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引君入彀
葉晉禮聽著藍瀟瀟依偎在自己懷中深情的呢喃，他心中湧上陣陣酸楚，心痛與不舍糾纏著他，讓他沒法像從前那樣為了目的將一切置之度外，不擇手段。
因為愛，他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而不再是為葉家謀利，為葉晟謙掌控的機器；也因為愛，他開始躊躇不前。
見他久久不言，也久久不肯放開擁抱，藍瀟瀟歎了口氣，輕聲問：“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對你動心的嗎？”
葉晉禮下巴在她柔軟的頭頂上蹭了蹭，當是搖頭。
“在我第一次參加你們葉氏集團舉辦的慈善晚宴的時候，在我第一次看見你代表葉氏站在人前講話的時候，那樣風度翩翩，遊刃有餘的樣子，讓我覺得你就是屬於那個世界的人。那時候的你整個人神采奕然，眼睛就像邊的星星一樣亮……整個人都像一盞光源，所有人在你麵前都會黯然失色。”
藍瀟瀟閉上眼睛便能讓記憶穿梭回那時，一切清晰如昨。
葉晉禮輕撫她的秀發，柔聲問道：“那你知道那時，我也在注視著你嗎？”
“也許知道，但不敢相信。”
“為什麽不敢？”
“不敢相信那樣優秀的你，會在人群中看到如此卑微的我。”
那是她雖然被動地被葉先生捧到人前，雖然她身著華麗的禮服，借用著美麗的皮囊，可她仍然發虛，仍然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中的人格格不入，仍然覺得那時的葉晉禮恍若神，高不可攀。
可是現在，她卻成了他的女人，回顧這一切她仍覺得不真切，不真實，虛幻如夢。
她再度將他抱緊，越來越緊。可是她知道她要放他回去了，他屬於那裏，而且也有許多重要的事等他解決。她不想成為他無用的羈絆。
幾番溫存，葉晉禮穿上襯衫，藍瀟瀟為他一顆一顆細心係上扣子，每係上一顆，她便覺得自己的向下沉了一寸。如此惶然，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
“乖乖的，等我來找你。”葉晉禮吻了吻她的額頭，眼神中是萬般難舍難分的溫柔。
藍瀟瀟點了點頭，感到心髒瞬間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痛得她眼前恍惚。
“會的，我一定會等你回來。”
當晚上，Fred便要乘坐私人飛機離開S市返回美國了。臨行前他約了葉世非，兩人在他的私人座駕中進行了短暫的見麵。葉世非詢問他下午與葉晟謙都聊了些什麽，Fred隻是生意場上的事，僅僅隻是一次見麵，想達成什麽合作也不現實。但他已向葉晟謙表露了日後進軍國內市場的意向，也向他拋出了橄欖枝，希望到時候能有一起合作的機會。
“那葉晟謙呢？他怎麽？”
“他能什麽，不過是好，歡迎之類的客套話咯。”Fred不以為然地笑道。
“然而他不知道，所謂的‘合作’背後卻是個黑暗的無底洞。一旦一腳踏入就會萬劫不複。”葉世非眉宇微糾，眸色陰鬱。
“讓他萬劫不複的是我？難道不是你嗎？”Fred笑容仍掛在臉上，這樣悠然自得的模樣反而讓葉世非的心情更加沉重。
對於葉晟謙，他始終是恨的，無論日後有何等遭遇那終歸都是他的報應。
可到底是什麽令他此時心中像壓著千斤巨石般，根本提不起絲毫興致，也根本感受不到複仇的快感。也許是Fred的威逼，邢宸的施壓讓他透不過氣。也許，是他的心變了，變得讓他看不清自己。
“哦，對了，有個秘密我要告訴你。這件事恐怕現在還沒幾個人知道。”
Fred突然想起了什麽，讓Ada把一紙牛皮紙文件袋遞給葉世非。
葉世非接過，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
“這是一份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病曆，上麵有你父親……哦不，葉晟謙先生目前真實的健康狀況。上麵寫的很詳細，你看看，心裏也好有個準備。”
葉世非看著病曆上灼目的字眼，驀地心跳漏了一拍似的，隨即感到整個空都在震蕩。
“心髒病、腦卒風，這些病你之前都清楚。不過他腦動脈處長了個瘤這件事我想別是你，連葉先生自己也不知道。”Fred神情淡漠地看著他，“葉晟謙所請的來自美國的主治醫師是我多年的至交，他告訴我目前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我便隻有葉晟謙身邊的首席秘書榮任源。榮秘書似乎把這件事對葉晟謙隱瞞了下去，也是不想讓他因此而憂心傷神吧，畢竟這對身體本就虛弱的老人而言算是個不的打擊，不利於養病。”
