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可逆轉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隋臥虎夜襲龍威營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場經典的戰例,籌劃、行軍、攻擊、掃尾,每一步都做的異常幹淨漂亮,
飛虎營總兵力不足一千五百人,出征時留下一哨人馬警戒小長安,龍威營齊裝滿員足足兩千號人;飛虎營長途奔襲七十多裏,趕到風鈴渡來不及休整就投入戰鬥,龍威營卻是以逸待勞;飛虎營是客軍來襲,離開小長安後,後方異常空虛,幾百馬匪都有可能奪取城池,飛虎營卻……
不管擺多少條理由,最終的結果卻是飛虎營取得了大勝,隋臥虎不愧是員能征慣戰的虎將,他是將所有不利的因素都巧妙地化解了,最終獲得了這場輝煌的勝利,
龍威營全軍覆沒,一個人也沒能逃出風鈴渡,飛虎營戰死兩百九十八人,受傷的士卒超過三分之一,隋臥虎本人的左臂上也有兩處刀傷,當飛虎營的士卒們押著數以千計的俘虜回到小長安時,整個城市頓時沸騰了,
百姓們萬人空巷,爭睹這少有的景觀,經過數年辛苦培育,小長安擁有人口兩萬戶,除了在朝廷的地圖上、名冊上還無名無分,論實力小長安幾乎在任何方麵都超過了附近的麟、夏、銀、綏等州,
百姓們厭惡戰爭,但他們無權無勢左右不了任何事情,他們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前線將領們的身上,比如隋臥虎,希望他們能用一場偉大的勝利來結束戰爭,隋臥虎做到了,這場輝煌的勝利讓所有人相信神策軍已經失敗,戰爭結束已為時不遠,小長安已經轉危為安,
持這種觀點的何止是小長安的百姓,勝利的消息傳到豐安、豐州、永豐,各地皆是一片沸騰,百姓們走上街頭載歌載舞歡慶這場勝利,
豐州已經成為大唐數百軍州中最為特殊的一個,這裏的百姓有著強烈的身份認同和地域認同,他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口頭禪是“我們豐州……你們……”,豐州官府與百姓之間的特殊關係是大唐其他地方所沒有的,
在豐州,官府的身影似乎無處不在,他們把手伸到百姓的衣食住行、家長裏短裏來,百姓在不斷抱怨的同時,對官府卻也產生了深深的依賴,讓豐州百姓放心的是,豐州的官府雖然把手伸的很長,但一切都在按規矩來,規矩是官府製定的,同時也是百姓製定的,
官府是規矩的主要維護者,百姓也是規矩的維護者,二者同時又都是規矩的遵守者,這讓豐州百姓感到自己實際上與官府是平等的,
正是因為有這種平等,豐州的百姓對官府做的不好的地方向來是不吝嗇自己的批評的,端起碗吃肉,丟下筷子罵娘,豐州百姓可以對官府的行政和人事品頭論足,心裏不快時還可以跑到官府衙門門口大罵三聲,
對百姓的辱罵官府不僅不能壓製,還要認真傾聽,各級官吏的一個重要職責就是傾聽百姓的心聲,並逐漸改進行政中的弊端,
這麽說豐州似乎就成了完美的天堂,實際上並不是這樣,豐州存在的問題很多,許多問題還十分棘手,雖然官府對百姓已經做了很多讓步,但離百姓當家作主的還差著十萬八千裏,當然百姓也並非要把官府踩在腳下,他們要的其實隻是清廉、能幹、大公無私、能為百姓謀福利的官府,
在豐州若是聽到某些外地人在酒肆裏詆毀豐州官府時,先前還和官府不共戴天的那些人會突然轉變方向,不假思索地站在官府一邊為官府的種種不是辯護,若是辯論不過,捋起袖子跟人打上一架也是常有的事,
豐州人對官府的信任和依賴還表現在官民同苦同樂,像隋臥虎大勝龍威營這樣的喜訊,就成了所有百姓共同的喜悅,因為他們還相信官府,官府的敵人就是他們的敵人,戰勝了敵人當然是一件值得歡慶的事情,
楊昊對這場勝利既興奮又覺得來的有些突兀,甚至一度感到不夠真實,同樣抱這種想法的還有張伯中,這些天張伯中一直忙於中受降城的重建,楊昊南征朔方時他曾短暫回豐安來代理過一段時間政務,楊昊凱旋歸來後,他便又回到了中受降城,
雖然遠離權力的核心,但張伯中對最近南方發生的一切卻十分關注,楊昊因為金鈴一案處死了隋方讓他隱隱不安,他能理解楊昊對律法威嚴的極端推崇,但這並不意味著張伯中就認同楊昊的這種做法,事實上,他認為楊昊這次做的有些過火,至少是欠考慮,
隋臥虎畢竟是河東降將,隋方又是隋家的唯一血脈,隻憑這兩樣就要求處理這樁案子時必須慎之又慎,稍有疏忽便有可能留下難以言清的後遺症,
