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說客

  文世茂撤軍回良辰關的時候,楊昊秘密來到了位於醴泉縣境內的揚威軍大營,劉盤喝退侍從,單膝向楊昊行了個禮兒,笑眯眯的卻不說話,


  楊昊也笑道:“你這神神秘秘的,鬧的是哪一樁。”


  劉盤嘿嘿笑道:“我說出來,不論對錯,你不能生氣,也不許罰我。”


  楊昊道:“言者無罪,你說。”


  劉盤道:“號稱天下雄兵的神策軍,在俺老劉看來,簡直就是個屁,大帥,俺向你拍胸脯保證,你一聲令下,俺三天之內一定打下長安城,活捉仇士良,嘿嘿……”


  楊昊白了他一眼,說:“看把你能耐的,是誰,當初哭喊著不肯南下來者,又是誰說孤軍深入,恐遭不測,不願意統軍南下來者。”


  劉盤憨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初,俺以為神策軍人人都像文世茂呢,孰不知,神策軍就一個文世茂,餘者皆不足論,大帥……”


  楊昊道:“打住,這話休要再提,是要掉腦袋的。”


  劉盤磨磨唧唧想說什麽,楊昊一清二楚,劉盤想趁此機會,攻入長安,不敢說取而代之,借兵鋒之力為自己攫取更大的利益,也是可以的,

  劉盤眼裏看到的隻是兵,楊昊卻不能不考慮的更深遠一些,長安,大唐的根基,是自己能撼動的嗎,撈一票就走,那是盜匪的勾當,自己不是盜匪,自己是大唐的兵馬元帥,四鎮節度使,堂堂正正的西寧侯,豈甘心與盜匪為伍,


  現在劉盤把話提出來了,自己不能不有所表示,他回絕了劉盤,卻不能寒了將士的心,他密囑東方兄弟將自己即將節製西北的消息散布出去,軍營裏立即喜氣洋洋,劉盤再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神就不一樣了,


  關中大地上飄第一場雪的時候,楊妃到了醴泉的軍營,指名道姓要見楊昊,守門官問她身份,她答:“我是你們大帥的同宗親戚,你告訴他,我們在扶風縣含涼店見過麵。”楊昊其時正與羊弘揚對弈,聞聽有鄉黨來,不以為然地說:“不過是來打秋風的,先帶她下去吃個飯,等我下完了這盤棋再見她不遲。”


  羊弘揚道:“親不親故鄉人,如今闊了就不認故鄉人,將來怎好回故鄉。”說罷就要告辭,楊昊留住不放,


  東方蘭把楊妃帶進帳來,她裹著件半新不舊的狗皮袍,身材顯得臃腫不堪,臉上又塗了些黑油,看起來像個飽經風霜的農村婦人,楊昊一邊與她寒暄著,一邊示意她坐在身邊的胡凳上,胡凳小,楊妃身材臃腫,坐在上麵顯得很滑稽,

  楊昊親自提著銅壺為她倒了碗奶茶,楊妃雙手捧碗喝了兩口熱茶,見楊昊並沒有讓羊弘揚、東方蘭出去的意思,便一語雙關地說:“大兄弟,你如今做了大帥,闊綽了,不好見了,姐今天冒死來見你,是要求你幫忙,你不幫姐,姐就沒活路了。”說著她就抹著眼,掉了幾顆眼淚,

  楊昊低頭喝茶,沒有吭聲,她繼續說道:“今年秋旱,家裏顆粒無收,你哥憂心官府逼債,一病不起,眼看就不行了,家有惡奴,要圖謀你哥的家產,攛掇他立侄兒為家主,你不知道,他那侄兒懦弱不堪,品行卑劣,專與那夥惡奴為伍,因我昔日曾嗬斥過他,便對我懷恨在心,揚言要殺我,大兄弟,我一個弱女子怎與他爭執,說給你哥聽,你哥又不信我,我這回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罷,嚶嚶哭泣,

