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希蘭度的態度有了巨大的改變,他能明顯感覺到。
“快走,快走,快走。”埃利亞納一直催促希蘭度,“我們一秒都不能在這待下去了。”
“為啥?”希蘭度坐在床上,他把那紅寶石送給了戴芙洛,她看起來很高興。既然大家看起來都很快樂,為什麽埃利亞納卻如此焦急。
“有一樣東西,它既不會開花,也不會結果,但人們一定要把它埋在土裏,是什麽?”
“什麽?”希蘭度不解。
“是金子啊,金子!”埃利亞納珍重地撫摸著桌上的玉匣。
“為什麽這麽說?噢……”希蘭度猜到了,“你說是會被偷嗎?”
“當然!何止是偷,人們還會搶呢。”
“這樣說來,伊內斯塔倒是給我送來了災厄,等到了瑞安尼亞就還給他。”希蘭度皺眉。
“別別。”埃利亞納連忙止住,“有錢是最好的,現在幹啥不要錢,就算喂您新買的那些動物,也要真金白銀去換吃的咧。”
“嗯……”希蘭度思索,“但是錢改變了人們對我的看法。”
“是啊,錢就像力量一樣。您看,您是因為性情隨和,我才能自如地和您交談。如果您隻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讓我送命,您猜怎麽著,第二天我就跑啦。”埃利亞納輕鬆地說。
諸般事件經曆,所謂錢的概念在希蘭度的心中逐漸成型。有句話果然不假……在龍之國,就像龍之國民那樣思考。
看到希蘭度沉思的模樣,埃利亞納點點頭,大人總算有點理解財富的意義了。
“那你幫我保管。”希蘭度說。
埃利亞納臉色鐵青,看來大人一點也沒有理解。
“您這是在考驗我!”他叫嚷著,“喂,我對自己的意誌力有點沒信心啊!”
“如果你覺得你連狗都不如,就把玉匣給它保管。”希蘭度撂下一句話,然後離開自己的宿所,準備去洗澡,他打算趕緊動身前往瑞安尼亞。
“嗷!”濕毛狗跳到桌子上,一隻爪子按在玉匣上。
穿過中庭,希蘭度推開浴屋門,看到一個大約五丈長寬的方形浴池,四周貼滿陶磚,倒滿清水。他問過戴芙洛,這件浴屋隻有她會在晚上使用,而白天他可以在這裏洗澡。
希蘭度把門掩住,脫掉鬥篷和盔甲,將沉重的負擔放到旁邊的地上,然後緩緩走進池中。
他會遊泳,也會潛水,在水中輕快地遊動。清涼的水避光放置,水溫宜人,感覺非常舒暢,他整個人一動不動,泡在水中,全身心放鬆,自在無比。
如果時光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他胡思亂想著。沒有煩惱,沒有憂慮,無需和強大的敵人對抗。
不知過了多久。
“失禮了。”戴芙洛輕輕推門進來,回身把門鎖上。
希蘭度從水池裏探出頭來,看到戴芙洛正在對自己微笑。
“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戴芙洛卸下衣裳,站在水邊。希蘭度見慣部落男女衣不蔽體,不以為意。
“一起嗎?”希蘭度問。
“啊……”戴芙洛沒想到他這麽主動,便走進水池,大膽地遊到他身邊。
希蘭度背靠著池壁,思考著接下來的出路。他首先想到自己買下的那些動物,它們是很好的混入瑞安尼亞的幌子,這些野獸本來要被送到競技場……那麽自己扮成類似行當的從業者也順理成章。埃利亞納可以躲在貨物堆裏……他絕對不能被發現,瑞安尼亞那麽大的城市,守門的士兵一定十足警戒。
之後呢?之後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最好要想盡辦法靠近瑞安尼亞的權力中樞,了解那些龍祭司的具體情形,盡可能多地收集情報,在三十天內奪回琉璃寶珠。
接下來要趕緊去準備馬車,準備偽裝,照顧好動物,有的就索性放生野外。它們會不會傷害瑞安尼亞人?或者重歸牢籠?遺憾的是,他管不了太多……
戴芙洛的動作打斷了希蘭度的思索,她撫摸著希蘭度健碩的肌肉。
“我說過您既年輕又健壯嗎?”
“也許有。”希蘭度記不清了。
戴芙洛親吻希蘭度的脖子,之後是耳朵,身體緊緊相貼。
“你在做什麽?”希蘭度感覺癢癢的。
“沒什麽。”戴芙洛能清晰地感受到希蘭度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失落地鬆開了手,獨自浸在水中,“您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希蘭度的心中掠過夏涅的影子。
他不自覺地握住胸口的項墜。
“嗯啊。”
“是她送給你的嗎?”戴芙洛眯著眼睛,盯住希蘭度脖子上的項墜。
“不是……我自己做的。”希蘭度實話實說。
“她運氣真好。”
希蘭度感覺洗的差不多了,便爬到水池邊上,重新將衣物穿戴好。
“以防我以後不能認出您,能否……把麵具摘下來?”
