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可控力量
「子義來了啊,坐下說吧。」
程普收起了自己的兵刃,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爛醉如泥的黃蓋,一邊招呼著太史慈坐下,自己則是收起了那本古籍,放回了書架裡面。
「子義,你是何時到的?」
太史慈好生坐下來了之後便聽見了程普這樣問自己,無奈的看了一眼砸吧著嘴的黃蓋,道
「回程老將軍,子義是今日到的。」
「這黃公覆,子義你今天才到岳陽就拉著你這麼個喝法,還真是心大,蔣乾的事情,子義你應該知道了吧。」
程普踹了一腳趴在桌上的黃蓋,然而黃蓋卻只是咿呀了一番后,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整個身子都癱軟的睡倒在了地上。
「黃老將軍也是與子義好久未見,難免有些激動,此事怪不得黃老將軍,至於蔣干,子義已經知道了一些。」
說著黃蓋的時候,太史慈還是有些無奈,但是當他提到蔣乾的時候,語氣明顯的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程普敏銳的察覺到了太史慈語氣的變化,微微皺了皺眉頭,一隻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問道
「怎麼?子義你與蔣干有故嗎?」
關於太史慈與蔣干乃是年少同窗的事情,不止是周瑜不知道,程普也是不知道的。
這種微末到極點的事情,估摸著就算是錦衣衛應該沒有任何心思去細細查下去的吧。
太史慈苦笑了一聲,將自己與蔣干年少的事情與程普和盤托出,沒有隱瞞任何細節,怎麼與周瑜說的,他現在就是怎麼與程普說的。
聽完了這些事情之後,程普眼睛微眯,長嘆了一口氣,道
「子義,這件事,倒是有些難為你了。」
從太史慈說起蔣乾的神情之中,程普聽得出來,太史慈與蔣干年少時建立起的友誼想來應該是挺深厚的,不然的話,要是尋常的朋友,太史慈斷然不會這般的神傷。
「此事,都督已經與子義開導過了,子義現在以然明悟,無論與蔣乾的感情如何的難以割捨,但是如今,蔣干他已然成了東巽的臣子,與子義只會是勢不兩立,那般一廂情願所造成的後果,子義已經看開了,程老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說的簡單,程普哪裡看不出來,太史慈無論嘴上是怎麼說的,但是他又不是一個很會騙入的傢伙,說話時的神態以及語氣,都讓程普深切的看了出來,太史慈還在為之而感傷。
不過太史慈既然都這樣說了,程普哪裡又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在這件事上,自己已經沒什麼繼續開導太史慈的意義下去了,無濟於事,太史慈已經通過這話告知了自己。
不過。
「周都督開導?周都督怎會知道此事的?莫非子義你在出發前周都督就與你交代了蔣乾的事情?」
程普抓住了太史慈話中的另外一個點。
蔣干是東巽姦細的事情,程普也是在黃蓋來到岳陽之後才知道的,而蔣干書信一封秘密傳給荊州水軍那位高層的事情,想來那個所謂倒戈東巽的高層應該就是周瑜本人了。
而太史慈被派去執行此次任務,事先是不應該知道這件事情過多的情況才對的。
難不成是周公瑾信任太史慈?將這次的事情全部提前與太史慈通了個底?
程普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周瑜如果真是這樣做的話,就有些越級的舉動了。
周王爺此次計劃任務,每一步的方針計劃以及下一步需要做的事情都是嚴格保密的,哪怕是這次負責這一環節的主要負責人程普,也是在黃蓋率軍來到岳陽之後才從周敦頤那裡得到一些他需要的情報的。
在黃蓋沒有來之前,他程普收到的密令就只是連夜趕去岳陽,等候下一步的具體安排,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他程普也在當時不知道任何自己接下來任務的事情。
周瑜他,哪怕是身份是水軍都督,官階二品,但是斷然也是不會得到過多的關於此次計劃的情報。
而按理來說,周瑜那裡交代給太史慈任務的話,應該也只有讓太史慈速去岳陽,配合黃蓋行事才對。
周瑜他,如果真是提前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情報告訴了太史慈的話,就有些過線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周瑜是如何得知太史慈和蔣干是年少同窗好友的。
這是錦衣衛目前都沒有查到的情報,他周瑜又有什麼門路和本事,能夠查到這種情報?
