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東征
孟明的突然被俘,讓停泊在豐安城南河麵上的天德軍水師一時進退失據,馮清風與朱箜商議之後,決定將大軍東撤五十裏,屯駐在三條河道會流的地方,馮清風向王峰密報軍情,將戰敗責任全推在孟明身上,指斥他輕敵冒進,不聽勸阻,
對孟明的這次突襲,楊昊早有預料,情報來自情報室隱伏在中受降城的內線,但楊昊對沿河幾十座戌堡烽火台同時啞火,還是感到異常震驚,倘若不是內線提前傳回了情報,自己豈不是稀裏糊塗的做了孟明的俘虜,
孟明之名他早有耳聞,天德軍變亂讓已經卸甲從商的孟明一舉成名,他先幫白水狐扳倒武圭豪,隨後又與王峰聯手暗殺白水狐,迎立王奔主政,翻雲覆雨,無往不勝,完全當得起天德軍第一大將的美譽,
王峰派出了他最信任的大將和三個營最精銳的士卒,這是孤注一擲的打法,以天德軍的現狀這也未嚐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不過楊昊現在有的是本錢,這種賭命的玩法,他已不屑一顧了,
就在孟明被俘的當天,他即下令以同參謀將軍樸恩俊為主將,以索額的破虜營為主幹,抽調各營四十個哨組成豐安旅,跨河東征天德軍,東征的目的有三:第一,趕王峰下台,扶植溫和派上台執政;第二,占據天德軍境內各戰略要地,如大銅川、牟那山、呼延穀、中受降城等處,防備蠻黑部;第三,攻占天德軍水師基地五柳灣,逼降天德軍水師,
天德軍此時還有兵馬近萬人,豐安旅不足五千,兵力懸殊近一倍,但豐安之戰已經證明三千天德軍精銳如同紙糊的老虎,不堪一擊,天德軍後方那些老弱病殘更不在話下,
楊昊對東征充滿必勝的信心還源於對天德軍地形和民風的掌握,幾個月前出兵平息天德軍變亂時,情報室零距離地查勘了天德軍的每一寸地方,繪製地圖之詳細,恐怕王謙重生看了也大喊不如,再加上撤軍時隱伏下來的數百密探,此次出兵勝券在握,
楊昊最擔心的還是西北方向,自半個月前天狼軍在巨石堡附近轉悠了幾圈後,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讓楊昊既驚異更緊張,這些天沿邊各營偵察隊偵騎盡出,四處打探,情報室在回鶻境內的密探由四十人,激增到三百人,各種手段用盡,卻就是找不出這支兩萬人的大軍究竟身在何處,
為了防備天狼軍的突襲,楊昊以虎營為主幹,抽調永豐、警二、豐州三營騎兵,組成永豐旅,任命於衝衝為主將,王群為副將,全旅總兵力一千五百人,駐紮在永豐作為支應邊境的機動力量,此外,三城民軍分發武器,加緊訓練,準備迎敵,
……
東征軍一路勢如破竹,連克天德軍境內數十軍寨,天德軍迭經戰亂,人心思定,士卒毫無戰鬥意誌,百姓更加厭惡戰爭,豐安旅所到之處,村寨團結兵絲毫不做抵抗就整寨整寨的投降或逃亡,連連挫敗後,為了挽回敗局,王峰決定孤注一擲,他將牙軍主力及前軍四個主力團,共兩千人交給王贇、王弼兄弟,命二人在牟那山南與豐安旅決一死戰,
這是開戰以來東征軍遇到的最強硬的對手,此時豐安旅在接收了天德軍部分降卒後,人數已經發展到了七千餘眾,七千對兩千,決戰時機已經成熟,樸恩俊和索額商議後決定集中兵力正麵迎戰,徹底打垮天德軍的士氣,
兩軍擺好陣勢後,天德軍派出小股輕騎兵過界騷擾,豐安旅則還以密如雨滴的弩箭,騷擾的輕騎兵沒有占到任何好處,豐安旅的長弓隊隨即開始襲擾天德軍本陣,引起了一陣混亂,王弼命督戰隊斬殺了一批驚慌失措四處亂竄的士卒,穩住了陣腳,
樸恩俊命左右兩哨騎兵開始迂回騷擾,同時出動了他的殺手鐧,,披甲步兵陣,