聖山守衛穿戴整齊,動作卻有些僵硬。
“求你了。”她懇切地說。
總不能一輩子戴著麵具吧。希蘭度歎息。
他輕輕地把麵具摘下,這種感覺有些陌生,用自己的麵容迎接風和空氣。希蘭度轉過身,和戴芙洛四目相對。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露出微笑:
“您真好。”
希蘭度搖搖頭,把麵具掛在腰間。
“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她歎息。
“你怎麽知道我要離開?”
“您跟我說過,您有不得不去瑞安尼亞的理由,我想,遲早您要出發的。”
希蘭度兀自往外走去。
“喂——我會想您的。”
希蘭度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我……我也會……”
等他離開浴屋的時候,戴芙洛靠在浴池邊緣,偷偷地笑了。
希蘭度穿過庭院的時候,人們看到他的真實麵容,又發現了個大新聞般,互相奔走相告。他不由得加快腳步,回到自己房間,看到濕毛狗和埃利亞納在搶那個玉匣。
“您回來了——誒?”埃利亞納鬆開手,直勾勾地盯著希蘭度看,“您……原來您長這個樣子。出乎我的意料。”
“有什麽意外的。”希蘭度不解,坐到桌旁,把玉匣拿過來,信手把匣子打開,鑒賞裏麵的珍寶與財富。
“我還以為您長著張三四十歲,大樹一般的臉,和那麵具一樣。恕我直言,那麵具可不好看。”埃利亞納說。
“你覺得你自己的那張麵具好看嗎?”
“嘛,時局所迫。”埃利亞納摸了摸自己的麵具,“而且又是大人給我雕的,總歸是能接受的水平。無論如何……一個團隊裏不能有兩個戴麵具的人,您看,我說的有道理吧。”
“那些馴獸師都走了嗎?”希蘭度問。
“還沒,怎麽了?”
“你帶著濕毛狗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從他們之中遴選一個人,要求是……那些動物不恨他,其次,道德水平……你自己拿捏。”希蘭度擺擺手,“我們把他雇來。”
他從匣子裏拿出一枚金板,放在桌上。
“雇來?”埃利亞納狐疑地拿過金板,“我們要做什麽?開動物園?那個要手續的。”
“我們去瑞安尼亞,以……馴獸師的身份,之類的。”希蘭度設法解釋自己的構想,“我們混入城市,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去尋找原珀的下落。”
“大人,現在是‘聖月’啊,我們想幹什麽都在重重監視之下。”埃利亞納感覺不太對勁。
“這同樣意味著一件事。”希蘭度喃喃道,“我們無論做什麽,都會引起非常巨大的反應……他們越重視越好,我們製造的禍患會在幾天內傳遍整個龍之國。”
“我隻想過平靜的生活。”埃利亞納帶著濕毛狗出去忙活了,希蘭度躺在床上。
很奇怪,剛才和戴芙洛共處一室的時候,想的全是和瑞安尼亞有關的事情。
現在輪到要考慮對瑞安尼亞策略時,又忍不住總是想起戴芙洛的神情。
過了不久,埃利亞納提著人到門外,希蘭度開門看到一個褐色頭發、臉上長著雀斑的男孩,被埃利亞納抓住命運的後頸,一見到希蘭度就傻笑。
“這家夥腦子有點不太靈光,但您知道的,用來應付瑞安尼亞人差不多夠用了。”埃利亞納解釋。
“去附近的村莊裏買一輛馬車,買食物和水,買草料,你要負責照顧動物,知道嗎?”希蘭度說。
“好嘞。”
“你叫什麽?”
“吉列爾。”他不動聲色地東張西望,希蘭度估計他是在找傳說中的玉匣,大概也沒埃利亞納說的那麽傻。
但希蘭度有什麽好怕被偷的呢?濕毛狗是幹什麽的……
“嗷?”濕毛狗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
到了次日,一切準備已經妥當,希蘭度騎在大象背上,帶上幾籠動物,一輛裝滿貨物的馬車。吉列爾把飼料塞進籠子裏,給它們準備飲水,濕毛狗在旁邊監督,見一切穩當,才跳進車廂。
埃利亞納依依不舍,和那些徹夜交談過的年長女仆們逐一告別,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令她們哭得稀裏嘩啦。
戴芙洛站在宅院門口,遙遙和希蘭度一行告別。
一行人往山坡下去,趁著成對驕陽還未升起,馳入道路。
終於,要抵達諸城之城,龍之國的心髒了……
真正的挑戰,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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