強/奸婦女固然最大惡極,但考慮到此事影響範圍十分有限,楊昊完全可以用一個較輕的刑罰來代替死刑,甚至他還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手中權力來赦免隋方,這樣做無疑是拉攏人心的好機會,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退一步來說就算要嚴肅軍紀,杜絕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那也可以把隋方像李海等人那樣判個二十年苦役,隻要人活著,隋臥虎、隋鳶就隻要感恩戴德的份了,
可楊昊卻采取了極其嚴厲的手段,為了一個無名無姓的侍女,他刺傷了兩個實力派將軍的臉麵,人活一張臉,傷了人臉麵就等於把人徹底得罪了,
若是在和平時期,這種做法雖然欠妥,到底也不用擔心會鬧出什麽亂子來,畢竟對軍隊的控製楊昊還有許多值得稱道的地方,即使是位高如李通,權重如隋臥虎,若走上反叛這條路,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問題在於現在並非太平無事,仇士良集中全力在做最後的一搏,“戰神”文世茂親自披掛上陣,災難以泰山壓頂之勢襲來,防不勝防,手握實權的隋臥虎已經站到了風眼浪尖,誘惑他的東西太多了,
張伯中急切地想知道風鈴渡到底發生了什麽,從這裏可以判斷、評估一下隋方之死給隋臥虎、隋鳶兄妹究竟帶來怎樣的影響,張伯中從內寺坊舊部那裏搞到了隋臥虎奇襲龍威營的內部報告,這份報告出自隱伏在飛虎營裏的幾個內寺坊臥底之手,內容豐富詳實,
通過仔細分析對比,張伯中最後斷定這一仗隋臥虎是冒了很大風險,盡了全力的,是真打而不是假打,僅從這點來看,隋臥虎並無任何可疑之處,他這麽做的目的很可能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以消除因隋方一案而讓楊昊對自己產生的不信任,
“難道是我誤解他,他隋臥虎真是一個赤膽忠心,又大肚能容天下的真情漢子,他對隋方的死真的絲毫不介懷,是自己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張伯中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然後他喚來親信,將一封書信交到他手裏,囑咐道:“務必親手交給大人。”
信使專人快馬趕赴豐安,到豐州後才得知楊昊已於當日清早啟程南下小長安了,信使猶豫了一陣子,最終還是決定先回中受降城,請示張伯中後再做計較,
對隋臥虎的這場大勝感到困惑不解的除了楊昊、張伯中還有文世茂,在得知龍威營一夜之間全軍覆沒時,戎馬半生的老將默然佇立,半響無言,他實在難以相信,自己親手**出來的親軍衛率竟會一夜間飛灰湮滅,
龍威營的名字為天子所賜,是自己手中絕對的王牌,龍威營的最好戰績是以一營之力守城八個月,致使十萬之敵不戰而退,在文世茂的計劃裏,龍威營至少應該對付西寧軍的三個營,否則就是這支王牌勁旅的莫大恥辱,
可是現在……而做到這一切的隻是西寧軍的一個營,人數甚至還少龍威營五百人,
奇跡,這簡直就是奇跡,好恐怖的奇跡,
文世茂命參軍、幕僚盡可能地收集隋臥虎的資料,老將軍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研讀,最終他長出了一口氣,歎息道:“不怨仇公力主讓我掛帥,這楊昊確實不同凡響,連隋臥虎這等虎將也服膺於他的麾下,難得,難得啊。”
話說到這,卻見幕賓應古流在一旁微笑,文世茂頗為不解地問道:“慕辰,難不成你也認為隋臥虎取勝乃是偶然。”
應古流笑道:“大帥未免太高估楊昊啦,您看看這個。”
應古流的手中拿著兩封書信,一封是新寫的信件,另一封的信封已經發黃,他把那封新寫的信先給了文世茂,這是一封長信,足足寫了有五頁紙,文世茂一口氣讀完,頓時皺起了眉頭,他問應古流:“這封信真是他寫來的。”
應古流笑了笑,將手中的那封舊信又遞給了文世茂:“這是從胡孔哪兒借來的,大帥請比較一下。”文世茂將兩封信擺列在公案上,將信上的字跡仔細比對了一番,眉頭舒展開了,應古流臉上綻開出一朵花:“學生仔細比對了,兩者筆跡完全是出自一人之手,大帥,他這不是用計,隋臥虎是真心要歸順大帥。”
文世茂哈哈大笑道:“若是能得這一員虎將,也不枉我辛苦這一趟。”
這時一個侍衛統領走進虎威堂在文世茂耳邊說了兩句,文世茂把臉色一變,叮囑道:“繼續盯著,他要是想跑就立即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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