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不被承認的戰士
“今天的茶,味道要比昨天的好”,昏黃的下午,一個老婦人抿了一口茶水,有些驚訝於這茶的香氣比昨天的更盛。
“夫人,這茶放的時間長了,味道自然就要更濃一些”,倒茶侍女微笑。
“嗯,很好”,老婦人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
不過沒了一開始的那種驚喜,這茶給人的感覺也就平常了。
“奧蓮娜夫人,已經全部解決了”,這時,一個侍衛快步走來。
他在老婦人坐著的小廳外就停下了,恭敬的說道:“謠言,確實是公爵大人傳播的。”
“嗯”,奧蓮娜夫人順手將茶杯放回桌上:
“風暴地的騎士應該來了吧”。
“是的,各位風暴地的騎士從昨天開始就已經陸續到來,今天他們已經參賽了”,侍衛點了點頭。
“嗯”,奧蓮娜夫人點了點頭:
“公爵有什麽反應麽?”
風暴地的騎士是她邀請來的,並沒有事先通知自己兒子梅斯。想來,自己這個自尊心非常強的兒子會生氣吧。
不過,藍禮身為風暴地領主,是國王疼愛的幼弟,這樣規模的比武大賽不邀請他來,不合適。
“呃,公爵大人沒有反應,這件事他好像沒注意到,不過對於您掐斷謠言的行為,他很生氣”,侍衛語氣如常。
對於我招來風暴地騎士的事情沒有注意到,反倒因為我掐斷謠言而氣憤。
大樹被狂風吹落樹葉,卻責怪螞蟻踩到了他的樹幹。
荒謬,太荒謬了吧。
奧蓮娜夫人莫名的覺得有些滑稽。
自己數十年苦心孤詣,熬過丈夫早亡,抵住河灣地諸侯的騷動,迎擊凱岩那頭老獅子的陰謀,在國王的目光中竭力城府。難道到頭來是為了這麽個蠢貨?
什麽樣的領主會一點不在意這樣重要的外交,反而把目光全部放在造謠自己麾下諸侯的緋聞上?
十幾歲的小孩子都知道權衡利弊吧!
黃昏下的茶廳,顏色是一天之中最濃的,奧蓮娜夫人坐在其中的陰影裏,呆呆的,好像是看著開的正盛的玫瑰花。
侍女大氣不敢出,緊張的額頭冒汗,還拚命的祈禱汗珠落地的時候千萬不要發出聲音。
直到,天色暗下來,到用晚餐的時候了。
侍女感覺自己全身發痛,幾乎難以站立,就在在她絕望的快要倒下去的時候,一隻溫柔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
“維拉斯大人”,侍女連忙行禮,隻是她的身體實在是太僵硬,一不小心就倒在了來人的懷中。
“放鬆一點吧”,維拉斯沒有推開她,而是仔細的將她重新攙扶起來。
“對,對不起,大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侍女抬頭看見維拉斯的臉,頓時一臉羞紅。好像維拉斯大人也很帥呢。
“嗯”,維拉斯看她站住了,便鬆開手,一瘸一拐的走進了自己祖母奧蓮娜夫人的茶廳:
“祖母大人。”
奧蓮娜夫人這時才回過神來,看到自己最看好的孫子,心頭鬱悶稍淡,便讓他快點坐下。
“祖母大人”,維拉斯恭敬的行禮,然後坐到侍女搬來的椅子上:“我想尋求您的幫助。”
“若是養馬養牛,我可幫不上你”,奧蓮娜夫人輕笑一聲。
“不過是些愛好”,維拉斯稍稍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開開你的玩笑”,奧蓮娜揮了揮手:“有什麽事情,要讓我這個老婆子幫忙。”
“是謠言的事”,維拉斯點了點頭,很無奈的說道:“這件事是父親主導的,我的能力不夠,若不借助您的力量,恐怕無法解決。”
“昨天就有風暴地的騎士陸續到來,藍禮親王不久也將到來,我們,不能讓他們看輕高庭”。
“同時,風暴地與河灣地諸侯也有不和,我想再增加巡邏的的衛士,以防萬一”
維拉斯不常和人交流,可他一旦開始說重要的事情,必然細致縝密,麵麵俱到,奧蓮娜夫人耐心的聽著,直到晚餐的時間維拉斯還沒說完,奧蓮娜夫人便讓人將晚餐送來茶廳,兩人邊吃邊說。
奧蓮娜夫人雖然年事已高,可她的身體依舊硬朗,而且維拉斯說的都是她想聽的,她因為兒子不爭氣而產生的鬱悶也在兩人的談話中淡去,她臉上開始重新洋溢笑容。
雖然兒子不頂事,但孫子可以啊,而且孫子已經成長起來了,提利爾家族的未來,還是很光明的嘛。
次日,謠言一如它來時那般迅速的消散了,百花騎士和角陵騎士的戰鬥重回人們的口中。
而這時,角陵的騎士已經連敗三陣,百花騎士距離十連勝,隻剩下今天的這一場戰鬥了,沒人認為他會輸。
這對狄肯來說,可謂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糟心事一件一件的。在等比賽消息的時候,他的頭發都掉了十好幾根。
“百花騎士拒絕了我們的挑戰”,這時,萊德納帶著最後一個還沒敗過的角陵騎士回來了,他一臉的陰沉,好像即將落下雷霆的鉛雲。
百花騎士嘲笑角陵騎士的弱小,拒絕了與之戰鬥。
這個消息恐怕用不了幾天的功夫便會傳遍整個河灣地,並流入風暴地。
因為己方太弱小,而被對方拒絕,對一個騎士來講,這時何等的恥辱!更重要的是,百花騎士嘲笑的不是單單騎士一人,而是整個角陵!
