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當年恩怨
他們，甚至沒能看見他的模樣，聽見他的聲音，就這樣，沒有了……
葉晉禮頹然扶著牆壁，才勉強讓自己沒有倒下去。他摘下自己的眼鏡，那鏡片已被淚水淋得模糊，扭曲了整個殘酷的世界。
葉世非緊皺眉宇，死死咬著牙，淒入肝脾。
他雖然曾對那個他們的結晶妒忌到心生痛恨，但他發誓，他從沒有一秒鍾對那孩子有過惡念，更沒有料到有一會是這樣悲傷的結局。
以身擋槍，那丫頭怕是瘋了。為了葉晉禮這麽一個自私又冷酷的人，她真覺得這麽做值得嗎……
“他們……到底是誰？”
葉晉禮突然冷然發問，那聲音陰沉帶著沙啞，幽森的瞳仁可怕地緊縮著。
葉世非沉默，太陽穴突突地狂跳，隻覺有種壓迫感，令他進退兩難。
“你不，我也有辦法查清楚他們的底細。到時候連同你……這筆帳我會跟你們一起清算！”葉晉禮的胸腔中充斥著衝的怒氣，帶著深入骨血的恨，如瘋如狂。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半響，葉世非隻漠然地道，“硬碰硬你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葉晉禮緩緩回頭，凝住著他的眸光中放射出烈陽的炙熱。
“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問題乍一聽可能讓人覺得很奇怪，但葉世非卻明白他問這句話背後的真正意圖。
是啊，我到底是誰？連我自己都快看不清楚了。
他是葉氏集團的三少葉世非，也是Fred手下最厲害的殺手。可如今他卻不知自己的心該向著誰，安放在何處。那種明確的歸屬感漸漸離他越來越遠。
“我不懂你在問什麽。”葉世非唯有這樣回答。
“嗬，還真是忠誠的走狗。”葉晉禮眸光一森，眉宇微壓，表情是極度的厭惡與不屑一顧。
一瞬間，葉世非恍惚了一瞬，他感到曾經的葉晉禮似乎又回來了。
偽裝這種東西，裝一兩容易。如果裝二十年呢？會不會就要忘掉本我，變成判若兩人的另一個人？
葉世非倏地想起，以前的葉晉禮可不是如今這副溫文雅致，衣冠楚楚的樣子，他也曾恣意任性，輕狂無羈過。隻是後來不知怎麽，他似乎一夜之間就像換了個人格似的，變得沉穩而內斂，心機深沉如夜空下暗潮湧動的深海。再沒有任何事能波動他的情緒，就算有，也隻能是與權勢名利有關。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突然有一看破了世態炎涼，變成了追名逐利，金錢至上的商人，這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但彼時的葉二少，此時此刻似乎又回來了。他又變得敢愛敢恨，有血有肉，甚至什麽都可以豁的出去。
是淩亭柔改變了他，亦或是，她令他重生了。
葉世非定了個神，驀地幽冷一笑：“若走狗，二哥你才是當之無愧。從始至終你不都是董事長的走狗，葉氏集團的走狗嗎？這麽多年殫精竭慮，鞠躬盡瘁，最後除了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你而去，你還得到了什麽？這就是你費盡心思想要當上總裁的目的嗎？”
“我費盡心思……那你呢，你回來不也是覬覦這位子嗎？”葉晉禮突然露出一個極令人心寒的笑容，這笑容葉世非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要不然我這位子讓給你坐吧，你那麽崇敬你大哥，就該步他的後塵，完成他未完成的使命。不過以你的性格，我保證你連一年都挺不過去。”
“你……還有臉在我麵前提大哥……”
隻見葉世非一個箭步奪到葉晉禮麵前，盯著他的目光又再度變得像禿鷹般狠厲。
葉恩文無疑是他最大的軟肋，他的逆鱗。而他心裏也清楚，葉晉禮這麽的目的就是想激怒他，可他還是沒法控製自己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你這個殺人犯，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你最好永遠不要原諒我，因為我也不會原諒你。若不是你……柔的孩子就不會死，她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還有鄭秘書，蘇瑾……你手裏沾的血太多了，作的孽太多了。你就算下半輩子在廟裏念一輩子的經也超度不完死在迷手裏的亡靈！”
