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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梅園

  在秦堅準備好的書房之中,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剛剛把吳先生讓進來並親自關好門的秦有道,竟是正了正頭上的金冠,俯身便對吳先生下拜:“臣比香國秦有道,參見大國師!”


  “君王不可如此!”吳先生忙上前將秦有道攙扶住,“你也該知道,我早就不是什麽國師了。”


  “您……”


  吳先生點點頭,回憶著言道:“難為你還認得出我。那還是二十年前吧,你隨你的父王去天門山朝見時,我們見過一麵……”


  秦有道當然記得。那個時候他隻比現在的秦堅大著兩歲,第一次跟著他的父親入朝參見。而之所以今天一見之下就能認出吳先生來,也實在是這人的身份以及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隻能用傳奇來形容,讓人想忘都忘不掉。


  聖皇朝能夠統禦天下諸侯,除了聖祖留下的遺澤之外,自然也和朝廷的強大分不開。皇朝之中,聖皇一人高高在上,獨攬天下大權,而其下又有四聖人和八部大人共參朝政。尤其是那八部大人,他們自身強悍不說,手下還各自領有一部聖祖時期遺留下來的部落,其戰力之強,即便是九大諸侯國都無力與之抗爭。


  然而在這十二位權傾朝野的貴族之上,還有一人超然物外,那便是聖皇朝的國師了。國師不參與朝政,隻負責祭天以及管理天下各處的仙道院。這看似沒什麽實權,可卻連聖皇都會對國師禮敬有加,不為其他,隻因身為承天觀的觀主,國師有權啟動承天觀中秘藏的一枚承天令牌,以借此溝通上界,彈劾當朝聖皇。


  承天觀位於祖洲天門山聖皇宮的後山之上,可以說是這世間離仙界最近的地方。據說仙界也有承天觀,因此聖祖在開基之時便依樣設立,也有承天應命的意思在裏麵。至於那承天令牌,聖祖在登仙之時交代得很明白:“若後世子孫有不敬上天、不恤黎民之暴君,便可由承天觀代為開啟,稟明上天,以行誅伐。”


  承天令牌的藏匿之處以及開啟之法隻有曆代的大國師一人知曉,而國師一位,自然也不經由聖皇任免,那隻有在三十年一屆的承天大會上占據承天石碑的第一位,獲得“天下第一”稱號之人才有資格擔當。


  不難想象,此刻在秦有道眼裏,吳先生簡直就和仙人沒什麽兩樣。據說此人本名叫著無雙,原是玄洲之上世代修習巫術的北萊國的太子,他天資卓絕,為了修行,竟連太子之位都舍棄掉,而後更是在年僅三十二歲之時就獲得了承天碑的認可,取代前任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國師。


  “真的是您……”


  到了現在秦有道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天下仰望的大國師,竟然……會在自己兒子的府裏當一名客卿?而且看上去真就是個沒有半點功夫在身的半百之人。後來發生在無雙身上的事情已經不是秦有道可以知曉的了,他隻聽說那時的無雙是自己抹去了石碑排名,並主動辭去國師之位,這也使得國師一位第一次出現虛懸,直到幾年後新晉上來的天下第一……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吳先生擺了擺手,“你我也算是故人,還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就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起。”


  “是!”秦有道又恭敬地行了一禮,“可是,您怎麽會到這裏?”


  “唉!”吳先生歎口氣,岔開話題道:“近年來朝廷的賦稅逐年增加,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秦有道目光一黯,可他不知吳先生到此的目的,哪敢當麵議論朝廷的事,隻好低頭不語。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在城外住了半年多,到這兒也有三個多月了,自己能看的。”吳先生頓了一下,又自嘲地笑著道:“我這把年紀,除了教書混口飯吃還能幹什麽呢?可是……你這個兒子實在……”


  秦有道聽到這裏,眉梢跟隨著一動,連忙抬起頭道:“國師,您看我那幼子如何?”


  “那孩子……”吳先生禮貌地止住了話頭。


  秦有道知他聽說了一些秦毅的事情,也沒往心裏去,吳先生意思很明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在挑學生了,而如果能得國師指點,那無論對太子還是比香國又將意味著什麽?

  一邊想著,秦有道便正色地說道:“國師莫要聽信外麵那些流言。知子莫如父,我這大兒子的確沒有可取之處,可要說幼子……他五歲第一次看《謫仙》的時候,看到第三場竟然大哭不止,您知道嗎?外人都說他軟弱膽小,可他自從三歲生日以後就再沒流過一滴眼淚。”


  “哦?”吳先生麵露驚奇,《謫仙》他太熟悉了。這戲是歌頌聖祖的,整出戲一共四場,第一場講的是被貶下界;第二場艱難學藝、第三場征戰四方、第四場開創盛世。


  “第三場是……征戰四方,征戰……”


  “是的!”急切之間,秦有道竟然忘了身份,打斷吳先生道:“這孩子心硬著呢,可他卻討厭戰爭,能體諒百姓的疾苦,如果國師肯收他做弟子,日後定會成為一個有為之君的。”


  “唔……”吳先生不置可否。


  “您不信?”秦有道急得團起手在原地繞了兩圈,忽然道:“對,梅園,梅園還沒去。國師您隨我來,等遊覽過梅園您就明白了——先說好,我並沒事先教過他什麽。”


  吳先生此刻也被秦有道勾起了好奇心,便隨著他又回到了前院。秦堅早在這裏被凍得夠嗆,可也不敢躲去屋中,此時見著二人出來,如蒙大赦般快步迎了上去,心裏卻不住嘀咕父王到底和吳先生說了些什麽。


  秦有道過來一看秦毅也在外麵凍得打抖,心疼之下氣不打一處來,指著秦堅罵道:“你,你是個死人啊,不懂回屋裏待著?難道我們說一天的話,你也就在這裏凍一天不成?”


