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您兒媳婦
北荊的陰雨天持續了幾日，天空陰霾，斷斷續續下雨，猶如鍾妍羽從溫哥華回來的心情。
??由星航特批，季思綦可帶著李少衿的骨灰進入駕駛艙。從那一刻起，鍾妍羽的心緒變得沉重。
??縱然起飛降落過無數次，唯有這次讓鍾妍羽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好似李少衿在觀察位上看著鍾妍羽，如許多年前李少衿在模擬機上指導那樣，隻是李少衿不會開口了。
??去墓園的下午，在北荊休息的林琳和蔣逸帶著花趕到墓園，親眼看著鍾妍羽將李少衿的骨灰交與墓園的工作人員。在那之前，鍾妍羽對著鏡子整理好製服，以最好的狀態接過李嬸手中的盒子，話音輕快地說：“歡迎我們少衿回家。”
??林琳聞言心裏難受，轉過身偷偷抹起眼淚。蔣逸這個大男人同樣受不住，抿起唇看向了別處，更別說邊上的三位長輩。
??這麽多年過去了，李叔李嬸已走出兒子離世的陰霾，可在這一刻仍忍不住紅了眼眶。鍾媽媽一邊擦眼角一邊安慰李叔李嬸。人這一輩子很短暫，最寬心的是過好當下。
??葉靖脩在這個場合不便與鍾妍羽表現親密，隻能回去幫助她調整好情緒。
??隔了三天，北荊放晴。陽光明媚的日子裏，李少衿被安葬在葉母隔壁的園區。
??季雲航由國外飛回來，一落地就趕到墓園。墓碑上的侄子穿著白色的襯衣飛行製服，笑容仍舊溫和清雋，季雲航望著照片難掩傷心，多餘的話說了不合適，他隻道：“回來就好。”
??李蕊和金伯淏等通過鍾妍羽結識李少衿的同事們都來祭奠，還有羅老師和李少衿的老同學們，鬱夢佳也出現在其中。
??距離上次接機過去一個月，鬱夢佳恢複了簽派，卻不如以前在星航裏高調。葉靖脩不食言，不僅星航方麵打擊到鬱家的企業，別家航司同樣調整了艙位占比。兩位物流老同學在業內挺有名氣，鬱夢佳再高調惹事隻會連累家裏更倒黴。
??不管怎樣，鬱夢佳對李少衿是真情實意，在溫哥華的時候沒少看望李叔李嬸。盡管鍾妍羽對鬱夢佳的諸多行為不滿，並不反感鬱夢佳來看望李少衿。鬱夢佳沒待多長時間，看到墓碑立起來就離開了。
??木棉花出現在大家眼前時，調和了沉悶的氛圍。李少衿為人和善樂觀，定不想看到大家過於悲傷。李叔李嬸在兒子墓碑前站了會兒就招呼大家回去吃頓飯敘舊。
??至此，接李少衿回國告一段落。鍾妍羽隨著天氣轉好，心情也好了些。
??葉靖脩安排司機送長輩們先回去，帶著鍾妍羽去隔壁園區看望葉母。
??鍾妍羽事先買了洋桔梗花束，擺在葉母的墓碑前，起身時說：“伯母好，我是鍾妍羽。”
??“您兒媳婦。”葉靖脩笑著說了句，似乎葉母就在他麵前。他很開朗，來這兒從不覺得沉重。
??鍾妍羽這幾天在家的心態著實比不上葉靖脩，有點慚愧。她挽過葉靖脩的手，抬頭對葉靖脩笑了笑。
??照片裏的葉母很年輕，與葉靖脩十分相像，長得溫柔又好看，笑起來也有一對梨渦。鍾妍羽回眸觀察一會兒，墓碑邊多了一束洋桔梗。
??葉靖脩和鍾妍羽一齊往右邊瞧。季思綦放下花起身，對上兩道不明所以的視線，嘁了聲說：“你倆以為我不知道這地兒是誰推薦的？我不過懶得拆穿你們。”
??“？”鍾妍羽不明白季思綦的意思，“你這是什麽情況？”
??季思綦看一眼葉靖脩，挺別扭地說：“我都知道了不來看一看，合適麽？”