“哈哈哈！”葉世非因極度的憤怒而突然大笑起來，他眼前忽地晃過鄭秘書和蘇瑾的臉，莫名地感到一陣發痛的心悸，“鄭秘書和蘇瑾的死跟我有關嗎？葉晉禮你是氣急敗壞不知怎麽辦好了吧？什麽人的死都要我買單？！我告訴你，她們都是你親手送上黃泉路的，要不是你為了一己私欲利用她們為你辦事她們又怎麽會死了？！到底幕後的始作俑者是你才對！”
葉晉禮突然覺得無趣，無比的乏味。他覺得此刻與葉世非吵架就像一場大的笑話。
“你知道我與你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嗎？”
葉世非冷眼看著他，笑容漸收。
“你總能狠得下心，可惜我不能。嗬，真是大的諷刺，我這二十年來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了個鐵石心腸的人，卻沒想到連你的萬分之一都不及。”葉晉禮苦澀而無力地一笑，那筋疲力竭的樣子仿佛已被現世折磨透了，“我和大哥，原來都是一樣的人啊。”
葉晉禮轉身，留給葉世非一個黯然的背影。
“大哥不是我殺的，這麽多年來其實我也在暗中調查真相。可時間過得太久了，證據早就沒有了。下手那人做的很幹淨，絕對是蓄謀已久的謀殺。”
“當年是你約的大哥，也是你最後一個進醫院探望他的。你走後他便停止了呼吸，你不要告訴我這他媽是巧合！”葉世非橫眉怒目地質問。
“我知道，我的嫌疑很大，那段時間因為集團管理權的問題我和大哥不止一次當眾起過衝突，我也曾揚言要將他取而代之。但我發誓，我絕沒有過想要殺了大哥的心思，哪怕一瞬間，一個念頭都沒有過。”葉晉禮眼底有晶瑩的淚光低徊，那眼淚的成分複雜，有悔恨，也有無奈，更是遺憾，“在整個葉氏家族，除了我母親從到大就是大哥對我最好，是他教會我如何在爾虞我詐的葉氏集團中生存下去，是他讓我成長。於情於理，我都不可能下這個手。”
葉世非本無意聽他解釋，但他字字句句得情真意切，他幾乎就要信了。
可這人可是葉晉禮啊，大名鼎鼎的商戰高手，什麽陰謀手段沒用過，他的話又豈能輕信？
“所以直至今日我都在懷疑，這個人是有意利用大哥的死嫁禍在我身上，以挑起葉氏家族內部的矛盾。我心裏一直有懷疑對象，但僅僅隻是懷疑，得不到認證的事我絕不能亂。”
“還有個問題，你必須回答我。”葉世非陰沉著臉問，“我流浪在外這些年，為什麽你一直沒有停止過對我的追殺？就因為我懷疑你，認為你是殺害大哥的凶手所以你就那麽想置我於死地嗎？”
葉晉禮匪夷所思地瞅著他，正要開口回答，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
他們看著各自的手機屏幕，都在猶豫著到底接還是不接。最終葉世非選擇轉身閃進了安全通道中去接聽電話。
“怎麽了？”葉世非接通後低聲問。
“淩亭柔出事了？”邢宸的聲音十分緊急。
“你怎麽知道？”
“嗬，你忘了？我也是組織的人。”
葉世非暗自扶額歎息，他的確在這一瞬忘記了邢宸也是為Fred賣命的殺手集團的一份子。
“對，她中彈了，此刻剛剛做完手術正在昏迷中。”
“葉晉禮呢？他死了沒有？”邢宸這句話時語氣毫無波瀾，冷漠得仿佛例行公事。
葉世非沉默了一下，他有時候真的有些忌憚邢宸。這種感覺是從幾時開始的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沒有。”
“那麽多殺手那麽多把槍，他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少爺，怎麽會一顆子彈都沒射中？真是一群廢物！”邢宸大覺遺憾。
“因為淩亭柔為他擋了子彈。”葉世非強忍住心痛低聲道。
“哦？那女人竟有這種魄力？從前倒是我瞧她了。”
“所以你打電話來是想什麽？”心事重重的葉世非表情已顯露出不耐煩。
“我想告訴你的是讓你做好心理準備，葉先生已經直到淩亭柔在意大利遭遇不測的事了，馬上就會找你興師問罪，估計現在電話已經打到葉晉禮那兒去了，你可得做好準備應對啊。”