“所以你拿到了這個，想要做什麽？”葉世非沉聲問，捏著病曆的手越發冰冷。
“我？我不想做什麽，但我覺得你身為他的兒子，應該在你父親為數不多的日子裏，好好在他麵前盡份孝心，也不枉做一回父子。”
結束了交談，葉世非從Fred的車上下來，站在洋洋灑灑的飛雪之中，看著車從他的視野中漸漸消失，一種旋地轉的失重感控製著他的神經，讓他一時無法做出反應。
這是什麽感覺，是山雨欲來嗎……
葉晟謙一旦撒手人寰，那麽真正的腥風血雨，強取豪奪便會正式拉開帷幕。到時候葉氏便會成為鮮血淋漓的戰場，不是別人吃了他，就是他吃了別人，在劫難逃了。
這時，手機鈴聲劃破了地間的靜默。葉世非拿出手機，屏幕上竟顯示的是孫如熙的名字。
“喂，怎麽了如熙姐？”
“世非……你方便話嗎？”孫如熙的聲音很壓抑，壓抑中帶著顫栗。
“你吧。”
“我不知道阿宸究竟想要幹什麽，但我希望你能阻止他……阻止他傷害無辜的人。”孫如熙在電話中泫然乞求道，“我不敢違背他，我怕他會做出可怕的事……他現在簡直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極端又可怕的人……”
“如熙姐你慢慢，到底怎麽回事？”葉世非邊安撫著她的情緒邊急切地問。
“阿宸他……從我這裏拿走了葉氏集團的股份……他如果我不給他就要對淩姐不利！”
葉世非心裏登時一沉，他知道現在的邢宸像奔出軌道的列車，已完全失去了他的掌控。
“邢宸什麽時候找的你？”
“下午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時了。”
“我知道了，如熙姐，你先穩住他，有什麽事再及時和我聯係！”
“世非！淩姐是個好人，你無論如何……都要護著他。”
“我知道了。我會的。”
葉世非深吸一口氣，忍住劇烈的心痛掛斷了電話。
這一個電話剛掛下沒多久，又一個電話闖了進來，是葉耀明打來的。這一個又一個就跟約好了似的，擾得葉世非心神難安。
“世非，你有沒有空和二叔敘一敘啊？”葉耀明笑意親和，但葉世非隔著手機也能想象到他此刻那張皮笑肉不笑的可惡嘴臉。
“敘？您和我有什麽可敘的。您的隊已經站得很明白了不是嗎。”葉世非一聲輕蔑的冷笑，事到如今局勢大為明朗，他也不想跟這種人多周旋了。
“賢侄，話不能這麽。人這一生嗎，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之前是我沒看清形勢，但我現在看得很清楚。你總不會不給二叔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找我幹什麽？”
葉耀明頓了頓，驀地意味深長地笑道：“世非，原來你果然不像想象中那麽簡單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葉世非心頭暗驚，語氣卻很鎮定。
“排兵布陣這麽久，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了不是嘛？”
“你到底要什麽？”
“邢宸，不一直都是你的人嘛！”
葉世非麵色霎時冷若寒霜，比此刻上落下雪還要冷：“二叔，你這話我可聽不懂了。怎麽邢宸好端端當著葉晉禮的秘書，一下子就在你嘴裏成了我的人了？”
“哎，世非，你不用慌，無論是我還是邢宸，大家都是自己人嘛！”葉耀明討好似地笑道，“雖然我知道了你們之間的秘密，但我可沒有要揭穿你們的意思啊，相反，我覺得我是時候出手，助你一臂之力了。”
緊接著，葉耀明便將今邢宸如何找到他，如何把收購他手中葉氏集團股份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葉世非。
葉世非越聽眉宇便蹙得越緊，他怨邢宸瞞著他做了這一切，但他又沒法恨他。因為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
“二叔，你倒是個直接的人，就這麽答應了邢宸的要求，也不想想他能不能真的幫你辦。”葉世非知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以葉耀明的個性若非有把柄在邢宸手裏他又怎肯輕易轉讓股份。但具體他們之間搭成了什麽交易他卻不知情，便隻能繼續套他的話，“邢宸呢，的確是我的人，可他這兩年越來越不安分，做事喜歡先斬後奏，如今又開始陰奉陽違了，你的事……他能不能幫你我可不好啊。”