  秦堅還道父王是關心自己,心裏頓時暖暖的,連忙道:“這是兒子應該做的,外麵冷,還請父王盡早移步梅園。”


  吳先生瞧著也是無語。這秦堅都跟著自己三個月了,怎麽連個大字不識的張三都不如。


  秦有道讓秦堅遣散了家人,便在侍衛的跟隨下一行人去往梅園。這裏遊覽一番,秦堅臉上已經帶有自得之色,他不由地朝秦毅看去,因為秦毅是第一次來,想必一定會既驚奇又羨慕的。


  “秦堅!”


  一聲怒吼如春雷般驚醒了秦堅,他還在愣怔,卻隻見秦毅扯開了因園中暖氣帶來憋悶的領口,指著他道:“你都幹了些什麽?”


  “我……幹了什麽……”秦堅不解,看向父王和吳先生,不想秦有道恍若不聞,竟拉著吳先生背轉身看花去了。


  秦毅猛一張口之下,原本掛著的蚯蚓已經爬到了嘴裏,他也顧不上擦,擰著個如柿子般透紅的小臉歪頭怒視秦堅,“師傅韓振告訴我,城外有許多百姓連件過冬的新衣裳都置辦不起,可你呢?這些花都是天工閣培養的異種吧?你想裏看,卻偏要移到這裏用硫磺熏蒸?精華湧盡,一夕便即凋謝,若日日如此,需浪費多少?還有這暖氣從哪裏來?就連父王平日都隻用炭爐取暖,你就敢在這裏建地窖、造烘爐?又要耗費多少人力財力?”


  秦堅被這一連串的反問指責給弄懵了,方才想起秦毅已經七歲,開始學藝了,這些取巧的東西很可能瞞不過他。隻是……他一個孩子能有這種見識?莫非是父王教他說的?


  吳先生也是一字不落地聽到了秦毅的話。他遠不像表麵那般平靜,甚至,非常奇怪,他舉頭望向園頂的篷布,似乎可以透過那裏看見悠遠的藍天,“上天啊,”吳先生眼角蓄滿淚水,心中默念:“難道這就是您的旨意?我苦苦尋覓的人選,就是這孩子麽……”


  秦有道這時也將身子轉了回來,溫和地看著秦毅問道:“毅兒,方才這些話,都是誰教你說的?”


  秦毅仿佛瞬間又切換回到了那個羞澀呆板的幼童,他吸溜一下鼻涕,縮起脖子斜眼朝上瞅著秦有道,像極了一個帶有不滿和怨恨的偶人,膽怯地搖著頭。


  “你弟弟說得對麽?”秦有道早習慣了秦毅這副樣子,便不再理會,轉頭去問秦堅。


  “父王,他……”


  “唉!”秦有道歎口氣,“你先帶你弟弟去吃點東西,我還要在這裏走走。”


  秦堅走後,秦有道連忙湊近吳先生問道:“怎麽樣國師?他還隻是個七歲的孩子啊。”


  吳先生點點頭,平複了一下複雜的心緒,笑著道:“我聽說你封他做太子的時候,他哭得更厲害了?”


  “那……當時他才兩歲,不能說明什麽。”


  “不!”吳先生斂盡笑容,說:“他知道,你交給他的,是一件苦差事。”


  吳先生這話,即便是秦有道也聽得似懂非懂,可他無法掩藏激動,因為國師答應做秦毅的老師了。


  “我隻教他三年。這三年裏,你不能幹涉,就算我每天隻是帶著他玩你也不要管——如果能應下,那今天就可以讓他拜師。”


  這就是吳先生唯一提出的條件,秦有道想都沒想就應允了。同時吳先生也拒絕跟他回宮,便叫小太子每天到秦堅府上來。


  因為秦有道留了話,秦堅也不敢多問,他以為吳先生是心裏向著他才會留在這裏的,也就很快釋然。當天晚上,趙正國來到府裏,並且一來就馬上說要見吳先生。


  “舅舅,都這晚了,什麽事兒那麽急啊?”


  秦堅親自帶著吳先生去到書房,一瞧見趙正國坐臥不安的模樣便忍不住當先開口。


  “殿下、吳先生,”趙正國顧不上客套,直接言道:“李誌死了。”


  “什麽?死……怎麽死的?”秦堅屁股還沒坐穩就跳了起來。


  “說是搶劫。我剛去看過,身上連個鏰子兒都不剩,連佩刀和帽子上嵌著的石頭都摳了去。”


  “死在哪兒了?人抓到沒?”


  “就歸德縣防衛營駐地不遠的地方,剛進街麵兒,在一條巷子裏,應該是下職回家的時候……人早跑了,當地住戶報的案。”


  “那……”秦堅沒個想法,看向一言不發的吳先生。


  趙正國也對吳先生道:“事有蹊蹺,按說憑李誌身手,一般小賊連他身都近不了,可要說比他功夫硬的……也不至於貪他身上那點東西啊,所以我急著過來,想請先生幫看看這事兒。”


  “傷口什麽樣兒?”吳先生思索著問道。


  “這麽說倒也像是打劫,有撕扯的、抓的、有刀傷……喔,腦後還挨了一棍子,看來是不少人動手。”趙正國回想。


  “腿上呢,兩條腿上有沒有傷口,什麽樣兒的?”


  “有的,腿上的傷口都是斜著向上,還都挺長。”


  “趙大人,”沉默片刻吳先生幽幽言道:“你這個白衣軍的統帥,大概也做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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