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夢想
這麼鹹的餃子最後當然是不能吃了。
謝玲瓏還不住的惋惜白白浪費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安世傑倒是一直安慰她沒事。
日漸東升，院子在太陽的照耀下漸漸有了一絲暖意。
謝玲瓏就搬了凳子，跟安世傑祖孫兩人坐在院子里倒騰她的那些藥材。
安世傑一邊查看她晾曬的草藥，一邊考教她有沒有忘記之前所教給她的內容，謝玲瓏都能應對如流。
臨近午時，玲瓏小築又迎來了兩個客人。
說他們是客人並不准確，是大丫攜她的夫君徐亦清上門拜訪了。
既然是安喻曦認的乾女兒，安世傑同樣把她當做自己親外孫女來對待。
說到徐亦清，安世傑與他還有一份特殊的緣分。
當年，徐家長孫幼時感染風寒，命在旦夕，眼瞅著人就要沒了。若不是謝承均與徐榮關係匪淺，徐榮託了他來做說客，安世傑堅決不會上門去幫他救治。
想起徐榮當年也有求娶喻曦的意思，就因為他已經看中謝承均拒絕了徐家，對方就用下三濫的手段，故意寫信送來，打算敗壞喻曦的名聲。辛虧被他識破，否則後果當真是無法想象。這樣的人生的兒子，他是絲毫沒有好感的。
不過經過這麼會兒的相處，安世傑覺得至少他的兒子沒有繼承父親的陰險狡詐，反而是個清爽乾淨，溫文爾雅的翩翩君子。
慢慢的，安世傑滿意徐亦清的為人，徐亦清也感念對方當年的救命之恩，幾人相處的是其樂融融。
唯有孔嬤嬤見安世傑時，掉了不少眼淚。她一面高興老太爺身康體健，一面又告罪沒能照顧好謝安氏，叫他白髮人送黑髮人云雲。
安世傑沒有怪她，還多謝她能照顧自己女兒留下來的兩個丫頭。尤其她現在又跟在大丫身邊，以後更是要照顧大丫的孩子。
大丫如今懷孕已有三月之久，胎像也穩，謝玲瓏和安世傑都對她肚子里的孩子帶了期待。
中午十分，大丫夫婦就留在這裡一起吃了午飯。
孔嬤嬤抽了個間隙，就跟安世傑提起了江家的事。
「老太爺可聽說過新科狀元江宇澤？」
「唔……倒是有過一面之緣。這孩子俊朗儒雅，難得的是那一身正氣。」
安世傑想起昨日宮中宋帝突然發脾氣，面前站著的就是這新科狀元。面對火冒三丈的宋帝，他居然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該說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誇他不畏強權不折腰呢？
聽說新科狀元不入翰林，卻去了所有人都不願去的大理寺，安世傑還跟大家一塊嘖嘖稱奇呢！
「他也是從潯陽城來的。而且這江家與咱們謝家曾經是有婚約的。雖然只是兩家父母口頭上的意思，但一口吐沫一個釘，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不能隨著咱們謝家沒了，就毀約吧……」孔嬤嬤頓了頓繼續道，「而且老奴覺得，這江公子未必會毀約。他年紀也不小了，可老奴打聽過，沒聽說他曾娶親。可不就是等著咱們家姑娘呢！還請老太爺做主呀！」說著，孔嬤嬤就要給安世傑跪下了。
安世傑一個愣神的工夫，孔嬤嬤就跪了下來。兩個人動作太大，一時把其他人的視線都聚了過來。
謝玲瓏和大丫都奇怪的望著孔嬤嬤。
「孔嬤嬤，你怎麼了？」
「嬤嬤快起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跪下了？」謝玲瓏以為她說了什麼話惹的外祖父生氣了，就去看安世傑的臉色，結果卻發現對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走過來把孔嬤嬤扶起來道，「你說的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不過這事兒關係到他們兩個的名聲，切忌不要隨意亂說。」
「老奴省的。老奴也是為了咱們姑娘……」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婉兒還懷著身孕，出來時間太長別再累著。亦清啊，早點帶她回去吧！」安世傑打斷孔嬤嬤的話，就開始趕人離開。
此時已過晌午，人也開始昏昏欲睡。謝玲瓏和安世傑送大丫幾人出了大門，一直看著徐府的馬車緩緩駛出巷尾，轉過彎才回去。
回院子的路上，謝玲瓏見安世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外祖父，剛剛孔嬤嬤到底說了什麼，讓你感覺很棘手嗎？是不是姐姐的身子有問題？」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她也給大丫把脈了，脈象如珠走盤，滾滾滑利，大人和胎兒都很健康啊。
謝玲瓏疑惑的望著安世傑，等他回答。
安世傑停下腳步，長嘆一口氣，伸出手放在謝玲瓏的發頂，輕輕拍了拍，開口道，「玲瓏已經及笄了，可曾想過未來？」
謝玲瓏驀地抬頭望去，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但並不確定。她輕聲問道，「外祖父的意思是？」
「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雖然現在你的身份不便公開，但說不準哪天就……」說到這，安世傑突然想起她可能是那位的嫡女，身份雖算不上是金枝玉葉，但也是個千嬌萬寵的名門閨秀。想必那時候她的夫婿人選肯定也是數一數二的優秀俊傑。