不過太史慈接下來說的話,卻讓程普收回了自己的這個想法,並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回程老將軍,蔣乾的事情,是都督他在君山島與我所說的,至於子義與蔣干是同窗好友的事情,也是在那個時候告訴都督的。」
太史慈的這一席話,沒有任何要隱瞞的意思,因為早在到達岳陽的前些時辰,周瑜就與他說了,如果在岳陽見到了程普的話,不需要有任何小心思隱瞞他,岳陽的程普和黃蓋,是他此次任務之中完全可以信任的兩個老將。
「等等,君山島?君山島的位置,距離岳陽不過兩個時辰,莫非,周公瑾他此次是跟著子義你一起來的岳陽?」
程普還是老將,從太史慈話中的君山島就捕捉到了重要的訊息。
關於荊州水師最近的調動,程普從一位與自己交好的錦衣衛千戶手中得到了一些錦衣衛留下的檔案。
一路馳援岳陽,另外一路,北上阻擊北海水師。
這一路馳援岳陽的人選,錦衣衛沒有收錄,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值得收錄的,這不就是太史慈嘛。
但是另外一路負責北上阻擊北海水師的,那可就是荊州水軍都督周瑜親自出馬,這是由錦衣衛留過備案的情報。
不過君山島在哪?
君山島距離岳陽可不遠,岳陽縣城裡面的一座古樓,被稱為岳陽樓,站至岳陽樓樓頂的時候,是完全可以看到君山島的一抹景色的,這般的話,君山島又怎會距離岳陽有多少的距離呢?
如果周瑜要是北上的話,君山島的話,已經完全偏離了他北上的航線,這種貽誤戰機的事情,周瑜是斷然不會做出來的。
既然周瑜斷然不會做出來,那麼解釋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
帶領荊州水師北上的,並不是周瑜,而是另有其人。
這是一個煙霧彈,這是周瑜向外人扔出來的一個毫無以為的煙霧彈,而且這個煙霧彈就連自己人都騙過了。
程普不知道錦衣衛是不是也參與了進去幫助周瑜耍了這一手煙霧彈,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除了周瑜和錦衣衛以外,其他的外人現在都以為周瑜現在本人是在荊州水師北上的戰艦裡面呆著。
而不是,來到了岳陽。
看著程普看向自己目不轉睛的眼神,太史慈抿嘴輕笑了一聲,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程普的問話。
「干,周公瑾他到底想幹什麼?他一個水軍都督,騙過了所有人,讓所有人都以為他現在在北上的路上,結果呢?結果他現在悄咪咪的來到了岳陽,子義,你知不知道周公瑾這個傢伙到底想幹什麼?他若是有什麼別的計劃的話,子義你可一定要與老夫提前交代一聲,老夫,現在王爺的計劃還沒有完成這一環,他周公瑾絕對不能添亂。」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周敦頤針對東巽設下的計劃正進行到了最關鍵的一個環節,而周敦頤挑選來負責這個重要環節的人是程普。
程普怎麼會不明白周敦頤的意思,周敦頤之所以挑選自己來負責這件事,還不是看在自己性格穩重,老練謹慎,所以既然明白了之所以挑選自己的原因,程普的內心裡就是要堅決杜絕任何節外生枝的事情發生在自己這個環節的。
就像現在周瑜虛晃一招,突然來到了岳陽一樣。
若是其他人這樣做的話,程普會直接勒令那人不許輕舉妄動,甚至程普會下令將那人秘密的關押起來,直到任務的結束。
但是周瑜的名聲,讓程普對待其的第一反應是選擇聆聽周公瑾虛晃一招的原因,然後再由自己決定是否同意周公瑾的想法。
無論他周公瑾是什麼荊州水軍都督,官階遠超自己又如何,自己現在是身負王命,在周敦頤面前,南離帝國兩代以內的將校們,都要賣周敦頤一個面子,這是大家都默認的。
聽著程普的怒吼,太史慈有些尷尬的垂下了頭,他在猶豫,雖然周瑜在事先與自己說過可以完全相信程普,不需要對程普有任何的隱瞞,不過一想到周都督他費盡心機扔了一個煙霧彈,騙過了所有人,要不是君山島的透氣,恐怕就算是到了岳陽之後,太史慈也不知道原來周瑜竟然就藏在他的船艦裡面。
周瑜的想法,早在君山島的閑聊,就對太史慈提起了不少,太史慈是知道的,只不過,自己,真的可以將周瑜虛晃一招的原因告訴自己面前的程普嗎?
程普他,又會接受周都督的計劃嗎?
