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冷宮涼夜（4）
封凜凜一通收買猛如虎，小灶在第二天就完工了，惹得冷宮的眾人紛紛來看熱鬧。
反正早晚要開張，封凜凜隨她們看，還蒸了一鍋米糕招待。
通過研究采買太監帶回來的種類齊全的醬料和調味料，封凜凜得出結論，東嶽國目前的經濟水平應該和華夏秦末漢初時期不相上下。
東嶽的醬料大多是肉糜製成，調味料少得可憐，酒與醋倒是出現了，但鹽是粗鹵，糖是飴糖（麥芽糖），什麽食用油蠔油生抽老抽料酒孜然胡椒粉豆瓣醬甜麵醬老幹媽……
通通沒有。
食材和調味料如此稀少，烹飪方法也少得可憐，無非就是蒸煮烘烤，吃起來滋味寡淡。
連皇帝都沒吃過番茄炒蛋，封凜凜就覺得他這皇帝做的真是麻麻dei。
封凜凜早起蒸了一大鍋米糕晾在外麵，中午再去看，就隻剩個鍋底了。
蔻兒有點擔心“小姐，咱們這麽送，會不會被吃窮啊？”
封凜凜忍俊不禁“傻蔻，那點東西吃不窮你家小姐。這是打廣告，要是東西剩下，反而證明姐姐我的手藝不怎麽樣。”
蔻兒懂事的跑到後麵給她揉肩膀“您昨晚舂米舂到半夜，蔻兒看了都心疼。”
封凜凜有點心虛，哈哈一笑“小丫頭真知道疼人……以後姐姐賺大錢，給你找個好人家。”
蔻兒在她肩膀上捶了一拳，又羞又氣“哎呀，小姐，您怎麽亂說話呢！”
“哈哈……”
小丫頭真純情，真可愛。
不知以後會便宜了哪個王八蛋。
不出所料，下午過半，生意就找上門了。
一個衣著樸素、但頭臉拾掇的很幹淨的小宮女敲響了封凜凜的院門“奴婢是景嬪娘娘宮裏的黃蓉，特來拜見淑妃娘娘。”
雖然眾妃嬪身在冷宮，但統一沿用的是她們被打入冷宮之前的稱呼。
景嬪本人溫柔敦厚，不爭不搶，可惜父兄謀逆，她也受到牽連，被貶入冷宮，過著鬱鬱寡歡的日子。
這是在鳳鄰入宮之前的事了。
“免禮。”封凜凜也不擺架子，“你來我宮裏，可是景嬪妹妹有事？”
黃蓉麵帶憂色的開了口“不敢瞞著淑妃娘娘。自打入秋以來，景嬪娘娘一直沒有什麽胃口，今兒奴婢拿了淑妃娘娘宮裏的米糕，景嬪娘娘才肯用一些……”
說著，小黃蓉幾乎要哭了“懇請淑妃娘娘再賜些米糕吧……景嬪娘娘身子骨弱，這些日子瘦成了皮包骨，奴婢於心不忍……”
封凜凜擺手“米糕隨時可以做，但不是免費的。”
小黃蓉看淑妃這邊大興土木的架勢，早有準備，聞言，立刻從懷裏拿出一隻小荷包，說道“這是景嬪娘娘貼身的……”
“不要錢。舂米太累了，我幹不動，你過來幫個忙吧。”
小黃蓉有點傻眼，隨即跪下，眼淚汪汪的叩頭“多謝淑妃娘娘！”
小黃蓉比蔻兒年紀大，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幹起活來很賣力，抱著棒槌咚咚咚的舂米。
封凜凜燒水，蔻兒在一旁悄聲問道“小姐，咱們幹這一行不就是為了賺錢嗎？您為什麽不收景嬪娘娘的謝禮呢？”
封凜凜歎氣“你看黃蓉丫頭，穿的那麽寒酸了，荷包裏的東西必定是景嬪宮裏最後一樣值錢東西，我能好意思要麽？”
“雖然是這樣，可第一單生意就不要錢，不太好吧？”
“如果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景嬪怎會願意為了一口吃的把壓箱底的寶貝都拿出來呢？”封凜凜看著舔舐鍋底的火苗，“等米糕出鍋，咱們一起去看看景嬪吧。”
蔻兒明白了封凜凜的意思，不做聲了。
晚上，米糕出鍋，封凜凜裝盒，主仆二人跟著黃蓉來到景嬪的宮裏。
景嬪的住處比封凜凜的還要破，但是打掃得很幹淨，處處都能看出主人的細心與精致。
黃蓉主動介紹“景嬪娘娘以前還在院子裏種花養魚，但是開銷太大，最後就不弄了，花圃和魚池都荒廢了……”
封凜凜點頭。
進房以後，一股帶著藥味的暖氣流迎麵撲來。
黃蓉最先上前“景嬪娘娘，淑妃娘娘來了，還送來了點心。”
被子裏的人一動，一張如同枯萎花瓣的臉蛋露出來“淑妃姐姐？抱歉，我這樣子太失禮了……”
“不必拘禮，躺著吧。”
封凜凜走過去看著她，隻見景嬪麵如死灰，瞳孔都有些渙散，心知她真是命不久矣了。
在上個任務，她見過尤裏在自己病床前那悲痛欲絕的模樣，所以看到病重的景嬪，忍不住心疼。
“妹妹，聽說你喜歡米糕，我就多做了些帶來。”
景嬪微微一笑，聲音輕如氣流“多謝姐姐……嬪妾小的時候，母親也時常做米糕，給嬪妾姐妹開胃養顏……沒想到，淑妃姐姐做的味道居然跟母親一樣……”
封凜凜摸摸她的頭“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景嬪閉上眼睛，喃喃地說“已經……足夠了……”
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可是，在冷宮煎熬這麽多年，臨死前能吃到幼時的點心，她沒有什麽遺憾了。
她不恨謀反的父兄，也不恨絕情的皇帝。
父兄視她如珠如寶，皇帝也曾經愛過她。
隻是，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她一定離這個皇宮遠遠的，做一個承歡父母膝下的小女兒。
封凜凜在宮裏陪景嬪陪到半夜。
後半夜，景嬪去世了。
無權無勢的冷宮妃子，死了以後得到一身幹淨衣服，然後一張草席，一副薄棺，抬出宮外，草草掩埋。
盛寵如煙，一吹就散。
黃蓉的身世跟蔻兒差不多，景嬪一死，她在這宮裏就無依無靠了。
死了主子的宮女都被視為不祥之人，就算可以繼續留在宮中，得到的也隻會是最苦最累的活計。
封凜凜看黃蓉心灰意冷的想要尋死，說道“沒地方可以去的話，你就跟著我吧。”
黃蓉聽了以後，深深跪拜“多謝娘娘收留！娘娘大恩大德，奴婢今生沒齒難忘！”
封凜凜看得出，蔻兒好像不太高興黃蓉的加入。
但因為自己發了話，這孩子也就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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