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疤痕
“你去西涼署司把廖逸林救出來了?”
夏千漓遲疑了一會,終是點了點頭。
心中卻是警鈴大作,看來父皇對他並不放心,處處派人監視著他。
齊王看著麵無表情的夏千漓,一時竟然看不透他在想什麽,他坐在龍椅上,輕聲喟歎道。
“十餘年前,梁國太子遭人陷害,當時的梁王被眾大臣脅迫,被逼廢了太子,太子和太子妃以及其眾多子女全部問斬,後來梁國的五皇子繼位,也就是現在的梁王。”
“你救的廖逸林正是前太子的兒子。”
“怎麽會?”夏千漓熟知各國的曆史,當年太子的所有子女全部問斬,怎麽可能還有漏網之魚?
“怎麽不可能,有一次太子在廖家喝醉酒,不小心與太子妃的妹妹度過了一夜,之後太子妃的妹妹便懷上了孩子,廖家人覺得此事不光彩,當時太子本就是四處受敵,若是此時再爆出來,對太子的前途有很大的影響。”
“所以廖家人瞞下了此事,把太子妃妹妹送到鄉下靜養。太子醒酒後,並沒有見到太子妃的妹妹,並不知道和她有了肌膚之親,之後太子和太子妃問斬,這個孩子卻意外保留了下來。”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夏千漓聽到這裏似乎猜出來了齊王要他幹什麽了。
齊王看著兒子通透的雙眼,笑了笑,“朕要你護送廖逸林回到梁國,助他推翻現在的梁王,把他扶持上去,成為齊國操縱的傀儡皇帝。”
夏千漓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甚至有種懷疑,齊王對這種秘聞了解的這麽清楚,莫非
他麵上卻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隻是故作猶豫了一會兒,便應了聲是。
齊王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讓他下去做準備。
兩個月後~
上官雄下朝回府後,管家幫他脫下官服,現在雖然是初秋,但是天氣還是有些悶熱,從宮內走回家,上官雄的內襯已經濕了。
老爺在換衣服的時候,管家隔著屏風道,“老爺,外莊裏的那位最近又在鬧絕食。”
上官雄拿著衣服的手一頓,隨即說道,“無妨,每天讓人喂她一碗清粥即可,不是要鬧絕食嘛,就讓她每日吃一點又吃不飽。”
管家想起不久前門口小廝對他說的話,他咽了咽口水,梗著脖子道,“老爺,今日又有人來府上說自己是大小姐。”
上官雄剛換下內襯,穿了一件裏衣就衝到管家麵前,眼中有藏不住的喜悅,“那人呢?”
“小廝說她聽說老爺不在家,便說明日一早會再來一次。”管家緊了緊袖子,“老爺,有句話,老奴不知該講不該講。”
上官雄眉頭微蹙,“說吧。”
“老爺,你從五年前就開始四處張貼大小姐的畫像,這些年來也有好多人上門認親,可是都不是大小姐,沈大人當年都說了大小姐掉下懸崖”
男人走到裏頭拿起外衣,隨意往身上一套,“我知道,但是自從默兒出事後,我時常能夢見歡兒,她對我說默兒還沒有死,身為父母,即使還有一絲希望,也應當竭盡全力去尋找。”
“老爺說的是。”管家替走出來的上官雄整理好領口後,兩人便往幽蘭居去了。
管家望著老爺有些單薄的後背,心中不禁有些酸澀,自從大小姐走後,老爺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精神不振,若不是還有二小姐時常在老爺身邊,恐怕老爺早就撒手人寰了吧。
這些年老爺的才華漸露,在官場上混的如魚得水,一躍成為禦史大夫,更受皇帝重視,工作更加繁瑣,他看著老爺的身形漸漸消瘦下來,也是於心不忍啊。