披甲步兵陣是仿照河東軍“鐵盾甲”組建的,人數近五百,所披戰甲一半繳獲自河東軍,一半為西寧軍軍械司仿製,與“鐵盾甲”主要是用來對付步軍和攻取營寨不同,西寧軍的披甲步兵陣主要對手是騎兵,除裝備近一人高的鐵盾、適合近身肉搏的彎刃刀,還裝備著一丈長的槍矛和勾槍,
當然,要想在戰場取得勝利,光靠步軍還不行,披甲步兵陣的後麵還有弓箭兵和長弓隊,左右則是“裝甲騎兵”,“裝甲騎兵”身上的護甲比輕騎兵要厚實,比庫魯伯家族的重裝騎兵要輕,跟回鶻林中部的“鐵麵機勒”大體處在一個等級,
開成元年時,樸恩俊奉命出擊林中部,取勝後曾經用俘虜的“鐵麵機勒”編成兩個鐵麵營,後因他因遭楊昊猜忌,被調回豐安後方,鐵麵營隨即解散,天德軍變亂時,於衝衝指揮河東“鐵盾甲”幾次打敗楊昊,讓楊昊大為震驚,
戰後他授意參謀司研究組建自己的重甲步軍,樸恩俊仔細研究了“鐵盾甲”後,認為這種重甲步兵更適合與步軍作戰或者用來奪取野外營寨,而用於對付騎兵則缺點太多,他提出將重甲步軍、弓弩手、裝甲騎兵三者結合起來,揚長避短,組建一種既可配合大軍共同行動,又可以獨立作戰的新戰術單位,,披甲步兵陣,
楊昊采納了他的意見,授權他著手建軍,樸恩俊耗盡心力建起了第一支披甲步兵陣,雖成軍時日尚短,彼此之間的配合還不算十分默契,但在曆次演習和東征開始後的曆次實戰中已經展示了其巨大威力,裝甲騎兵抄襲了“鐵麵機勒”和庫魯伯重裝騎兵的創意,戰馬帶著麵具,麵具上畫著骷髏頭,
披甲步兵擊鼓、砸盾、呐喊,向天德軍挑戰,天德軍騎兵開始了第一波衝擊,
披甲步兵紮住陣腳,鐵盾之外豎起密如雨林的槍矛,鉤鐮槍和砍腳斧則在底部若隱若現,
步騎對抗的前夕,雙方的弓箭手都拚命地朝對方的陣地上傾瀉著箭矢,殺傷敵人,挫傷士氣,這方麵豐安旅是占了絕對優勢的既有重甲護身,又有長弓壓製敵人,
步卒的重甲和鐵盾可以有效減少對方弓箭帶來的傷害,危險減少,士氣就高漲,反之亦然,長弓可以遠距離殺傷敵軍,但其帶來的實際傷害遠不如給對方士氣上的挫傷,
步騎激烈對抗的結果是披甲步兵陣完勝,衝入步軍陣中的騎兵被毫不留情地吞噬了,甲士們擊鼓、砸盾,繼續驚天動地地呐喊著,西寧軍後方的長弓隊仍舊不知疲倦地把箭矢遠距離播撒到對方的陣營中,給敵人本已脆弱的戰場心理火上澆油,兩哨騎兵在天德軍兩翼製造了一連串的混亂,
王弼忙著四處救火,他勸王贇要冷靜,但王贇沉不住氣了,他揮舞著大斧率天德軍馬軍開始了衝鋒,王弼苦勸不住,隻得下令全軍突擊,決戰時刻終於來臨,披甲步兵陣開始由一字長蛇陣演變為四方四圓陣,數百士卒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刺蝟陣,中間是弓箭兵,四麵都是身披重甲,持盾拿矛的步兵,兩翼的裝甲騎兵迅速出動,迂回到敵軍兩翼,如同兩隻鐵拳驟然砸向衝鋒中的王氏兄弟,
樸恩俊同時命其他各營圍繞著披甲步兵陣進行迂回包抄,從兩側斜插進敵陣,將天德軍分割開來,使其首尾兩翼不得兼顧,接戰一刻鍾,天德軍已潰不成軍,王贇羞惱之下便要自盡,被王弼拖住,二人隻帶隨身衛士向東竄逃,在路過一道山口時,落入陷馬坑中,被打伏擊的西寧軍士卒俘虜,
二人隨即被押到樸恩俊、索額麵前,索額揪住王贇的衣襟罵道:“就是你害死了秦安兄弟,我要你血債血償。”王贇絲毫不懼:“秦安的腦袋是俺割的,老子要去殺楊昊,你不割俺腦袋嗎。”索額一時語塞,樸恩俊道:“二弟不要衝動,這場兵禍是閹黨指使小青衣和王峰挑起的,是誤會總有解開的那一天,如此你殺我我殺你,豈不正中了閹黨的詭計。”索額恨恨地丟開手叫道:“你聽到了吧,是閹黨挑撥的,你們呀都被王峰那廝利用了。”