此話一出，葉耀明果然中了圈套，心急之下將邢宸與自己做了交易的事全盤托出：“怎麽會！邢宸答應我今一定會幫我把葉晉禮那關於我貪汙的證據銷毀掉！他都敢把你搬出來事兒又怎麽可能騙我！”
葉世非隻覺後腦被利器擊中了般，腦中一片空白。
深夜，葉氏集團的大廈在月色下如同拔地而起的龐然大物，靜寂之中不知暗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無望和陰謀。
空無一人的走廊中，邢宸通過內部權限進入被封閉的樓層，並用密碼熟練地打開了葉晉禮辦公室的房門。
他躡手躡腳地靠近電腦，那部電腦是葉晉禮的保險庫，裏不知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旦被破解，亦不知有多少人會禍從降，大難臨頭。
邢宸坐在葉晉禮的椅子上，打開電腦，並在USB接口處插入U盤，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
他接入的是一個黑客係統，那是他從Fred那兒得來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以備不時之需。
他很快便調出了葉晉禮所調查的關於葉耀明利用市的坤城項目大肆攬財的證據，不禁唇角上揚，欣喜若狂。
正要按下清除鍵時，突然門被巨大的力量撞開，七八名便衣如魚貫入，將邢宸團團包圍。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警察大聲嗬斥，可邢宸就像著了魔一般根本不聽，繼續著手裏的操作。
兩名便衣警察衝上去將他的雙臂向後扳著，他的臉被按在桌子上，已極為恥辱的姿態被人控製著。
“邢宸先生，警方現在正式已非法入侵罪和侵犯商業秘密罪起訴你！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的每句話都講成為呈堂證供！”
“哢嚓”一聲，邢宸聽到冰冷的手銬扣在自己手腕上的聲音。這個場景他曾在夢中構想了無數次，每每夢見都會被這噩夢驚醒而心有餘悸。然而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他竟然不怕了，心態無比的釋然和平靜。隻是他想不通，除了葉耀明沒人知道他的計劃，而這些警察顯然是已經埋伏在此多時，就等待他入轂，將他人贓並獲抓個現行呢。
邢宸朝警察挑釁地咧了咧嘴，那笑容讓人不出地感到心裏發怵。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燈全部亮了起來，門口，一個熟悉的高岸身影站在那，正用一種漠然到毫無溫度的目光注視著他。就仿佛眼前被押解著的男人僅僅隻是個企圖竊取商業機密的不法分子，跟他毫無瓜葛，毫無關係。
然而事實確是，整整八年光陰，他們朝夕相處，甚至在最艱難的時刻，是他一句扶著他挺過來的。
邢宸咬著牙盯著葉晉禮冷峻的臉，眼神中迸射灼人的火焰，似是要將他這塊寒冰消融。
“原來是你，葉晉禮。”這是他們相識以來，他連名帶姓叫他的名字。
往日種種一幕幕在葉晉禮眼前如走馬燈似晃過。他垂落眼簾，完成了對他們之間的過去最後的緬懷。
“邢宸，你輸了。”
“輸了就輸了，無妨。隻是你……永遠
都不會贏！”
邢宸怨毒地一路盯視著他，最終被警察押送出了房間。
“葉先生，這幾請您一定要保持電話暢通，我們會隨時聯係您來警局協助我們進行調查取證。”一名男警官對他禮貌地道。
“好。辛苦了。”
待警察對現場取證完畢，葉晉禮疲倦地走到桌前癱坐在那張屬於他的皮椅上，隻覺渾身氣力虛無，根本沒有一絲勝利的快感。
“邢宸，我給過你無數次機會。我甚至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隻要你肯改過，以前種種……我甚至可以既往不咎。隻可惜……”
隻可惜，你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讓我心痛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