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首:看,我撿到一個妹妹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周傑倫《晴天》
宋一一對三歲之前的事情,已經記不得多少了,僅剩的一些記憶,也都是後來養父母口述給她時她腦補的。
她唯一清楚記得的是那場遮天蔽日的大火。
她從小夥伴家出來,遠遠的就看見濃煙滾滾,火光把半個天空都燒紅了。而她家的房子正處於那火光的中心。
她呆呆地站在路邊。
村裏的人來來回來,帶著工具從她身邊跑過,沒有人顧得上這個孩子,也沒有人能告訴這個孩子發生了什麽。
那場大火過後,她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她被同一個胡同住的鄰居暫時收留在家裏,大約一個月後,陸續來了好幾撥人要“買她”,對著她指指點點,最後又悻悻離去。
那個時候她小小的心裏終於意識到,爸媽死了,沒有人要她了。
她開始每天蹲在胡同口,看著來往的人,鄰居家哥哥的衣服她穿著太大,衣袖和褲管都拖在地上。她每次都有認真的把它們卷起來,可是它們又很快散開。
村裏的小夥伴再也不來找她玩了。她們總是離她遠遠的,仿佛她是渾身沾滿噩運的耗子,稍微靠近一點就容易倒黴。
梁又西就在這時候出現了。
他們不是專程來“買她”的,他們隻是回鄉祭祖,在路邊看到了這個灰頭土臉的孩子,六歲的梁又西好奇心作祟,湊上去跟她搭訕,又把兜裏的小餅幹掏出來給了她。
宋一一從沒吃過那麽好吃的小餅幹,所以當梁又西轉身要走的時候,她拉住了他的衣服,希望他可以再給她一個小餅幹。
但似乎六歲的梁又西誤會了她的意思。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宋一一倉皇的掙紮著,還是被他拉到了父母跟前。
他的父母衣著高級,笑容和善,彎著腰看著他們。
梁又西一臉稚氣,卻堅定的仰著臉,對他們說:看,我撿到一個妹妹。
要不要帶走宋一一,梁氏夫婦並沒有考慮太久。他們第二天返程的時候就給出了答案。他們買了新的裙子,新的娃娃,把宋一一從頭到腳打扮了一遍,就抱上了車。
宋一一從沒坐過這麽氣派的小汽車。她坐在汽車後排,跟旁邊的梁又西一樣係著安全帶,因為緊張,雙手緊緊的抱著懷裏的布娃娃。一旁的梁又西一直在專注的玩魔方,時不時的轉過臉來對著她齜牙咧嘴的笑。
前排的老葉溫柔的回過身來看著宋一一,問她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尿尿,有沒有暈車。
宋一一都乖巧的搖搖頭。
一旁的梁又西終於發現自己搞不定這個魔方,氣急敗壞的扔到一邊,又歡天喜地的從旁邊的書包裏摸出一盒牛奶。
吸管插進盒裏的聲音,讓一旁的宋一一咽了一口口水。
梁又西毫不猶豫地把唯一的牛奶塞到了她手裏,還貼心的把吸管遞到她嘴邊。
宋一一不知道該不該喝,猶猶豫豫的不敢下嘴。梁又西見狀,利落的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坐到她的旁邊,把吸管放進她的嘴裏。
“喝吧,以後我的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宋一一小時候所有的安全感,都來自梁又西的這句話,和梁又西這個人。
為了讓宋一一更快接受這個家,梁又西主動把自己所有的玩具和零食都分成了兩份,大的一份放到宋一一的抽屜裏,小的一份遞到宋一一的手裏。
初到新家的宋一一不敢睡床,梁又西就把自己房間裏的小帳篷裏鋪上最軟的毯子,讓小小的宋一一睡進去,夜裏他守在帳篷外麵,一直等宋一一睡著了,才爬回自己床上。
宋一一話很少,她的孤兒時光雖然短暫,但帶給她的影響並不短暫。長久的時間裏,她都沒辦法跟人正常接觸,她總是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對感興趣的事情隻會遠遠地看著,等家裏沒人了,才會偷偷靠近嚐試。
她對梁又西的父母也並不親近,好在他們並不是真正的領養關係,宋一一算是寄養在他家,她不需要勉強自己叫他們爸媽,梁氏夫婦也隻是為了給梁又西找個玩伴兒。
隻是承諾了過幾年就來帶她走的親戚,何時會來卻遙遙無期。
但她沒來由的喜歡梁又西。她少得可憐的語言裏,大部分的詞匯都用在了梁又西身上。
甚至梁西西這個名字。