被拒絕的騎士一把摘下自己的頭盔,滿臉漲紅的對狄肯和萊德納鞠躬,一個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一邊流著眼淚和鼻涕,一邊道歉,不斷的鞠躬。
“知道自己的弱小是好事,把眼淚收起來!”,萊德納嗬斥了一聲,上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些在曆史上留下名字的大騎士們極少是沒有受過屈辱的,可他們忍耐下來,更加努力的成長,最終取得勝利。去吧,好好休息,繼續變強,直到你一雪前恥的那天!”
“是!!我以後一定會努力的”,年輕的騎士抽噎著止住眼淚,抓著頭盔和長劍低頭離開了,他要去劍靶那裏練習。
帳篷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這些年輕騎士都是有些本事的,若是正常的比武大賽,他們運氣好點,每個人獲得三連勝都是沒什麽問題的。
可偏偏遇上了洛拉斯。
百花騎士為了一雪前恥,硬頂著將他們一個一個的全部都打了下來,這就導致了不算瑪爾斯在內的,角陵新來的這一批年輕騎士,一次勝利都沒獲得過,甚至最後百花騎士都不屑於和角陵的騎士交手了。
如果不是年齡限製,萊德納都想自己上場把這個花裏花哨的百花騎士可砍下來,讓他一隻手都沒關係。
“實在不行,我上場”,狄肯目光幽深。
他是角陵伯爵之子,這次一行人之中地位最高者,既然如此,就要負擔起責任。
“狄肯少爺,你的傷還沒痊愈”,萊德納搖了搖頭,影子山貓的利爪切割人的皮肉就像滾燙的餐刀切割黃油。狄肯身上的傷口很深,即使縫合了也要很長的時間才能痊愈,而且傷口已經崩裂一次了,再來一次
“明天,瑪爾斯會向洛拉斯發起地麵的挑戰,今天之後,他就能獲得七連勝,洛拉斯還差一戰才十連勝,他不會拒絕最強的角陵騎士”,萊德納長長的呼了口氣,所幸事情還沒到真正不可挽回的地步。
“希望吧”,狄肯點了點頭,他去看過瑪爾斯的比賽,這個擁有強大戰力的同齡少年,此時已經是他們最後的保障了。
一陣風吹來,旁邊的樹林娑娑作響,竟然壓過了人群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天地之間。
瑪爾斯漫步在放著盾牌的柵欄旁。
原本的草地已經被踩的一團亂了,幸好這幾天沒有下雨,不然情況會更糟。在比武大賽剛開始的時候下了兩場雨,結果那片地方直接被戰馬踩成了爛泥塘,後來直接被廢棄了。
瑪爾斯不斷的往前走,幾乎他每次快走到一個騎士的麵前時,這個騎士就會不自覺的往後退。
雖然是私生子,可瑪爾斯已經用戰績說明了自己的實力,金樹城的騎士已經全被他打敗了。沒有誰想成為他的下一個目標,所以不管自覺不自覺的,幾乎所有的騎士站著的位置都往後靠了一些。
這就顯現出真正的勇士了,人還不少,不過他們盾牌上的突然讓馬爾斯有些陌生。
聽那些河灣地的騎士們說,那些新來的騎士好像來自風暴地。
而這些風暴地的騎士中,一個身材高大,一身鐵甲,帶著頭桶的騎士站的尤為靠前,他左右無人。瑪爾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就他吧,反正誰都無所謂。”
獲得六連勝,瑪爾斯已經有點飄了。
他用長矛敲打了對方的盾牌,那上麵有一對太陽和月亮的圖案,金色的太陽在盾牌的左上角和右下角,底色是黃昏的暗紅,銀色的月亮在盾牌的右上角和左下角,底色是夜空的深藍。
瑪爾斯不知道這個圖案是哪個家族的。
不過那名騎士已經迫不及待的出列了,而隨著他的出列,他身邊的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瑪爾斯和那出列的騎士一同進入了賽場,他隻想快點取得勝利。可當對方拔出長劍的時候,瑪爾斯知道自己中獎了。
對方隻是拔劍,整個人便散發出一種鋒銳的感覺。被她盯著,就好像被能砍下腦袋的劍鋒在自己脖子上的皮膚上刮擦,一下子就讓瑪爾斯汗毛倒豎,脊柱發抖。
“塔斯的布蕾妮對戰角陵的瑪爾斯”
“塔斯的布蕾妮麽!”難怪會有這樣的壓迫力,恐懼之後,就是驚喜,瑪爾斯激動的手都在發抖。
這可是到後期打敗詹姆蘭尼斯特和桑鐸克裏岡的強大女戰士。雖然現在還遠未到她的武力巔峰,可有那個才華和天賦的人,在這個年紀必然也有同齡人中頂尖的實力。
能在這個時間段的河灣地,碰到這位風暴地的女騎士?