  楊昊咳嗽了一聲,問道:“那你要我怎麽做呢。”


  楊妃擦擦眼淚,道:“大兄弟如今領兵百萬,威震西北、關中,你的話,你哥一定肯聽,我一個弱女子也不怕死,隻恐他這幾世的基業要斷送在無能小兒之手,將來他九泉之下,如何有麵目見他的祖宗呢。”


  楊昊道:“你不喜歡他的侄兒,可有人選能繼承他的家業。”


  楊妃道:“他的堂兄弟聰明俊秀,有仁有義,若立他做了家主,不特你姐姐我的性命能保全,你哥的這份偌大家業也可保全,他又是個有仁有義的好男子,絕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大德,將來定要好好酬謝呢。”


  楊昊笑道:“我聞姐夫家的仇總管頗有威望,他怎麽說。”


  楊妃道:“他再有威望也是個外人,不必理他。”


  楊昊嗬嗬一笑,向東方蘭使了個眼色,東方蘭挎刀走到帳外,佇立在風雪中,

  楊昊起身對楊妃說道:“你的心意我已了解。”


  楊妃笑道:“大兄弟,那你怎麽說呢。”


  楊昊起身來用手撫著她的背說:“含涼店(殿)一別,忽忽數載,姐姐風采依舊啊。”


  楊妃麵露尷尬之色,輕輕地推開他的手,咧嘴笑道:“老啦,自仇總管得勢,你哥勞心家裏生意,對我就不管不顧,鎖在深宅裏,任他嬌豔如花也枯萎了。”


  楊昊又用手抓著她的手道:“在我看來姐姐依然風采依舊啊。”


  楊妃抽回了手,麵若冰霜地說:“大兄弟你如今雄震天下,什麽樣的女人娶不到,何必跟我這個半老徐娘過不去呢。”


  楊昊微微一笑,說聲:“姐姐誤會啦,你的苦衷我已有計較,來日有機會見到姐姐,必然為你求情。”


  楊妃還要說什麽,楊昊已經喊東方蘭送客了,

  楊妃這時也翻了臉說:“你把我當作叫花子一樣打發嗎。”


  楊昊道:“叫花子三天不吃飯,餓的前胸貼後背,還能如姐姐這般矜持嗎。”


  楊妃道:“我明白了,我沒料到你也墮落至此。”


  楊昊寒下來臉來說:“做大事而惜身,愚蠢之人,你不是愚蠢之人,可見這個忙我幫不幫都無關緊要,你心既不誠,我也就不侍候了。”


  楊昊低頭下棋,再不理睬楊妃,楊妃深吸了一口涼氣默默往外走,


  楊昊忽又說道:“將來若無容身處,自管來兄弟家。”


  楊妃惡狠狠地說了聲“多謝”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羊弘揚笑道:“你膽子也太大了。”


  楊昊道:“她敢來,我還不敢說嗎。”


  羊弘揚道:“你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將來真要收容她嗎。”


  楊昊微微一笑:“大門為她敞開,來與不來,隨她了,

  羊弘揚嗤地一聲冷笑,沒有再說話,這盤棋下到掌燈時分,羊弘揚才告辭,去後不久,汪春就來了,他戴著貂皮帽子,穿著絲綿夾襖,嘴唇上粘著一字胡須,扮作一個商販,他進大營的方法頗為奇特,他是打著張鶯鶯的名義來找楊叔叔的,楊昊一聽張鶯鶯來,莫名的竟有些興奮,想也沒想就讓人把她帶了進來,張鶯鶯來了,但此鶯鶯不是彼鶯鶯,楊昊見了莫名地失望,待他看清來者汪春,就出言譏諷道:“汪總管何時把祖墳又遷到醴泉來了。”


  汪春微笑道:“大帥責我是個說謊的小人嗎,“


  楊昊道:“我說錯了嗎,“


  汪春道:“豈敢,大帥如今雄霸一方,天下側目,汪春豈敢說您錯了呢,“


  楊昊道:“我也並非存心跟你過不去,但汪總管所請,隻怕楊昊無力辦到,要讓你失望了。”


