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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活在虛幻裏

  最後一句話,丫鬟沒有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


  但言紫凝卻是聽懂了。


  她同秋姨娘不親,但說到底,終究是親生母女,或者說,在這偌大言王府,她們就是一個陣營裏的,不管她們倆自己願不願意,在旁人眼中,她們,就是一個陣營、一條船上、一根繩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欺辱了秋姨娘,便是欺辱了她言紫凝。


  她的臉色,迅速地冷了下來。


  秋姨娘懊惱地瞪了眼秋菊,回頭對言紫凝解釋道,“你莫要聽著丫頭瞎說八道,她眼拙,哪看得了那麽仔細,不過是如今自個兒在這杜撰呢。再說……二小姐同我並無嫌隙,哪至於如此。”


  “那貓兒不過巴掌大,看著就是隻小奶貓,可愛地緊,我瞧著也是喜歡,若是被燕窩燙了,豈不可憐?”


  言紫凝看著絮絮叨叨勸慰著自己的秋姨娘,有些恍惚,想來,她自己並不會知道,這個時候絮絮叨叨的她,看起來鮮活地多,眉眼間都是慈愛之色,倒是有些像……別人的母親同自家小女說話的模樣。


  她們之間,從來沒有如此……生動過。


  沒想到,第一次像一對母女的時候,竟然是為了一個外人,她冷冷嗤笑,“並無嫌隙?嗬……你覺得你同她並無嫌隙,那你問沒問人家,是不是覺得與你積怨已深?”


  “大小姐……”秋姨娘皺著眉,不甚讚同地搖了搖頭,眸中有種情緒,被她壓抑地很好。


  縱然是責備,也輕聲軟語的、溫柔如水的,像是戴了假麵具。


  言紫凝最是不喜歡秋姨娘這般模樣,不會生氣、不會動怒,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說了再難聽的話,秋姨娘都不會,她隻會躲起來偷偷抹淚。所以,從小到大,自己說話便愈發難聽,卻從未激怒了她……


  譬如此刻。


  言紫凝收回了目光,看著自己手中的燕窩,暖的,並不燙,想來,應該是在爐子上溫了許久,可今日,她……一口也喝不下。


  貓?

  嗬!就憑這個女人小心翼翼的模樣,她送過去的燕窩,能有多燙?就算是一隻小奶貓,潑了也就潑了,說到底,不過是這個女人還不夠對方一隻貓的分量!

  她嗤笑,“我倒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且問問姨娘……我倒是不知,姨娘何故苦巴巴地端著燕窩去給她自取其辱?還是說……往日你都是這般舔著臉去送的?”


  “哪有每日……”她還是溫溫軟軟的模樣,回頭瞥了眼秋菊,“你莫要聽著小妮子瞎說,真的沒有什麽自取其辱,二小姐也不是那般的人……她前陣子不是病了麽,今日在門口遇到,便去看看她。”


  “病了?”二字在齒間回轉,意味深長,“她病了,你便要端著燕窩去探望她?何況,既是在門口遇見的,想來那病也該是好了,你還如此不放心?倒是……我病了的時候,您,卻也不曾端了燕窩親自過來,隻差了秋菊來告訴我,要好生養著,說學業不急於一時……”


  秋姨娘微微一愣,“大小姐……”


  “我雖也不知道母女應該如何相處,但顯然,不是我們這樣的,一個坐在首位,一個坐在下麵,耳提麵命,說著每日都差不離的話,學業、學業、學業,旁的,你可關心過分毫?便是每日下了學堂之後的點心,也從未問過我喜不喜歡,想來,也不是特意為我做的。”


  “我……”


  “每日在學堂裏,聽她們說起自己母親,嘴上帶著埋怨,卻更多的是話裏話外都藏不住的歡喜和依賴,我便每每都插不上話,因為……我的母親,連用膳都不曾同我一起用過,生疏地像個陌生人。”


  “我……”


  “我原以為,我的母親,是為了避嫌,抑或天性使然。”言紫凝輕輕擱下了手中的盅盞,看著不遠處的秋姨娘,緩慢而清晰地說道,“如今才知道,原來,我的母親,也是親自端著盅盞去探望已經痊愈的病人的,也是會為了對方打翻你盅盞而生悶氣覺得委屈心不在焉的。”


  “原來……我的母親,也是有情緒的,隻是……不是對著我……罷了。”


  言紫凝看著秋姨娘,溫軟地笑,笑著笑著,眼睛便有些模糊了,視線裏女子的身形都有些模糊。她們一直這樣,她在上,自己坐下麵,這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其實不是母女之間的距離,而是……主客之間的距離。


  也許秋姨娘自己都不曾發覺過,可正是因為不曾發覺,才是真的……心底的距離。


  她仰著頭,笑意不曾弱了半分,仰麵將眼中的水漬逼回去,她不愛哭,也不會哭。


  哭,是被寵著的人才有的權利,她言紫凝,沒有。


  人人都以為,她是這言王府受盡寵愛、備受期待的大小姐,可沒有人知道,期待是有的,寵……卻是半點沒有。她可以恣意、她可以囂張、她可以任性,但……都是有度的。


  那個度,叫做“言笙”。


  整個言王府,看似同世人所說的一般無二,寵妾、重庶,正經夫人在佛堂清修,後院都是小妾把持……哦對,不是小妾,是平妻;正經嫡女被丟在後院自生自滅,倒是庶女,備受寵愛,應有盡有。


  可,每每午夜夢回,總覺得虛幻。


  所有都是假的,都是不真實的,都是虛幻的,都是精心編製的謊言……


  這種感覺,很奇怪,連她自己都覺得矯情。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心裏生了病,或者腦子裏生了病,所有人都不知道,唯獨自己知道——她病了。


  她瘋狂嫉妒一個最不應該嫉妒的言笙,她瘋狂地怨恨著一個最沒有道理去怨恨的言笙,明明,是自己占據了所有屬於她的東西,不是麽?應該是言笙嫉妒、怨恨自己,不是麽?


  可……為什麽在她看來,那個被整個言王府拋棄的棄子,才是被人小心翼翼嗬護在掌心的人?

  或者說……不是掌心,是心裏、是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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