深吸了一口氣,太史慈沉下了心思,雙眸凝神,認真的看向程普,微微張開嘴,說道
「周都督他此來岳陽,只為突破口而來。」
「突破口?周公瑾他,是這麼想的?」
程普有些大驚失色,雖然太史慈沒多說,但是光說出突破口這三個字,他程普又怎會不明白呢?
現在金陵朝中每次朝堂上面議論爭吵的最多的就是在三路戰場上挑選一處來以此傾斜力量,使得那一路戰線成為突破口,正所謂破十指,不如先斷一指,集中力量先擊退一路戰線的敵人,將那一路戰線布置的南離軍隊從白熱化的戰場上解放出來,然後藉此殺向其他戰場,最終一路擊破一路,到了最後,三路之力集合一起,徹底將這些敵人全部擊退。
這是一個大方針,也是南離帝國上上下下都已經制定下來的戰術方針。
「周公瑾,真的是這麼想的?」
程普皺了皺眉頭,這件事可說不得笑,尤其是從周瑜這種代表著一方軍勢的傢伙說出的這話。
三路戰線的最高指揮官,周敦頤,白家老帥,以及新軍的實權掌控者白起,他們三人實際上都是三個水準相差不會差太多的軍主,所以金陵那邊才會一直爭論不休沒有一個徹底的定論,要是這三位軍主的水平有個高下立判的話,金陵那邊還瞎操個什麼心,誰厲害就將誰作為突破口不就行了。
正是因為周敦頤和白家老帥的水平都是處於戰術大家的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而白起則是介於這兩者之中,所以文武百官們才會一個勁的爭論不下,各自都有不同的看好者,各自都不服氣,所以才會這樣的想法。
至於周敦頤白家老帥和白起他們三人,對於這個朝中爭論不休的突破口是誰的爭論,他們三還是沒什麼看法的。
反正無論到最後突破口選擇下來的是誰,他們三人都不會有任何的微詞。
畢竟對方的水平都是心裡有數的,對於對方被選為突破口后能不能順利完成突破的任務,三人都是有信心的。
但是三人雖然是這麼想的,不過三人手下的那些將校們可就不是這麼想的了。
周敦頤這裡的程普黃蓋,都是極力的想讓金陵方面選擇周王爺這裡成為突破口,畢竟對於自家王爺,程普和黃蓋都是實打實的信任。
而白起那裡的司馬錯呢。
中原方向的聯軍,南離新軍這裡雖說一開始的任務就是抗壓,抗壓到南離另外兩路騰出手來馳援他們,不過對於自家老大,司馬錯可是沒話說的,所以司馬錯也是在借著李承乾的身份,來想讓朝中的不少官員們站在他們這裡,為白起說話,讓白起承擔起這個大任。
白起本人,也是三路戰線軍主裡面對此最為在意的一人。
周敦頤和白家老帥他們二人,對於這個戰局的目的都很明顯,因為這個戰局本身就是劍聖風不平為諸國布下的大局。
不過白起的目的,與二者相同,但是與二者的目的相比,還是有另外一層更深的目的在裡面。
消除南方三州歷來在南離尷尬的地位,這是白起需要在這一場大戰中拚命想展現自己功績的最大原因,也是讓白起他甘願領下天策府校尉職位的原因。
更是讓白起從被江陵啟用,回到金陵訓練新軍,遲遲不去拜訪南越王的原因。
想要完成這個目的,白起就務必要在這次大戰中大放異彩,打出一個漂亮的戰績,讓朝中眾人都對他心服口服才行。
太史慈點了點頭,既然自己想明白了,那麼就與程普和盤托出,不做任何的保留。
「周公瑾的這個決定,應該沒有通過金陵方面的同意吧?」
程普深思了一陣子后,對著太史慈這麼問道。
在現在這個金陵朝會上討論決定哪一路戰線是突破口的節骨眼上,周瑜的舉動就顯得舉足輕重了。
首先,周瑜麾下的荊州水軍是南離現如今還沒有調動的軍勢之中最為龐大也同時是戰力最頂尖的那一批軍勢中的一支。
同時,荊州水軍向來都是南離的王牌。
身為荊州水軍的最高指揮官,再加上荊州水軍背景的原因,皇權和朝廷的命令,到了荊州水軍能夠起到的作用也會淡去不少,周瑜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了這個舉動。
就代表著,他,周瑜,代表荊州水軍,在這次大戰之中將自己的賭注,全部壓在了周敦頤的身上。
周敦頤,是他周瑜所看好的突破口。
而做出了這個舉動,金陵方面至今還沒有任何相應的消息傳出來,只能說明一點。
那就是,周瑜下定這個決定的時候,壓根就沒有向金陵方面備案過,無論是錦衣衛還是陛下,對於周瑜的舉動,都是一概不知的。
周瑜這次,是在玩火啊。
看著太史慈再次對於自己的問題點下了頭。
