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過陰的活犄角
早年間的東北有這樣一類人，他們長相極醜，性格乖戾，不與常人交好，多居於深山密林之中。據能夠行走於陰陽兩界，與鬼搶人，將即將步入陰間的靈魂拉回陽界。
汪亦初躲在酒桶中，隨著紅酒在車廂中不斷地晃動，有點在海上坐船漂流的感覺，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像是等待著撞毀一般，汪亦初仿佛隻聽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
“轟——”
那是車廂撞碎的聲音。
汪亦初隻覺得自己連同酒桶一起滾了起來，不知道翻了幾個跟頭，渾身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樣，疼痛隨之傳來，又加上在酒桶中翻滾的幾圈，腦子變得更加混亂，旋地轉之後，不爭氣的暈了過去。
“滴答——滴答——”
有水滴落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汪亦初試著睜了睜有些酸澀的眼睛，勉強看了看四周的影像——還是在那節車廂中。
奇怪的是，車廂中的一切都是完整無缺的，汪亦初躺在車廂的正中央，一摞摞的酒桶還是整齊的擺放著。汪亦初動了動自己的四肢，雖然能夠感覺到些許的疼痛，但在感覺上卻並不真實。
不會是……死了吧？
汪亦初這麽想著，隨即搖搖頭，強忍著渾身的酸痛從地上坐起來，卻發現整節車廂除了自己，其他人全都不見了。
“北——”汪亦初試著叫了一聲，嗓子有些幹澀，但不要緊：“叔叔——”
聲音穿過車廂，聽起來好像變得有些空蕩，也沒有任何回應。汪亦初有些慌了，立刻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想要去車廂外看一看，卻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發現窗外的景物正在急速的倒退著——這輛火車……竟又開動了起來！
汪亦初快速走到車窗旁，使勁兒的擠了擠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在一瞬間感到不知所措起來，身邊沒有了北川與叔叔，汪亦初深刻的認識到，自己可能遇上了麻煩的事情。
汪亦初扶著額頭，盡量使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總不能在這裏幹等。”汪亦初嘟囔了一句，深吸一口氣，朝著眼前的車門走去，或許——北川他們，就在門的後麵！
“吱——”門被汪亦初輕鬆的推開了，發出一聲老舊木門的聲響，在安靜的環境下聽起來，顯得有點詭異。
汪亦初在踏出車廂的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不出話，嘴唇哆嗦了半隻冒出了一句髒話，左手撐在門框上，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車廂還連接在一起，壓在鐵軌上卻沒有發出聲響，汪亦初隻覺得腦子一片混沌，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還是什麽，自己也不知道。
汪亦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大著膽子推開了前一節車廂的門——橫七豎八的屍體散亂的分布在這節車廂中，汪亦初知道，這些一定就是被北川和安寧殺死的日本人。
“咦——”汪亦初看著前麵好像有一個正在慢慢動作著的黑影，在陰影中看得並不分明，正仔細的翻動著那一具具屍體。
那人聽到汪亦初這邊發出的聲音，便從屍體堆中站起身子，像汪亦初這邊走過來。
汪亦初好奇的看著那人，一身黑色鬥篷，戴起來的碩大帽子將整個人臉籠罩起來，隻露著一張蒼白幹澀的嘴唇，看起來像是許久喝不到水的樣子。走起路來倒是輕飄飄的，個子不高但是極瘦，看上去就像是在骷髏架子外麵披了一層衣服。汪亦初不禁有些害怕起來——這……這不會是黑無常吧？