??大前天鍾媽媽無意間提起李叔李嬸去羅老師家作客帶回來繡球花和洋桔梗的種子，說自己也要種一點洋桔梗，日後可以分給葉靖脩一些，因為葉靖脩過世的母親喜歡洋桔梗。季思綦便記住了。
??葉靖脩與季思綦一樣從小沒了母親，季思綦不是鐵石心腸，看不慣葉靖脩但一碼歸一碼。這墓園確實合適，不然季思綦不能同意鍾媽媽幫轉達的提議。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季思綦來看葉母，葉靖脩理應道聲謝。
??“我是衝伯母，又不是衝你。”季思綦絕不向葉靖脩低頭。
??鍾妍羽無語了，暗忖這家夥還傲嬌起來了。
??葉靖脩不為這點事置氣，隻笑了笑。其實季思綦的表現算融冰了。
??鍾妍羽再問季思綦一句：“你到底答不答應一起吃飯，我請你好幾回，你忒大腕兒了。”
??“忙著呢。”季思綦以大腕兒的口吻說著擺擺手，“有空再說。”他落下話轉身走了。
??“這人真是……”鍾妍羽不知該說什麽好，來了句：“欠收拾。”
??葉靖脩樂出聲，牽過鍾妍羽的手在她耳邊低語一句，鍾妍羽想了想點點頭。
??季思綦已然接受鍾妍羽即將嫁給葉靖脩的事實，但還需消化一段日子。葉靖脩讓鍾妍羽過幾天再請季思綦一回，興許季思綦就答應了。
??鍾媽媽說訂婚那天一大家子吃頓飯就好，不必辦得隆重，婚宴由葉薇安排。葉靖脩想在訂婚前緩和與季思綦的關係，否則季思綦訂婚宴那天不到場，鍾媽媽肯定心裏不自在。
??李叔李嬸回來這幾天在療養院住得挺適意，偶爾外出見一見老友敘舊，其餘時間與鍾媽媽商議鍾妍羽的婚事，準備給鍾妍羽添些嫁妝。鍾妍羽得知說不行，怎麽能讓老兩口出錢。鍾媽媽一開始也說不能要，可後來一想，勸鍾妍羽收下。
??李少衿一走，李叔李嬸成了失獨家庭，一早拿鍾妍羽和季思綦當親生孩子對待。如今老兩口回國的吃穿用都是鍾妍羽和季思綦費心，想表達心意很正常。況且老兩口在加拿大經營老一輩留下的公司有不少家底，又不是困難到需要接濟，鍾妍羽不收顯得太客氣像隔了一層。鍾媽媽說來日方長，鍾妍羽以後把這錢花在老兩口身上就行，別搞得生分了。鍾妍羽想想覺得也對，就同意了。
??既然婚事提上日程，葉靖脩想讓鍾妍羽搬家到小院住，鍾妍羽不答應。
??“為什麽？”葉靖脩不解，“我們早晚要住到一起，不過是提前兩三個月。”
??“這不是還沒結婚麽。”鍾妍羽回他，“再說憑什麽我要搬來跟你住。我家離著機場近，我來回多方便。你為什麽不住我家裏？”
??“可以。”葉靖脩痛快答應，“住哪兒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他隻要不離開鍾妍羽就行。
??鍾妍羽揚起眉，不確定地問：“你能搬我家住？”
??“你住哪兒，我就住哪兒。”葉靖脩不挑地兒，“我可以現在搬家。”
??“……”
??葉靖脩可不是開玩笑，本身對住和用沒那麽挑剔。鍾妍羽家雖是二居室，住兩個人完全沒問題，來回快速路到市區不麻煩，葉靖脩完全能接受。
??鍾妍羽見葉靖脩是認真的，不繼續說了。
??庭院裏的銀杏葉子被午後的風吹得晃動，沙沙的聲音帶來愜意感。
??葉靖脩坐在沙發角看著鍾妍羽，大致猜出她不願意搬家的原因。
??盡管二居室麵積小還常常空著，可那終歸是鍾妍羽的家。鍾妍羽徹底搬走一定舍不得，葉靖脩在市中心住習慣了，搬去鍾妍羽那兒來往公司和沈家接孩子花費時間長，鍾妍羽覺得不現實。葉靖脩本就時間不夠用，鍾妍羽不想給他添亂。