那時候梁又西試圖教宋一一開口叫“又西哥哥”,宋一一隻是用兩個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不開口。梁又西並不死心,反反複複折騰了很久,宋一一還是搖頭。就在梁又西耷拉著腦袋準備放棄的時候,宋一一突然對他笑了一下,嘴唇微張,發出了一個疊音:“西西”。
梁又西驚喜的再三確認,確實是“西西”。
梁又西大喜過望,當場宣布自己改名叫梁西西了。
從此,梁又西和宋一一生活在了一起。
老葉是個有點虎的媽媽,她一貫對梁又西粗枝大葉,雖然因為一一是女孩子,她稍微顯得細心了些,卻還是馬馬虎虎。老梁則是個完全不同的類型,細心,周到,溫文爾雅,對梁又西格外嚴格,但對宋一一則無條件寵溺。
成年以後的宋一一總是在想,如果不是遇到了老葉和老梁,她大概永遠不會成為如今這個自己。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樣不經風雨就能安然長大了。
他們沒有血緣,卻因為一早便接受了這個設定,反倒更加沒有隔閡。這個家給她的疼愛不少於任何親生父母給孩子的愛,更何況還隨機附贈了一個“自帶甜寵”的小男子漢。
他們就這樣一起生活了十三年,從幼年,到少年,鬧騰又話癆的梁又西漸漸長成了安靜內斂的大男孩,安靜又膽小的宋一一則變成了元氣滿滿的超能少女。
他們的親密無間本可以繼續下去,一直到青年中年甚至老年。他們本可以像親密無間的發小一樣一生作伴,互為臂膀。
但一切都毀在了宋一一十六歲那一年的某個夏夜,她喝了一整罐的可樂,就以為自己醉了,便放任自己胡言亂語,對彼時的梁又西,說出了那句“喜歡”。
她清楚地記得路燈下的梁又西臉上的尷尬,驚訝,和厭惡。
仿佛她是罪大惡極的壞人,說了大逆不道的蠢話,他毫不客氣的推開她的手,決絕的轉身而去。
沒幾天,梁又西就出國了。
十三年的牽絆和親密就此結束,不管宋一一如何努力都於事無補,梁又西對她的態度愈發涼薄,到最後終於不再聯絡,各奔天涯。
宋一一那剖白的少年之愛,還沒開始,就被連根拔起就此斷絕了。
如今梁又西沒有拒絕老葉的委托,是不是可以說明這五年來的互相回避和刻意躲閃終於要走到盡頭,五年前那個愚蠢的自己終於獲得了原諒,被他從極北苦寒之地釋放,可以重獲自由?
宋一一很不確定。
隱藏副歌:老葉發威
接到老葉電話的時候,梁又西正在一個古裝戲片場,手裏拿著寶劍,腰上係著威亞,站在一個搖搖欲墜的屋頂上。因為來電顯示名字是“無論如何必須接”,助理不敢怠慢,臨時用升降機把一直震動的手機運到屋頂上給梁又西。
燈光,道具,威亞,導演,拍攝,一切暫停,收音話筒裏,全劇組都在屏息聽著站在屋頂的梁又西與老葉的對話。
“喂,媽”
“梁又西,你在幹嘛?”
“拍戲。”
“就你那個僵屍臉還能接到戲?”
“這麽說過分了吧。”
“嘿嘿嘿。”
“都在等我呢,有事兒?”
“聽你爸說你要去保加利亞?”
“嗯。”
“那正好,幫我帶點東西給一一。”
“我過去很忙的,應該沒空。”
“我管你有空沒空,你都到她家門口了你跟我說沒空?梁又西,我要不是暈機我還指望你?你這個不孝子,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八卦雜誌爆料,說你忤逆父母虐待親人?”
“你還是我親媽嗎?”
“嗨呀,你還真問到點子上了,我還能不能是你親媽,就看你這次去不去見一一了。你要是見到她了,咱倆還是血濃於水,你要是見不到她,咱倆就是一拍兩散。”
威亞上的梁又西煩躁的撓撓頭。
“行,知道了,東西快遞給我吧。”
“好嘞。早這麽聽話不就完了。你倆小時候好的穿一條褲子嗎,現在長大了反倒四五年不碰麵,說出去誰信。你到時候見到她,幫我看看她瘦了沒有,有男朋友了沒有,什麽時候回國,缺不缺東西,要不要錢……”
等老葉嘟嘟囔囔的掛了電話,梁又西才把手機從耳朵邊拿開。
劇組重新運轉,各部門又開始忙碌起來。
跟梁又西演對手戲的演員下去補妝了,梁又西隻得坐在屋脊上再等一會。他順手打開手機,翻出宋一一的微信,最早的一條還是過年的時候,他發的“新年快樂”,宋一一回的“新年快樂”。他點開她的頭像,是一個卡通兔子,五年都沒改過,她的朋友圈裏,也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一張她的照片。
他竟然答應了去見宋一一,這還是五年來頭一次。
所以,他是已經不再抗拒見到她了嗎?
或者,他隻是好奇心作祟,想看看五年後她變成了什麽樣子罷了?
梁又西很不確定。
------題外話------
第一章必須用我倫的歌!!!不接受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