那人還不等汪亦初作出反應，便已經站到了汪亦初的麵前，圍著汪亦初轉了幾圈，又伸手在汪亦初的身上摸了幾把，才伸手拉住汪亦初的胳膊：“咋還有個活的？”
汪亦初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哆哆嗦嗦地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黑色鬥篷，那人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道極大，汪亦初擺脫不掉，隻好顫顫巍巍的問道：“高人……高人是哪位？”
“哼哼——”那人並不回答，隻是冷哼道：“這地兒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趕緊走！”
汪亦初還在奇怪著他要讓自己走到哪裏去，卻被一陣風似的帶出了車廂。此刻正站在車頂，吹起了冷風。
“快走！”那人繼續催促道。
“走？”汪亦初看著腳下的萬丈深淵，咽了口唾沫，問道：“往哪走？”
“跳下去！”那人利落的回答道：“再不跳就回不去了！”
“啥？”汪亦初急了，這懸崖峭壁的，跳下去還能活嗎？
“啥什麽啥！快跳！”那人看著毫無動作的汪亦初，徹底急了眼，伸腳就狠狠地踹了汪亦初的屁股。
“啊——”
汪亦初伴隨著自己的驚呼聲從車頂上跌了下去，他看見有被自己驚了的飛鳥，雲彩像是就在自己的手邊，自己則一點一點的下墜，再下墜……
“父親，醒了！”
汪亦初最先聽見的是熟悉的北川的聲音，接著便聽見一陣雜亂，什麽聲音都有，而後眼前才能看見一些東西。
“阿初、阿初……”
最先入眼的是北川的臉龐，和著有些強烈的陽光，照進汪亦初的眼裏。意識正在一點一點的恢複，疼痛的感覺也隨之襲來，汪亦初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阿初，你怎麽樣？”北川伸手扶了扶汪亦初的後背，焦急的問道：“能坐起來嗎？”
汪亦初點點頭，借著北川在自己身後的支撐，勉強的坐起來，問：“我……”還不等發出幾個音節，嗓子便幹癢起來，引起了一陣的咳嗽。
“先別急，喝口水。”北川將水壺遞過來，又伸手輕輕拍著汪亦初的後背。
汪亦初拿過水壺，像是渴急了，大口大口的灌著，一直等嗓子被完全滋潤過來，才又重新開口：“怎麽回事？”
“沒什麽，其他人在車廂撞碎的時候受了些擦傷。”騎著馬的安寧趕上來，坐在她後麵的安子慕道：“倒是你，昏了差不多有三了。”
“三？”汪亦初看了看身旁的北川，問道：“這麽久？”
“嗯。”北川點頭道：“我們在鎮子上找了幾個大夫，都沒把你救醒，父親和我都快急死了。”
汪亦初看了看四周，除了北川跟自己坐在一輛牛車上，其他人皆是騎著高頭大馬，圍在牛車的周圍，不禁好奇起來：“那我們現在……”
“我們帶著昏迷的你在鎮子上呆了兩，鎮子上的人告訴我們，大興安嶺的深處有人能夠救你。”汪染生驅馬過來，解釋道：“沒想到，你自己醒了。”
“其實……我也不算是自己醒的。”汪亦初回憶起自己醒過來之前的夢境，發現竟清晰的記得，於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所有人。
“嘖——”趕著牛車的老人在聽完汪亦初的夢後，突然了話：“這位哥應該是碰上了活犄角。”
“活犄角？”安子慕聽後，立刻恭敬地問道：“老人家能不能跟我們，這個活犄角？”
“嗨……沒啥好的。”老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們要找來救人的，就是這個活犄角，估計你們也已經知道了他是幹嘛的。”
“唉……我，你們這哥都醒了，咱還繼續走嗎？”老人又接著問道。
“不用了，辛苦老人家了。”汪染生從隨身的兜裏掏出幾枚銀元，扔到老人的牛車上：“我們這些人還有事，也得趕路了。”
“行嘞，各位爺。”老人收起牛車上的幾個銀元，將牛車拉停，扶著汪亦初下了車，調轉了車頭，往來時的方向，慢慢走掉了。
“叔叔，我們……”汪亦初站在原地，看了看已經走遠的牛車，問道：“現在去哪？”
“去找活犄角。”汪染生調轉馬頭，指了指遠處的大山：“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