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仔林,顧名思義,盛產一種體型不大、但是味道肥美的小型野豬。
它們身上有許多花紋,躺在樹蔭下乘涼的時候,有類大小香瓜,烹煮後味道也類似,腥味不重,有清甜口感。小仔豬也以呆頭呆腦聞名,但即便是這種憨豬也知道自由的重要性,每當部落民們試圖馴化它們的時候,它們就會變得暴跳如雷,與原本溫順的姿態形成鮮明對比,所以當瑞安尼亞駐軍想要美餐的時候,隻能費勁派出獵手。
當下就有兩個瑞安尼亞士兵正在森林裏東張西望,尋找著小仔豬的蹤跡,一人手裏拿著長矛,另一人則持鐵叉,尖端分出兩根鐵刺,一下就能把小仔豬釘在地上。
天晴晴的,雲彩豐富,一天中最熱的時節已經過去,正逢午後。他們沿著樹葉投下的陰影漫步,低頭尋找足印和糞便,踩在滿地草葉上發出窸窣動靜。
行伍生涯折磨年輕人,鍛煉青年人,麻木老年人。他們正處於飽受折磨的階段,百無聊賴,效率低下,不時對周圍色彩斑斕的植物指指點點,爭論著該如何為它們命名,即便從林中竄過的一隻負鼠也能讓他們嘖嘖稱奇,流連忘返,這至少比站崗有些意思。
不過很快,他們眯起眼睛,互相提醒。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隻小腿高的條紋小豬被嚇得從藏身的草叢中竄出來,但他們已經無暇理會。
他們看到一個男人,赤條條的,圍著布在腰間,雙手反綁在身後,憑著雙腿拚命地往這裏跑,嘴裏還不斷叫嚷著:
“龍之神!龍之神啊!救命!(瑞安尼亞語)”
“別動!別動!站在那!”士兵們緊張地高舉武器,示意他停下,因為對方有著和他們不一樣的外貌。天可憐見,他們在被派駐到邊境之前,對山民一無所知,隻知道他們窮凶極惡、愚昧野蠻、容貌粗鄙。
“我是指揮官貝納鐸手下的百夫長,埃利亞納。我們的人遭到了埋伏,不是被殺了就是被俘虜了!隻有我拚命逃了出來!”他焦急地說。
兩個士兵慌得不行,依然步步緊逼,刀刃幾乎要刺入埃利亞納的前胸,迫使他步步後退。
“嘿——嘿——沒必要這麽緊張。”
“口令?”
“人非平等。”
士兵們的臉色緩和了下來,把武器收起來。
“你就是埃利亞納?我聽過你的名字。來自白露部的強大戰士。”其中一人露出崇敬的眼神,“你打敗了凡普斯。”
“與其說這個,還不如早點帶我回小仔林軍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長官拉莫斯匯報。”
“是,是。”他們背身在前麵引路,“昨晚真奇怪,白豚溪居然會發大水。我們想去救你們來著,聽說你們去執行了秘密任務。”
“你們在山上發現了什麽寶貝?”另一個士兵問。
“啊啊……是啊。”埃利亞納有一茬沒一茬地接著。
等到兩個年輕的士兵放鬆警惕,埃利亞納忽然往前衝刺,把手上虛綁的繩索解開,迅猛飛踢,將一個士兵直接踹倒在地。另一個士兵回頭看到同伴慘叫著撲倒,嚇得差點握不住手裏的長矛。與此同時,夏涅拿著短弓從林木之間衝出來,拉開弦瞄準了他的胸膛。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亂動,她能直接射中你的心髒,把武器舉高。”埃利亞納威脅著,同時上前將倒地的士兵牢牢壓製住,勒住他的喉嚨。
“你……你……你……你不是埃利亞納!”他哀鳴著。
“我是,我當然是。噢,這個可憐的人一直在追尋著可選擇的人生,你看到我這態度,還辨別不出來嗎?……”埃利亞納諷刺著,一邊用繩索牢牢捆住身下士兵的雙手,每當對方想要嘟噥的時候,埃利亞納就會狠狠地把他的臉砸到草地上。
夏涅遞給埃利亞納又一根粗麻繩,他伸手奪下另一個士兵手中的長矛,瑞安尼亞人非常害怕。
“別殺我,別殺我,埃利亞納……”
“以前我很喜歡過問別人的生死。”埃利亞納把他也如樣捆住雙手,“但可惜這些年來我都不能順遂如意,所以我不能決定殺不殺你。你的命運已交給另一個超凡生命審判,如果表現出足夠的敬畏,或許他隻會挖出你的腿骨用來占卜,留下你的,健康的身體,對吧……”
“噢……不要……不要……”士兵們膽戰心驚,被夏涅和埃利亞納押往深林地帶。
在那裏,希蘭度已經等候多時。
希蘭度仍舊戴著木製麵具,但手上正在削一個新的,他的手藝非常出色。希蘭度有多種多樣的興趣,草藥、醫療、攀爬、泅渡、奔跑、追蹤……還有眼下的木工,不能說全都達到巔峰造極,但基本上都有相當不錯的水準。對他來說,很難把一生的注意力隻集中在一件或兩件愛好上。
他看到埃利亞納和夏涅邀功般地帶來兩個俘虜,略略點頭。現在又要進入聖山守衛的角色了,不再是希蘭度。
“盤問營地裏的狀況。”希蘭度命令。
“多少人,多少奴隸(瑞安尼亞語)。”埃利亞納捏住一個士兵的下巴,“你把刀抵住他的心髒(山民語)。”
夏涅把短刀輕輕刺在士兵的胸前,刀子的冰冷令他欲哭無淚。
“四個大隊,大概……大概有兩百個奴隸……我不知道……每天都有變化……”
“你們跑到這麽遠的地方幹甚。”
“抓……抓小豬啊……”
“你們自己養的還不夠吃?”