王贇冷笑道:“休要在這挑撥,秦安什麽都招了。”索額嘿然冷笑道:“這廝真是榆木腦袋,王峰要造反總得找個借口吧,秦安落在他手上,寫份假口供按個手印還不簡單,如此伎倆隻能偏偏三歲小兒,偏就你信。”
王贇一愕,正待爭辯,王弼卻沉吟道:“十三,索額將軍說的也有理,叔父不就沒信這份口供嗎,我一直覺得此事有些古怪,王峰恨自己母親曾委身於白水狐,怕遭族人冷眼向來是不去祖宗祠堂的,這回為何他偏偏在場,而且叔父偏偏就被人刺殺,這裏麵定有古怪。”
樸恩俊扶起王弼,好言撫慰道:“是是非非,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兩位將軍已然兵敗,此刻回去免不了要遭王峰毒手,就請暫在營中歇馬,等將來戰禍平息再送二位回去。”王弼道:“倘若叔父真是王峰謀殺,他必然已經投靠閹賊,此人識ブ彌卸崠炙我天德軍心腹大患,將軍若是信得過我兄弟,就放我二人回去,我兄弟必給將軍一個交代。”
樸恩俊道:“也罷,既如此樸某就送二位回去。”言罷叫人牽來馬匹,又歸還了二人兵器甲胄,目送二人離去,
索額望著二人的背影不解地問樸恩俊:“費了這一番折騰才拿住二人,大哥就不怕他們出爾反爾嗎。”
樸恩俊指著一片狼藉的戰場笑道:“天德軍主力全在這裏,放他們兩個回去又能怎樣,我看得出王弼對王奔之死甚為懷疑,讓他回去或許他們自己就能掐起來,中受降城城高溝深,讓他們自己打開城門,也能保全不少弟兄的性命。”索額笑道:“大哥果然高明,不怪大人要重新重用你,隻是我有一點不明,大人原先猜忌你要擁兵自立,如今為何放心讓你領軍出征,他就不怕……”
樸恩俊攔住他的話頭,喟歎一聲道:“此一時彼一時,西寧軍如今已經成了他楊家軍,就算你我有異心,手無寸鐵,又能如何。”索額一想也是,自己雖貴為統軍,但手下的哨長、隊長都是軍政司考選楊昊親自任命的,自己要是動了反心,隻怕這幫人先起來造了自己的反,再說營中還有監軍時時刻刻地盯著自己,稍有異動,楊昊就會知道,除了擺在明處的監軍,暗處還有內寺坊的眼線,想要造反何其難也,
樸恩俊見索額發愣,遂拍了他一掌:“別胡思亂想了,豐州隻能有他這一棵大樹,你要是有想法還是另投他家吧。”索額忙搖搖頭道:“大哥說哪裏話,小弟這點道行,也隻能在別人手下混口飯吃了,再說自己單幹有什麽好的,既有操不完的心,還成天擔驚受怕的,說不得那天一早起來就發現腦袋沒了。”
樸恩俊道:“既然如此,那就安下心來好好幹,這半生的榮華富貴還是跑不掉的。”索額咧嘴嘿嘿直笑:“原來大哥是在試探我,你是不是入了內寺坊。”樸恩俊踢了他一腳:“我堂堂同參謀將軍入什麽內寺坊,腦袋讓驢踢了差不多。”
中軍校尉來請示道:“大軍準備完畢,請樸將軍示下。”
樸恩俊道:“即刻開拔,攻占五柳灣。”
索額詫異地指著堆積如山的兵甲器械,問道:“這麽快就走,這些怎麽辦,都不要啦。”樸恩俊彎腰撿起天德軍配備的一把橫刀,用力一掰刀身竟彎曲了,遂嗬嗬一笑道:“都是些劣等貨,要他有何用,回頭散給當地百姓吧,刀槍握在天德軍百姓的手裏,比握在王家手裏對我們會更有利。”
……
五柳灣是天德軍水師基地,黃河到此向北岸凹下去一個河灣,一條發源於牟那山的小溪正好注入河灣,小溪兩岸地勢平坦,土地肥沃,綠樹與黃花相映成景,王奔當初為天德軍水師選址建基地時,因見此處背山麵水,景色清幽,正是自己心目中的隱居之所,便隨口念了陶淵明的一首《飲酒》詩,後來屬吏來請王奔為此地命名時,王奔便道:“叫五柳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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