上官嵐正在伏案寫字,見到父親來了,慌忙起身,一把抱住父親的腰,“爹爹,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這不是想嵐兒了嗎?所以爹爹早點回來檢查你的功課有沒有做完。”上官雄笑著抱起女兒,十一歲的女孩再也不是五歲的女孩了,抱在身上還是有些重量的。
上官雄抱了一會兒,便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拿起她方才寫的字仔細端詳,“嵐兒的字越來越好看了,有進步,不錯。”
“那是廖先生教得好。”上官嵐笑了笑,伸手給上官雄捏捏肩膀,按按手臂。
“爹爹,這個月,我什麽時候可以去見娘親?”女孩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上官雄的臉色,語氣中滿是小心翼翼。
果不其然,上官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他強壓著怒火,悶聲道,“嵐兒,你好好學習即可,到了時間,爹爹自會讓你見她。”
上官嵐努力壓抑住情緒,還是難免癟著嘴巴委屈地哦了一句,這些年爹爹連娘的名字都不願意提起,她夾在兩個人中間實在是很難受。
隻要一提起何師,他們父女兩之間的氣氛就很怪異,兩人說了一些話之後,上官雄便借故離開了。
上官嵐心中鬱悶,也無心寫功課了,索性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臉上還是有些淺淺的疤痕,岑雪梅的醫術很好,當年若不是他及時出手,自己恐怕連命都沒有了。
可是女孩子終究是愛美的,燒傷治好後,上官嵐硬是央求著上官雄去請岑雪梅為她去除傷疤。
可是這都幾年過去了,臉上身上的傷疤還在,隻是比幾年前要淺了許多,岑雪梅也同她講了,疤痕是不可能消除的。
女孩這些年沒再出過門,整日就是窩在家中,母親不在了,京中的名門婦人們再也沒有邀請過上官府的人出席,上官嵐不似從前,跟著何師四處走動,到哪都是惹人喜愛的女娃娃。
偶有幾次她戴著麵紗出門,碰到幾個登徒子,調戲她,還扯下她的麵紗。
周圍人見狀,紛紛嘲笑她,個別眼尖的認出了她是何師之女,更是紛紛議論其當年何師害死上官默和下人偷情等事情。
此後她更不願出門了,女孩望著鏡子發呆,窗外的一聲鳥鳴終是把她從回憶的漩渦中拉了回來。
“小姐,今天早上有兩名女子來府上,其中一人自稱是大小姐。”上官嵐的貼身丫鬟白靈不知何時進來了,正在替她整理發髻。
鏡中的女孩眉目間流露出一絲怪異,轉瞬即逝,“以前也有很多人來府中說是姐姐,可是爹爹都一一確認了,不是姐姐。”
……
……
清晨,兩名女子走進了上官府,一人頭戴白色帷帽身著淺黃色鳳羅群,另一人身著淺青色花間裙。
管家早早在上官府門口迎候,見到她們自然是客客氣氣地迎進去,隻不過他並沒有對此報太大的希望。
畢竟曾經有過那麽多次,都是令人失望的結果。
一行三人進入大廳內,上官雄正在坐在太師椅上,看著進來的兩名女子,他的神情立刻就黯淡下來。
按道理說,此時上官默應當是十三歲的光景,眼前的兩名女子看身形皆是十六左右的模樣,怎麽可能是他的女兒?
戴著鬥笠的女孩忽的摘下帷帽,露出一張絕美的容顏,上官雄呼吸猛地一滯,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嘴裏喃喃道,“歡兒~”
上官默朝父親笑了笑,明媚的笑容瞬間把屋子照亮,仿佛萬千花兒在此競相開放,女子就是其中最嬌嫩的花中之王。
上官雄激動地站起身,想要上前抱住女孩,可是短短幾步之遙,他竟然有些走不穩,腳下險些打滑,差點要摔倒,幸好管家及時扶住了他。
“你是歡兒?”上官雄滿臉不可置信,甚至還帶著一絲癡迷和眷戀的愛意。
上官默一愣,仔細琢磨了一下父親的眼神,心中便明白了,此時父親看的並不是她,而是她身上有的母親的影子。
她隨即一笑,畢恭畢敬地跪下磕頭,“父親,我是上官默,是您的女兒啊!”