程普心中突然一絞。
雖然周瑜的做法是他一直都想要的,不過這對於周瑜來說,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般。
身為一方軍勢軍主,官階二品的大都督,周瑜沒有在事先通知過離帝的情況下,自顧自的就下了決定,這對於離帝的君權,完全就是一個赤裸裸的挑戰。
哪怕是結果如何,周瑜都會是因為自己的行動而在離帝心中留下一根刺。
一根永遠無法磨滅的刺。
這種不可控的龐大軍勢的軍主,在任何君主的眼裡,但凡是自己國內出現了任何不可控的力量,對於自己君權來說都是挑戰,然而對於這種挑戰,無論是多麼心胸寬闊的君主,對待這種挑戰的命令都只會是一個。
冷藏周瑜。
程普咽了口口水,周瑜是誰,年不到三十就爬到了荊州水軍大都督的猛人,這種人按理說也有著成為南離未來大將的希望,但是在這件事情,難免會在離帝的心中留下刺,這樣的話,對於周瑜日後的發展,是極為不利的。
不過周瑜也不傻,在聽完了太史慈的后話之後,程普鎖住的眉頭這才緩和了下來。
既然是提前安排好了北上的人選,並且是只身前來岳陽,沒有調動任何其餘的荊州水師的話,事情就還不算鬧得太大。
陛下那裡,也說得過去。
雖然押注周敦頤,將岳陽作為突破口,沒有從離帝那裡通過,不過周瑜此舉倒也不會有多大的實際影響。
三千水師而已,這是留過備案的,現在只不過是多了周瑜一個人而已,剩下的荊州水師可還在江陵水寨呆著呢。
「周公瑾那裡,有沒有說起過他具體的想法?」
程普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既然周瑜是這般的想法,那他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起碼在他看來,周瑜的決定對於王爺計劃來看,都會是有無比豐厚的收益,完全沒有任何缺漏。
太史慈頓時就啞了火。
不是他不想說,實在是在這一點上,周瑜也沒有交代過他什麼,周瑜他接下來的任何一步,太史慈是並不知情的。
也可以說,周瑜有可能,現在還沒有想好自己下一步的具體安排,當然,無論周瑜那裡是如何的,他太史慈這,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看著太史慈在自己說出了這話之後就沒有了任何回應,程普再次皺了皺眉頭,看向太史慈,當然,在看到了太史慈有些犯難的神情,程普就明白了。
看來子義他是不知道周公瑾那個傢伙到底要幹什麼的了。
「行吧,不過子義,周公瑾那裡,你這兩日還是讓周公瑾來這裡與我見一面吧,那傢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老夫還是要知情的,如果周公瑾不同意的話,子義你就與他說,他要是不來與老夫說的話,老夫即刻就下令把他給關押起來,直到王爺那裡戰事落幕,再把他給放出來,知道了嗎?」
程普有些惡狠狠的對太史慈這麼說著。
周公瑾這個小輩,程普與黃蓋一樣,內心只有嘆服,但是與黃蓋不一樣的是,程普表面上還是對周瑜表示的有一些不屑在裡面的。
畢竟人家周公瑾這麼年輕就達到了現如今的地位,程普的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的,雖然心裡早就認可了周瑜來著。
太史慈尷尬的苦笑了一聲,撓了撓自己的臉,回答道
「好的老將軍,子義記住了,老將軍的這些話,子義會原封不動的說與都督聽的。」
程普這才冷哼著點著了頭,然後踢了一腳躺在地上昏昏欲睡的黃蓋,對著太史慈開口繼續說道
「行了子義,你趕緊帶著黃公覆這個醉鬼出去吧,如果老夫猜的不錯的話,蔣干那個傢伙,今晚是要來拜訪你的,要是現在再不出去的話,待會出去撞見了蔣干,那可就百口莫辯了。」
太史慈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扶起了整個身子都癱軟的躺在地上的黃蓋,費了一股子事後,這才把黃蓋背了起來,背著黃蓋,順著鐵門出去了這間暗室,腳步也有些發晃的向上踏著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