??“要不這樣。”葉靖脩改口道，“你休息期間住小院，工作前一天回去住，我和你一起。”
??鍾妍羽頓時變明朗，轉身問他：“你是說結了婚也這樣？”
??“那能怎麽辦。”葉靖脩無奈，“我不接受分居。”
??這是最好的折中辦法，無非是兩套房子換著住，現在這種情況很多見。鍾妍羽有時早出晚歸，離著機場近節約時間可以多休息會兒。兩人互相遷就一下不是難事。
??鍾妍羽牽出抹笑容來，趴到葉靖脩肩膀上親了親他，對這個提議甚是滿意。
??葉靖脩可不滿足蜻蜓點水的一吻，傾身過去輕咬住鍾妍羽的唇，帶了點懲罰的意味。
??最近鍾妍羽忙李少衿的事又住在療養院陪李叔李嬸熟悉環境，冷落了葉靖脩，怪不好意思。她摟住葉靖脩的肩十分配合，殘留的沉重心緒隨著吻慢慢加深而消失不見。然而這個吻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繾綣的味道。
??等鍾妍羽緩過勁兒來，她已被前後兩次“吃幹抹淨”，躺在床上感歎分開太久不是好事。葉靖脩要一次性補上似的，照網上那些話說，鍾妍羽感覺自己像要被掏空……
??傍晚，葉靖脩帶了幾件衣服跟著鍾妍羽回了家。
??家裏挺長時間沒住人，鍾妍羽稍微打掃一番，騰出一半衣櫃來放葉靖脩的衣服，也會帶走一半衣物放到小院。
??晚飯是烤鴨春餅，鍾妍羽點的餐，說要補一補。葉靖脩另做了兩樣爽口小菜包成卷喂給鍾妍羽，全程不需要鍾妍羽動手。鍾妍羽笑說沒虛到這程度，葉靖脩不以為然地回：“下午是誰說沒力氣了，還讓我抱著去洗……”他沒說完被反塞一個春餅，還被瞪了一眼，看著鍾妍羽略微發紅的臉頰啞然失笑。
??鍾妍羽屬於事中熱情、事後靦腆類型，果然行動派。
??八點左右，鍾妍羽帶葉靖脩去劉姨家串門，不到九點半就回來洗漱休息了。
??葉靖脩隔一天要去溫哥華出差，至少一周才能回來。鍾妍羽的排班也定下了，後天飛韓國，回來隔兩天飛東南亞，近兩日要準備教員簽注考試，挺忙的。
??臨睡前，鍾妍羽趴在葉靖脩身上和他說了會兒話，聊了聊工作還有金伯昊結婚的事。葉靖脩輕柔細語的聲音格外好聽，鍾妍羽就像沈知熙在聽舅舅講故事，一想到又要分開好多天，忍不住要歎氣。
??葉靖脩保證每天打視頻電話，鍾妍羽才有了點安慰，抱著他睡著了。
??北荊直飛溫哥華至少十個小時，葉靖脩不在北荊期間，鍾妍羽住在家裏於基地和療養院三頭穿梭，抽空帶孩子們出門玩玩，忙起來時間過得挺快。
??葉靖脩與外航溝通很順暢，順利采訪了李少衿曾經的同事以及事故航班中的工作人員與參與調查的工程師，還拿到當年事故發生時的影像。他回北荊前要先去東京一趟，希望能再拿到一點有用的素材。
??鍾妍羽挺想看葉靖脩最終呈現的紀錄片，葉靖脩說回來有初稿可以先給她看看，她很期待。原定鍾妍羽從東南亞回來坐班的那天到機場接葉靖脩回家，誰知航班起飛回程時遭遇雷擊故障。
??客機於放油後迫降突然爆炸起火。葉靖脩在太平洋的另一頭得知消息，就像掉進了無底洞。
??六年前的事故令李少衿永遠停格在二十八歲。鍾妍羽在廊橋上看著滾滾濃煙的心情，葉靖脩此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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