男人腳下的步子一滯,仿佛大夢初醒一般,驚醒過來,臉上有一絲詫異與彷徨無措。
待徹底回過神來後,他的臉色又恢複平靜了,到了他這個年紀在,在官場打拚數十年,早就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淡定模樣,今日的真情流露也是有些尷尬與羞赧。
更何況他已經反應過來,眼前的女子並非是他的發妻,他愛的至深的女人。
“你有何證據證明你就是本官的女兒?”
上官雄坐回太師椅,微微往後靠著,身子緊繃著,打量著眼前的女孩,仔細看著,其實她並沒有和沈歡長得很像,隻是眉宇間有那麽一絲熟悉,而且兩人的神情在一些時候是完全相同的。
但是沈歡整個人都是十分溫柔,如同南方那綿長細膩的小雨,而眼前的女孩雙眼生的極美,一眼望進去,皆是萬種風情,不怎麽有沈歡那般隨時都有一汪春水盛在眼睛中。
“這是娘留給我的遺物。”上官默摘下手上的護腕,一串黑的發光的黑曜石襯的女孩的膚色更加勝過白雪柳絮。
上官雄神情微動,“這一件物品並不能證明你的身份,也許這手串默兒不小心丟了,正好你碰巧撿到了。”
“爹爹,你怎麽能這樣想女兒呢~”女孩有些難過。
上官雄望著女孩的眼睛,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終究這次還是錯認的。
“這位姑娘,先別叫的這麽親熱,現在真假還未能分辨。”
上官默身形一震,如柳樹盈盈不堪一扶,星眸中是點點晶亮的淚光。
上官雄抿了口茶,對女孩視若無睹,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
“你的身形完全不符合默兒的身形,按照時間推算,此時默兒應該隻有十三歲,可是你看看你自己,明顯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珠是淺紫色。”
“此等異瞳,隻有是胡人的後代才會有,本官和發妻都不是胡人,怎麽可能生出帶異瞳的孩子?”
上官默心中驚訝不已,這事怎麽回事?
明明她在秘境中是過了十五年,為何現在按父親所說,距離她跳崖應該是隻過了六年~
管家在一旁聽得頻頻點頭,以往的人可是比眼前的女孩長的更像大小姐,奈何她們都是為了錢財而來,且心機頗深。
此時老爺這般謹慎他自是能理解的,且看女孩如何應付吧。
莘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寬大衣袖下麵的手默默握住女孩的手,安慰性地撫摸著她。
上官默衝她一笑,表示我沒事。
她們趕來章京的路上就已經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可是上官默拆了白綾後,才發現,自己眼睛的顏色變成了淺紫色。
無奈之下,她隻好繼續休養了一個多月,四處尋醫,奈何大夫們對於她這種瞳孔突然變色也是束手無策,她們兩人一個多月幾乎跑遍了章京的所有大小醫館,吃了各種大夫開的藥劑,根本沒有任何用。
期間她甚至回了一趟朝天宗,白亦清看見了這情況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罷,上官默隻好認命,她昨日鼓足了勇氣來上官府找上官雄,就是怕他因為這一點不相信她是他的女兒。
來之前,女孩心中打滿腹稿,可是來了這兒,看著父親,被父親這樣冷冷的逼問,女孩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說出心中所想。
“爹爹,這些我都可以和您解釋的,您給我些時間。”
“姑娘還是現在就解釋清楚吧。咱們家老爺可是在四處發文懸賞誰能找到咱們家的大小姐,便能得四千萬兩黃金的酬勞。”
“這些年啊,很多人為了賺得四千萬兩黃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簡直是把咱們大小姐在章京發生過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打聽的清清楚楚。”
“且不說老爺,我也快把大小姐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情都記得**不離十了。”李管家一副很自得的模樣,仿佛自己是很有用的一個人才。
上官默側目看了管家一眼,眼中有些哀怨的眼神,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了。
“李管家,我還記得四歲的時候,父親帶著我們一家人一起去吳群山遊玩,途中你不小心從半山腰摔了下去,這事你可還記得?”
李管家神情一頓,這事,以前來過的那些人可是從來沒有說過,因為這件事情並非是大小姐發生的事情,她們並沒有打聽過,沒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