??葉靖脩稍想了想，講了一個小刺蝟的故事。
??森林裏有一隻小刺蝟，它善良又熱情，小動物們都很喜歡它。但是小刺蝟渾身帶刺，經常不經意間傷到其他小動物，小動物們不敢輕易靠近它，讓它以為大家都不喜歡自己。久而久之，小刺蝟封閉在家裏變得抑鬱，甚至厭惡自己生成一隻刺蝟，想拔掉身上的刺，卻導致鮮血直流，差點兒丟掉小命。小動物們紛紛來看望小刺蝟，都說不怕被小刺蝟紮到，希望小刺蝟能開心一些。
??可是小刺蝟還是討厭身上的刺，由此落下了病根，隻要動一動拔掉刺的地方就會疼。於是每天會有一個小動物到小刺蝟家裏對著它傷到的地方吹氣呼一呼，告訴它不要疼，大家都會幫助它。小刺蝟漸漸開朗起來，會出門用刺紮果子回來分給小動物們。某一天，小動物們帶著禮物來小刺蝟家作客，慶祝小刺蝟恢複健康。小刺蝟納悶地問他們不怕自己被刺傷？小動物們說比起被傷到，還是想小刺蝟能夠和大家一起快樂地生活。它們都知道小刺蝟被刺裹著的內心和善又柔軟，不想失去一個好夥伴。小刺蝟很開心，同時也明白刺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與其苦惱刺會帶來的傷害，不如大大方方露出來提醒大家小心，照舊能與大家相處愉快。
??鍾妍羽聽完故事，沉默了會兒說：“我覺得你在內涵我。”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心裏紮著一根刺，不拔疼得慌，拔掉更疼。
??葉靖脩輕聲回道：“我認為每個人都可能是一隻刺蝟，刺的數量或多或少罷了。”
??“那豈不是互相紮麽？”鍾妍羽說，“都戳成篩子了。”
??這番話引來低沉的笑聲，在夜晚靜謐的起居室裏顯得清亮。
??鍾妍羽聽著胸腔的震動，抿了抿唇，又闔眸養神。她不明白葉靖脩講這個故事的道理，可她知道葉靖脩不是平白無故講這個故事。
??葉靖脩抬手捏了捏鍾妍羽的耳垂，話音很輕地說：“我以前也有很多刺，紮得自己疼，也紮得別人難受。那會兒我討厭除了我姐以外的人來關心我，意味著我要把這些刺都清清楚楚地掰扯出來給他們看。後來我學聰明了，越是把這些刺露出來，越能感受到別人的善意，也能寬慰自己。其實很少有人會惡劣到利用這些刺來傷害我們，大多人還是很溫暖的。”
??齊總、羅老師、初宸等等幫助過葉靖脩的人，並不是得知葉靖脩的經曆有意提起來刺痛他，而是想幫助葉靖脩削減這些經曆帶來的痛苦。葉靖脩並非要內涵鍾妍羽，小刺蝟的故事應該是葉靖脩的影射，當然葉靖脩講這個故事不是沒有其他用意。
??葉靖脩期待鍾妍羽能夠將心裏最難過的事與自己分享，從而幫助鍾妍羽，新拍的紀錄片也能順理成章地說出來。畢竟拍攝李少衿這部紀錄片的初衷是為紀念李少衿，也有部分正名的原因，鍾妍羽得知就不會反應那麽大了。如果鍾妍羽一直藏著捂著，葉靖脩壓根不好在她麵前提“李少衿”這三個字，否則後果自負。
??鍾妍羽理解了葉靖脩的意思。可是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鍾妍羽不是很想和葉靖脩聊李少衿的話題，之前僅是淺談，埋在葉靖脩的懷裏說：“等有機會，我說給你聽。我們今天先休息。”
??葉靖脩不急於一時與鍾妍羽說透，先打上一劑預防針。他輕應一聲關了身後的落地起夜燈，與鍾妍羽相擁而眠。
??這一晚突破了鍾妍羽為葉靖脩劃的界限，盡管葉靖脩沒做額外的事，意義也不一樣了。以後會有許多個這樣的夜晚，但葉靖脩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變得相當煎熬。一是葉靖脩與鍾妍羽分隔兩地，二是鍾妍羽不知為何與葉靖脩失聯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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