幸運了,如此強敵,可謂,大獎!
而到了這時,觀戰的人才知道,原來瑪爾斯的對手是一個女人。
女騎士?
聞所未聞!何其荒謬!女人怎麽能做騎士?
男人們,甚至大部分的女人們頓時都議論紛紛。
他們有的大聲嗬斥,有的小聲討論,有的冷眼旁觀,有意無意的便有一種敵意凝聚,壓在布蕾妮的身上。
布蕾妮握劍的手又緊了緊。
瑪爾斯不用仔細觀察就能知道,這個女人現在很緊張,非常的緊張。可她沒有忐忑和糾結,依舊無比堅定。
“強大與否,並不局限於性別”,瑪爾斯端起長矛,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
“走上變強的道路,必然會有不被人理解的時候”
“不用理會那些外人的碎碎言語”
“女人怎麽了!”
在有些事情,有些職業上某個性別的人會比較有優勢,可這也不代表另一個性別的人幹不了,因為有些人幹了些礙不著你的事就去指指點點。
感覺,真沒這個必要。
難得遇上這樣的對手,瑪爾斯可不想還沒交手,布蕾妮就被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人逼退下場。
前麵的比賽,瑪爾斯覺得說句玩兒玩兒也可以,別說全力以赴了,那點運動量甚至連熱身都算不上。這就更突出了這位自己用上全力恐怕都難以戰勝的姑娘的價值。
“瑪爾斯爵士,謝謝你,你是一位真正的騎士”,布蕾妮心中有些觸動,沒想到第一個理解自己的人會在賽場上遇到。
“若是真的感謝我,就壓上殺我的心來與我戰鬥吧”,瑪爾斯挺槍就刺,麵對其他的對手,他不介意讓出先手的優勢,可遇上如此強敵,再不搶攻那就是傻子。
“十分樂意”,布蕾妮不禁大笑一聲。
“鏹
鏹
鏹!”
瑪爾斯使出了渾身解數,務求擴大自己搶攻得來的優勢。
鋒利的矛頭好像暴雨般落向布蕾妮的胸口和麵頰,這是破甲的長槍,每一槍都是實實在在的,隻要刺中了,鐵甲絕對不可能將其中的**保護的完好無損,尤其是要害,刺中就有斃命的可能。
前幾天那些與瑪爾斯交過手的騎士,他們在普通人眼中稱得上強大的戰士,可在麵對這樣能決定生死的攻勢時,八成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因為他們沒有向死而生,拚命一搏的勇氣。而且以他們的眼光,能立刻判斷出自己絕不可能在這樣的攻擊下活下來,於是他們會比普通人動作還快的逃走。
布蕾妮不同,她有足夠的實力,而且她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矛頭在麵前,她能眼睛都不眨一下,何等的魄力。
瑪爾斯眼睛一眯。
果然,這個高大的,穿著完整鐵甲的女人一下子就展現出了強大的實力。
她揮舞著長劍,如同一座曠野上的風車,而這把特質的,換算過來將近一米三的長劍就好像大風車的扇葉。
風車無法自己轉動,而這把劍卻能在女戰士的手中攪動狂風。
地上未被踩倒的細草被強大的氣流壓向兩邊。
麵對布蕾妮滴水不漏的防禦,瑪爾斯隻能主動的停下自己的攻勢,他出槍的速度比不上布蕾妮揮劍的速度,再往前衝,他相當於是把腦袋送過去給人砍。
速度快,打擊準,而且能完美掌控。
瑪爾斯並不意外自己暴烈的攻勢會被布蕾妮防下,他意外的是布蕾妮展現出來的實力,這個女戰士的實力要比他預估的還要強的多,他搶得先手才獲得的優勢,竟然連對方的一輪防禦都打不開,立刻被反壓製了。
鋒利的劍在眼前劃過,頭桶都被打飛了,好像下一劍就能劈開自己的腦袋,瑪爾斯以為自己會害怕,可興奮偏偏無法克製的彌漫全身。
布蕾妮,太幸運了,我竟然能在這時遇到你。
若我是攀岩者,你便是我一生中第一座要靠自己越過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