“它們愛撞欄,養不長……今晚……今晚有重要的宴會……宴請誰……我也不知道……”
埃利亞納轉向希蘭度。
“小仔林駐紮著四百個士兵,他們說今晚有重要的宴請,但不知道邀請什麽人。”
“情報說得比較多的人免死。”希蘭度低語。
埃利亞納露出冷漠的笑容,拿出自己的劍分別在兩個士兵的脖子上虛割了一下,冰冷金屬掠過他們肌膚時,他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到底宴請誰,誰先說出來,我就饒恕誰的生命。”
“伊內斯塔!”另一個士兵連忙開口,之後又重複了一遍,“伊內斯塔。”
沒說話的士兵張了張嘴,露出懊喪和痛苦的表情。他仇恨地看著同伴,而另一人正因生還的希望而沾沾自喜。
埃利亞納思索了下措辭。
“他們在招待一個富有的商人,叫伊內斯塔。”他向希蘭度解釋,“他的生意做得很不錯,在東邑、邊境邑的人們都認識他。他的獻金維係著許多軍團的生存。在瑞安尼亞他也有自己的關係,以免遭到敲詐和綁架。”
希蘭度思忖了下,拿起麵具繼續雕刻,同時讓埃利亞納又從士兵口中問出了許多重要情報。
良久,雕完了最後一道花紋,希蘭度才抬起頭。
“瑞安尼亞人怎麽傷害你的族人的?”他問埃利亞納。
埃利亞納的麵部肌肉抽搐了下。
“隻有這件事我不想說。”
“那把你不想說的那些事情,對他全都做一遍。”希蘭度指了指那個沒說出情報的士兵。
“多謝。”埃利亞納愣了下,對希蘭度點點頭,然後拖著那個掙紮不止的士兵往森林裏去,兵士一路上求饒哀叫,喊得聲嘶力竭。
又過了幾分鍾,自那邊的森林中響起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聽得人於心不忍。好似一個人的血肉正從原本的軀體上被剝離。
希蘭度又望向剩下的哪個士兵,他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雙腿挪動著身體,拚命地想要離開。
“這樣不錯,夏涅,我們把他吊起來。”
夏涅露出笑容,模樣好看多了。她再拿出來一根繩子,一腳踏住他的背,接著用繩索把士兵的雙腳捆在一起。希蘭度抓著繩索把他往後拖,手拿著繩子末端,爬到附近一棵樹上,將繩索拖到樹枝上,拉長繩索把他倒吊起來,最後拿繩索在粗壯的樹枝上打了個結。
士兵兀自哀嚎不止,頭重腳輕,努力擺動著身體,但手腳都被牢牢捆住,難以脫逃。
“就這樣讓他一直叫嚷,沒關係嗎?”夏涅問。
“叫聲會吸引來野獸,挺不錯的。”希蘭度拿起麵具。
埃利亞納半身染血,從林中返回。
他接過希蘭度遞給他的麵具,在臉上戴好,這麵具上刻出了寓意險惡和爭戰的花紋。夏涅原本也想讓希蘭度給自己整一個,但是看到這猙獰醜陋的麵具,她又頓時打消了念頭。
“我們去找這個‘伊內斯塔’。”希蘭度抱著手。
“用什麽打動他?”埃利亞納撫摸自己的新麵具。
“他既然是做買賣的,當然會對‘貨物’感興趣。”希蘭度盯著在樹下和幾隻小仔豬一起打盹乘涼的濕毛狗,它感到事情不太對,連忙爬起來,背上是鼓鼓囊囊的背包,裏麵裝滿珍稀藥材與森林特產。
他們略做收拾,然後就離開了這裏,留下被倒吊者不斷地哀鳴和求救。
和希蘭度預料的不一樣,叫聲沒有吸引來野獸。
幾十分鍾後,兩個穿著鐵甲、金發碧眼的山民從林中尋聲靠近,對這個瑞安尼亞士兵指指點點,他看到這一幕,更加絕望了,拚命掙紮著,可血液倒流到頭部,讓他頭暈腦脹,根本無法思考。
他隻看到,山民提著斧頭,走了過來,臉上繪製著血紅色的足印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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