  汪春道:“大帥既然沒答應楊妃,可見汪春還有希望。”


  楊昊冷笑道:“我沒有答應她,是因為她出的本錢太小,一個想做大事又不肯下大本錢的人,楊昊不屑與之為伍,“


  汪春道:“我是個沒根的人,自來不懂男女情愛,我不解大帥所謂不肯下本錢,是否是指楊妃不肯承歡於大帥身下。”


  楊昊道:“汪總管雖然是個沒根的人,說起話來,卻是讓人麵紅心跳啊。”


  汪春道:“大帥謬讚了,汪春不懂男女之間的情愛,但相信那一定是件十分美妙的事,大帥想要楊妃,她不答應,大帥惱了,大帥可曾想過,她若真的答應了大帥,大帥又將如何麵對呢,您真的要助她一臂之力嗎,大和社和開成社真值得大帥為之效力嗎。”


  楊昊道:“沒本錢的人我不屑交往,有錢不大方的人,我也不屑交往,汪總管有錢嗎,汪總管夠大方嗎。”


  汪春道:“潁王沒錢,但潁王是個大方的人,為知己,心腹可掏。”


  楊昊道:“我記得拂兒姑娘舞跳的不錯,潁王肯割愛嗎。”


  汪春道:“大帥何時想見她,“


  楊昊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汪春道:“明晚拂兒姑娘即可為大帥歌舞助興。”


  王拂兒如約來到了城外營中,為楊昊歌舞助興,楊昊端著酒杯和她共舞一曲,舞罷,楊昊醉眼朦朧地問王拂兒:“美人美色,天下一絕,如此就去,太可惜,拂兒能長留我營中嗎。”王拂兒道:“大帥願意,妾身從命就是,不過您給我個什麽名分呢。”


  楊昊道:“我以兄嫂事之,可以嗎。”


  王拂兒道:“我當得嗎。”


  楊昊道:“當得。”


  王拂兒道:“那最好不過。”


  王拂兒在醴泉大營中一連待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晚上,王拂兒問喝的醉醺醺的楊昊:“大帥今日為何懶洋洋的,不肯與妾共舞了。”


  楊昊道:“看膩了,看膩了,姑娘還有其他本領嗎。”


  王拂兒道:“王拂兒自幼習學歌舞,不曾學得其他技藝,大帥責我無趣,妾身隻好含羞自盡了。”


  楊昊拔劍丟在她麵前,說:“姑娘若無悅人之技,就請自盡吧。”


  王拂兒抓起長劍,放在脖子上,舉起衣袖掩住了臉,


  楊昊問:“你就不說些什麽嗎。”


  王拂兒道:“無話可說。”


  楊昊道:“就這麽死了,不覺得冤嗎。”


  王拂兒道:“此刻不死,也活不過雪化時,死在大帥麵前,好歹還能得付棺材。”


  楊昊點點頭,目露寒光說:“那姑娘請便吧。”


  王拂兒一劍劃下去,劍鋒傷著皮肉,忽有一支袖箭射來,正擊中她的手腕,劍落,她脖子上卻仍血流不止,射箭的是東方蘭,箭頭被拔去,沒有傷及她的手骨,


  楊昊取手絹給王拂兒捂住傷口,歉意地說道:“楊某這柄劍如此不鋒利,害了姑娘了。”


  王拂兒厲聲道:“大帥如此羞辱一個弱女子覺得有趣嗎,山窮水盡之人,你不救,等死而已,何必苦苦戲弄。”


  楊昊道:“姑娘這話失了水準,身家性命所係,楊某敢不謹慎。”


  王拂兒道:“你在試探我。”


  楊昊道:“我想看看買主的誠心,不可以嗎。”


  王拂兒拜下去說:“大帥若肯出手相助,拂兒願為奴為妾,侍奉終生。”