想著想著，安世傑就走神了。
回過神，就聽謝玲瓏開口道，「外祖父，玲瓏不想這麼早就嫁人。玲瓏想多陪陪您老人家。況且玲瓏還想行醫治病救人。」
「這……這怎麼行？你不嫁人我怎麼對得起你爹娘呢？況且女孩兒家不嫁人，成了老姑娘就更嫁不出去了！」安世傑被謝玲瓏的話驚了，想趕緊打消她的念頭。
大宋國的閨秀，哪個不是及笄后沒幾年就出嫁的，多的還是打小兒就定了親的，要不是玲瓏被謝承均和安喻曦撿回來，光是謝國公府嫡女的身份，求親的門檻早就被踏破不知多少回了。
想到此，安世傑又想起平陽王求娶的意願。若玲瓏的身份真是謝國公丟失的女兒，他平陽王要想娶，恐怕還沒那麼簡單呢。
「外祖父，玲瓏說的是真心話。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兒，如果所嫁非人，那玲瓏豈不是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中？而且外祖父，咱們都是大夫，自然也知道女子生育就好像過鬼門關，年紀太小，自己都還沒長大，如何能生育子嗣呢？」
安世傑被謝玲瓏的話一提，也認同的點了點頭。當初因為喻曦年紀小，事情發生的急，和謝承均成親前，他千叮萬囑讓她調養好身體再懷身孕，謝承均也是真心疼喻曦，兩人都依照他的話沒有早早要小孩。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句話，導致兩人走後也沒能留下個一兒半女。
看著謝玲瓏，安世傑痛惜中又添了一抹慶幸。玲瓏這丫頭，彷彿就像是老天爺專門留給他們的孩子一樣。不是親生，勝似親生，血脈上還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繫。
想到這，安世傑就更得為她打算了。
「丫頭，外祖父也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你可看出來平陽王對你的心思？」
謝玲瓏沒想到安世傑也知道這件事，猶豫了一瞬，決定不打算隱瞞外祖父，就開口道，「玲瓏知道，前天平陽王來過，跟玲瓏說了。」
迎著安世傑的視線，謝玲瓏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平陽王許了王妃之位。」
說完，謝玲瓏就見安世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遂開口問道，「外祖父可是早有察覺？」
安世傑點了點頭，道，「他早前跟外祖父提過類似的意思，那日從白雲寺回來更是直接把話挑明了。外祖父不知你的想法，也不想把你嫁入皇家。」
「在外人看來，嫁去皇室那是風光無限，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可在外祖父眼裡，沒什麼比得上自己孫女的一生更重要。」
「外祖父也不瞞你，做太醫這麼多年，什麼腌臢惡毒的事兒都碰見過。誰家後院里沒個妻妾爭鬥。可再斗，也比不上皇家的後院。之前太后的事兒，不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嘛！」
「平陽王的承諾固然讓人佩服，可誰能保證他能十年如一日呢？時過境遷，當你容顏不再，到時他領了其他人來，你又該如何自處……」
安世傑句句在理，字字珠璣。即使對方是個昏了頭腦，非君不嫁的單純姑娘，恐怕這會兒也會如醍醐灌頂。
謝玲瓏笑著安慰道，「外祖父說的我都明白，斷不會讓您為了這些小事兒操心的。」
安世傑這才欣慰的點了點頭，想起孔嬤嬤提過的江宇澤，又開口問道，「那新科狀元玲瓏覺得怎麼樣？聽說他跟你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知根知底兒。」
謝玲瓏回道，「我知道了，是孔嬤嬤剛剛跟您提起來的吧？您別瞎想了，我跟江哥哥的緣分已經斷了。」
「怎麼會斷了？那小子外祖父見過，溫文爾雅，氣宇軒昂，是個可託付的人，況且你與他又有打小兒的交情……」
安世傑話沒說完，就被謝玲瓏打斷了，就聽謝玲瓏淡淡的開口道，「就算他願意，江伯伯和江伯母未必願意。」
安世傑看著眼前的外孫女，突然感覺心臟揪疼了一順。
是呀，如果對方願意，當年必定會收留孤苦伶仃的謝玲瓏，何至於讓她千里迢迢，一路歷盡千辛萬苦跑到京城來？
謝玲瓏說不願意麻煩對方，對方不也剛好順水推舟一番，對結親的事兒隻字不提了。有些話說的太明白，結果只能是傷害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關係。
謝玲瓏看的明白，所以離開的乾淨利索。
就因為看的明白，所以自己活著的消息只告訴了寧安一人。如果有心，這件事是瞞不了太久的。之所以江宇澤見到她才知道她還活著，唯一的解釋就是江家一家人都瞞住了他。
說不傷心肯定是假的，傷心之餘也能理解。人嘛，趨利避害是本能，她不可能扛著大無畏的情感大旗綁架任何人。
想通了，就不難過了。兒時的夢就當成是一陣風，吹過就罷了。
謝玲瓏笑笑，對安世傑道，「外祖父，玲瓏現在就想在您身邊好好盡孝，多多跟您學習醫術。夢想未來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看診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