“好，我知道了。”葉世非心不在焉地應著。
“你什麽時候回來？”
“還不清楚。”
“葉先生很快就會乘專機趕赴意大利，你在那多逗留也沒意義，抓緊時間找個借口回來吧。”
“我暫時不會回去，我會先去美國一趟。”
葉世非星眸劃過一絲寒意。
“美國？去幹嘛？難道你要去……”
“對，去找Fred。”
“我跟你一起。”
“不必。有事再聯係，先這樣。”
還沒等邢宸完，葉世非便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而另一邊，第一時間得知噩耗的葉先生馬上聯係了葉晉禮。這麽多年來這仿佛已成了他的一種習慣，一種無形的依賴。
“子彈已經取出，手術很成功。”麵對葉先生焦急萬分的詢問，葉晉禮隻能強自壓抑著情緒如此回答。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事？！葉世非在做什麽？保鏢在做什麽？！為什麽要放柔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怎麽這麽不心？！”
麵對葉晟謙一連串狂風暴雨般的質問，葉晉禮終於忍無可忍，沉聲反問：“您現在跟我這些幹什麽？當初同意她來這邊和葉世非散心的人不是您嗎？”
“葉晉禮，你現在是在逃避責任，還是再質問我？”葉先生赫然而怒，語氣中仿佛暗湧著狂風怒號。
“首先，我沒有責任；其次，我的確是在質問您。”葉晉禮握著手機的手背崩出青藍色的血管，無法遏製的怒火在炙烤著他的心髒。
“葉晉禮！你這是什麽態度？！”
“我的態度很清楚，這件事您不該找我來問，您應該去找葉世非，他才是最清楚整件事來龍去脈的人。”葉晉禮苦澀而自嘲地一笑，“哦，也許您是習慣了，這麽多年都是我在收拾各種各樣的爛攤子和麻煩事，您自然第一時間隻能想到我。”
“你在什麽胡話！你近來腦子是出問題了嗎？怎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找不痛快！”
“爸，您真的關心三太嗎？”
葉晉禮終於把這話問出了口，而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葉先生陷入了讓人心悸的沉默。
“你這話什麽意思？”
“如果您真的關心她，既然您已得知了消息，不該現在就飛過來在她身邊守護著她嗎？可您此刻在做什麽？打電話來向我問責，讓我負責？我何錯之有？”
“這些與你無關。”葉先生的聲音越發低沉。
“既然與我無關，那就請您不要來問我，我什麽都不清楚。”葉晉禮的態度十分冷淡。
“好……很好。”葉先生不再多言而是果決地結束了通話。
葉晉禮直愣愣地盯著手機屏幕，隻覺花板在一節一節地往下沉，他的心也一點一點往下墜。
他再也偽裝不下去了，這麽多年在葉晟謙麵前忍辱負重，逆來順受，他已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就算回去後會受到董事長的處置，就算總裁地位不保，他也要把這滿心的憤懣宣泄出來。
他永遠看不懂葉晟謙，這個男人當初不顧眾人反對與社會輿論壓力也執意要將淩亭柔變成自己的女人。口口聲聲著有多愛有多心疼，可實際上不過是把她當成一件漂亮的戰利品，一件昂貴而奢侈的擺設。
他根本不愛這個女孩，卻為了自己的私欲，毀了她一生。
這就是葉晟謙，被外界捧為神捧為風雲人物的酒店皇帝最齷齪不堪的一麵。
既然你不懂珍惜，那不好意思，我會替你，好好珍惜她，愛她——我要將你取而代之！
葉晉禮如此想著，暗中咬緊了牙，仿佛咬著自己那顆火熱的心。
……
掛斷了電話的葉晟謙眉宇緊擰，陷入幽暗的深思。
“葉先生，您又和二少爺吵起來了嗎？”榮叔歎了口氣勸道，“二少爺每公事繁忙，壓力也很大，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您多擔待一點吧。”
“他我不夠愛柔，阿榮，你覺得呢？”葉先生突然幽幽地問。
“這……話也不能這麽，每個人對愛的理解和表達方式都不同吧。”
“你覺得，晉禮對柔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