  楊昊扶起她道:“君子不奪人所愛,姑娘雖然花容月貌,楊昊視之如嫂,豈可橫刀。”


  王拂兒喜道:“大帥恕罪,我小看你了。”


  楊昊抓著她的手笑道:“你沒有看錯我,我答應不橫刀奪愛,卻沒有答應放你清白之軀離開這。”


  王拂兒冷笑了兩聲說:“也算公平,不過妾身這副樣子,怕不好侍奉吧。”


  楊昊伏在她耳邊說:“我很有耐性,等你傷好了再說。”


  王拂兒留在營中未走,薄仲顏又來了,一見麵,他就笑道:“都說大帥最近桃花運不斷,如花美眷紛至遝來,薄某來的倉促,未曾備得大禮,請大帥見諒。”


  楊昊道:“久聞先生大名,能得一見,三生有幸,說到禮物,先生就算窮盡天下美女,也難入楊某法眼吧。”


  薄仲顏道:“宜春公主如何。”


  楊昊道:“先生在威脅我麽。”


  薄仲顏道:“豈敢,豈敢,我知道有人向大帥承諾,公主將來必會如願出現在大帥寢帳,讓我疑惑的是,大帥為何會信他這信口開河之詞。”


  楊昊道:“哦,聽先生這話,仇公是打算拆夥單幹了。”


  薄仲顏搖手道:“大帥此言差矣,仇公從來就沒跟什麽人合過夥啊,難道有人自稱是仇公的夥伴嗎,那他一定是個騙子。”


  楊昊微笑道:“這倒是很有趣。”


  薄仲顏道:“無趣,無趣,這等人,是可惡,不是有趣。”


  楊昊道:“仇公既然不願與人搭夥,先生此來何意。”


  薄仲顏道:“來與大帥說門親事。”


  楊昊笑道:“楊某何德何能,近來好事不絕啊,先生快說,是哪家的姑娘。”


  薄仲顏道:“宜春公主。”


  楊昊道:“先生說笑了,宜春公主是有夫之婦,豈可談婚論嫁。”


  薄仲顏道:“可以勸王崇文跟她離婚嘛,我大唐的公主離婚改嫁又不是沒有先例。”


  楊昊道:“這王崇文可是個頑固的家夥,先生有把握嗎。”


  薄仲顏道:“包在薄某身上。”


  楊昊道:“雖有佳人,然長安米貴,居之不易啊。”


  薄仲顏道:“位列三公,爵封郡王,領西北四鎮,效河朔故事,轄五軍精銳,威權自專,如此,大帥居之是否心安。”


  楊昊道:“如此大恩,楊某將如何謝先生呢,不做點什麽,楊昊會心裏不安的。”


  薄仲顏道:“大帥什麽都不用做,但在大營中靜聽佳音即可。”


  楊昊道:“不妥,不妥,怎好讓先生勞碌,楊某無動於衷呢。”


  薄仲顏笑道:“大帥屯兵在城外,按兵不動,就已經是幫薄某的大忙了。”


  楊昊忽然變了臉色,說:“我若不答應呢。”


  薄仲顏道:“或會勸公主出家,或另配他人。”


  楊昊起身道:“請代我轉告仇公,感謝他的好意,這份心意,楊昊承受不起,所謂姻緣天注定,果然我與公主無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薄仲顏大聲道:“大帥這話,公主聽了一定傷心的要死。”


  楊昊大聲回道:“她若死,我陪她死,死前必要流盡長安血。”


  薄仲顏哈哈大笑道:“大帥好口才,我不願與你做口舌之爭,仇公欲與大帥搭夥做筆大買賣,投一金獲萬利,未知大帥意下如何。”


  楊昊道:“立潁王為帝,仇士良交權退隱,往事不究,黨羽不辦,除此之外,再無商量。”


  薄仲顏道:“三日後,必有回複。”


  楊昊道:“天黑前若無回複,我當仇公無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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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2/22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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