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聚魂
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雲妙今早睡到日曬三竿才起來。
昨夜諸葛霸和候風來的實在蹊蹺，倒更像是刻意來透露消息引他們上鉤的。
蕭索這兩日忽然有些魂力不穩，已經進入入定恢複狀態了，所以雲妙即使滿心疑問，也不知道該和誰商議。
雲妙換了一身幹淨利落的衣裳，然後就出了崔家院子。
出門已是太陽高照，陽光倒是明媚，隻是一陣風吹來還是有些割臉。枝頭上已經開始化雪了，時不時雪水落到葉子上，發出“啪嗒”一聲，比少女輕快的腳步聲還要清脆。
崔大娘熬了一鍋羊肉細末粥，又烙了幾個酸菜餅，還有李長圭念叨了許久的煮羊奶。她一邊哼著輕快的小調兒，一邊給幾個孩子盛粥，似乎心情頗為歡愉。
她今天穿了一身印藍花粗布襖裙，一頭濃密的頭發高高挽起，她還特意撲了脂粉，遮了遮眼角的細紋，顯得比平日更年輕了幾分。
虎子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整個人都沉悶起來，心不在焉的扒著飯。
李長圭倒是沒注意那麽多，埋頭大吃。一碗羊肉細末粥下肚就足以讓人從頭暖到腳，酸菜餅酥脆可口，令人食欲大增，一杯煮羊奶奶香十足，淺淺抿一口再長舒一口氣。感覺如何？唯有旱地逢雨、人生盡歡方可比擬。
“叩……叩叩叩……”院門被敲響了。
崔大娘眼睛一亮，連忙放下手裏的飯勺，步伐輕快的趕去開門。
“大娘。”雲妙走了幾條街，竟是臉不紅氣不喘。她手裏提著兩包東西，發間還隱隱藏著外頭的霧氣。
崔大娘忙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又給她輕輕的拍了拍從枝丫落到身上的殘雪，“快，快進屋來，凍壞了吧。大娘熬了羊肉粥，就等你回來吃了暖暖身子。”
雲妙一邊應著，一邊笑吟吟的往屋裏走。
崔大娘高興是自然的，雲妙這一趟出門可就是為了崔成海的事。崔成海的魂魄不知在何處被飄浮，魂識更是受了孿生蠱的影響變得無比渙散，所以他無法轉世超生。
雲妙買了些喚魂的符紙和道具，要將崔成海的魂識給匯攏起來，可憐她明明是一個修仙之人，硬生生給逼成了一個道士。
“虎子，快給雲姑娘盛一碗粥。”崔大娘看著雲妙的眼神不隻是喜歡了，更多了幾分敬重。這個姑娘與他們崔家無親無故，卻救了她的兒子，又為她的亡夫奔走勞碌，此中恩情，傾身難還。
虎子生硬的答應了一聲，然後心不在焉的開始盛粥，見雲妙坐下了，他才有些躊躇的開口道:“雲姑娘，你們是不是辦完我爹這件事就要走了？”
雲妙嗯了一聲，不經意的答到:“這幾日雪停了，路好走些。我方才出去買東西，聽村頭的老人說還有一場大雪要來，我們之後也不能跟著鏢隊走了，就兩個人上路總要挑個好天氣。”
虎子眼中的光瞬間暗了幾分，感覺身上有些冷。
“哎，你這孩子，怎麽成個粥還出神！”崔大娘連忙嗬止住虎子手上的動作，他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到自己手上滿滿當當的，已經快要溢出來的粥。
崔大娘瞪了他一眼，連忙給雲妙換了個碗重新盛。在這裏，給客人一碗滿頂的飯是很不禮貌的。
飯罷，雲妙便開始畫聚魂符，聚魂符雖然也是最基本的符紙，幾乎每個仙徒都能畫，而且成本極低，金永民間的黃符紙和朱砂便能畫。但是聚魂符真正能派上用場的時候極少，可謂能量產而難用銷。
李長圭在一旁幫忙，他雖然畫的沒有雲妙那般精細，但是靈力輕重、筆鋒走勢都能把握得很好。
虎子潛在門後，目光純粹而又帶著些不舍的看著雲妙，她眉眼清澈如山河朦雨，瓊梁精巧又不失弧度。特別是她現在認真時低頭微蹙的模樣，像一隻精巧的貓爪，抓的這個少年心癢難耐。女大十八變，她似乎比幾個月前初次見她時出落得更為漂亮、出色。
隻是經過這幾個月發生的種種事情之後，他心裏才漸漸開始明白，她和他從來都不是一路人。她是一個修仙之人，她會治病、會法術、會畫符，會很多他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她的遠方，有著廣闊無垠的山河等待她去征服，而他在她麵前，覺得自己卑微到淹沒在塵土之中。
原本以為今年冬天很暖和，卻沒想到比往年還要寒冷。
夜色卷卷，萬家燈火陸續亮起，細細雜雜的各種聲音都在夜幕下顯得更加清晰，隻有崔家安靜、黑暗的有些詭異。
崔大娘端著一盞燭台在前方照亮，她小心翼翼的用手給燈遮風，一步一步邁得極輕。
屋子裏安安靜靜的，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虎子手上拿著一隻精巧的金鈴鐺，不知是什麽材質，隻知道即使風吹過，即使有人晃動，鈴鐺也不會發出聲響。
雲妙手中拿著一隻青色瓷瓶，瓶身繪著各式蓮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展枝怒放，每一朵上麵都縈繞著淡淡的光芒。李長圭手上拿著一遝符紙，跟在雲妙身後。
從廚房開始，每走幾步，虎子就搖一下鈴鐺，一直走了十幾步，鈴鐺便被搖響了。
雲妙給了李長圭一個眼神，李長圭會意上前一步在鈴鐺搖響的地方貼上一張聚魂符，符紙剛落地，一絲金光便從地上蜿遊向上，再遊到符紙一角上，宛如一滴懸掛在枝葉上的金色水珠。
雲妙拿著蓮瓶，繡口中念念有詞，那符紙一角上的金色水珠便順從的滴落到瓷瓶裏。
幾趟下來，崔大娘和虎子已是腰酸背痛，氣喘籲籲。可是也隻能控製著，不敢發出大的聲響。雲妙將事情的嚴重性都和他們提前說過了，事關崔成海，母子二人都不敢馬虎。
由此反反複複，重複了許多次，屋子裏、院子裏、屋前屋後，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來來去去，花費了將近三個時辰。
一直到後半夜才忙活完，總共隻收集到小半瓶。雲妙輕輕的晃了晃手中的蓮瓶，瓶裏的東西仿佛是液體般，悠悠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