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偷偷出宮的小太監
皇帝顯然也不大清楚這次的情況,眸色深深看著跪在皇後身側絲毫不露怯意的少女,即便是自小按照皇後禮儀培養出來的賢王妃,都不及分毫。
之前便覺奇怪,這丫頭聽說不受寵,偏生這氣度風華,卻端地連嬌養出來的皇族貴女都不及……如今想來,若是……
往日許多意料之外的現象,此刻就像是散落滿地的珍珠,被一根細細的線串起。
猶自出著神,身前卻伸過兩隻手,端起了皇帝身前案幾上的茶杯,剛端起,愣了愣,有些意外,“涼了。”
是福總管,還是那般處變不驚彌勒佛的模樣,隻是,往日裏總眯著的眼,比之平日睜開了少許,偏頭對皇帝低聲說道,“陛下,下人疏忽,老奴這就命人去換。”
這一打岔,也成功喚回了皇帝的神思,他若無其事地對著眾人虛虛抬了抬手,“今日無需多禮,各自落座便是。”
說著,偏頭對著皇後笑著伸了手,“今日怎地不見鎮南王府的老夫人?”
“回陛下。”皇後欠了欠身,“老夫人說是身子骨不大爽利,便不曾過來。倒也是臣妾疏忽,明日便親自去探望。”
說著,目光落在已經回到言王府座位上的言笙,笑地溫柔又慈和,“陛下,言王府這位姑娘倒是大氣又通透,是個好姑娘。臣妾甚是喜歡。”
皇帝似乎並不在意,還是一如以往般,含笑拍了拍皇後手背,“你喜歡的,自然是好的。”
正轉身走到簾子後將手中茶壺交給小太監的福總管聞言,上前一步,對著小太監低語了一句,才邁著小碎步匆匆回到自個兒的位置。縱然他動靜再小,似乎還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皇帝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沉,沒說話。
福總管心中一緊,麵上卻半分不顯,隻笑嗬嗬地低聲責怪,“這些個下人,愈發的怠慢,今日端來的茶才擱了這麽一會兒,便涼了。過了今夜,老奴定要嚴懲……”
除夕夜,能不懲治,盡量是避免懲治宮人的,到底是圖個吉利。
皇帝沒說話,收回了目光。
福總管隻覺得額頭上冰涼一片,他不敢擦,隻悄悄鬆了口氣……今夜的皇帝,著實有些反常,而所有反常的根源,他瞧得清楚,雖然不明白緣由,卻也知道是因為言家這位姑娘……
……
每一年都近乎於雷同的歌舞開始,盛裝之下的姑娘們宛若一團一團各色雲彩湧進宴會廳,倒是消了幾分嚴肅的氣氛,盤桓在現場的幾分沉鬱減弱到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唯獨言王府。
抱著八卦與附和心思的局外人,完全體會不到此刻言王府眾人在皇帝犀利的目光之下窒息的感受,即便鈍感如言王妃,都有些不安地側了側身,問言禦宮,“陛下……你們之前是惹陛下生氣了麽?”
言禦宮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沒說話。
他同自個兒爹一般,隱隱有所猜測……卻又期待一切都是他們自己杞人憂天、做賊心虛。
是的。做賊心虛。
維持中庸、平庸,絕不出頭冒進,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便是言王府現任當家人的求生本能。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如此,方可保護那人平安順遂。
目光落在言笙身上,淡紫色裙裝的少女,少見的梳著一絲不苟的發,搭著同色係的寶石簪子,捧著茶水斂著眉眼的樣子,看起來乖巧又溫柔。
這一年……她似乎變化極大。
注意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言笙偏頭看去,正好看到言禦宮來不及收回的略顯倉皇的眼神,微微一愣。
各懷心思、卻依舊其樂融融。
這便是每一年的年宴氣氛。
……
而此刻的瑞王府,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人並非從正門入,而是悄悄轉到了後門,後門平日裏並沒有門房,也不曾見人出入過。那扇門在偌大王府的對比下,顯得格外陳舊窄小,即便在這樣的除夕夜也沒有貼一個“福”字,更沒有貼一副對聯,早已褪色的紅燈籠在寒風裏飄搖。
這扇門,就像是被整個瑞王府的人遺忘了。
那人一身粗布鬥篷,裹得嚴嚴實實,隻在敲門時,伸出了一雙看起來格外纖細又蒼白的手,輕輕敲了幾下,那扇終年緊閉的門突然從裏麵打開,破舊的門扉在長長的巷道裏發出一聲綿長又難聽的“吱丫”聲。
那人閃身入內。
門立刻再一次被關閉。
開門的是個小廝,接了來人之後什麽都沒有問,隻領著人往瑞王院子裏帶,偏生,那人似乎很是急促,氣喘籲籲地催促道,“小哥,請快些!”
聲音尖細、陰柔,有些刺耳,和方才敲門時露出的那隻細白的手有些違和。
是個太監。
領路的小廝心中了然,卻並不言語,隻點點頭,加快了步子。
秦澀今日本沒有打算參加年宴,每年雷同的節目、吃膩的禦膳珍饈、還有一屋子長袖善舞的官員,端著如出一轍的表情說著無關痛癢的恭維話,這些著實無趣得很,
所以,他一早被禮花吵醒之後,便借著傷口未愈,悠哉哉地準備在府裏吃頓餃子,這年,便也就過了,誰知,這打算剛起,正站在門口伸懶腰的秦澀就看到了院門口正在摘兜帽的小太監。
福總管身邊的小太監。
他認得。
這懶腰,便也伸不下去了。今日於他並不重要,但這些個小太監卻是忙得很,若非出了要緊事,斷不會如此打扮從後門溜進來。
心中頓時警鈴響起,趕緊將人迎了進去。
……
太監匆匆而來,又匆匆離開,同來時一般,渾身上下罩在鬥篷裏,半點臉都不曾露出,又從後門悄悄地走了。
不過是耳語幾句的功夫,西承端著膳食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了自家主子拎著朝服風一般地略出去,一愣,下意識追上去,“主子?這是要……”
“進宮!”
不過瞬息之間的功夫,人已經走出老遠,一邊走,一邊披了朝服。
天,陰沉沉的,是禮花都點不亮的陰。
風,有些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