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首：遲鈍且柔軟
我已經有勇氣聽到你消息不害怕別人說有你的話題甚至我已經和回憶和平在一起不刻骨不銘心不強迫忘記我已經敢想你。——林宥嘉《我已經敢想你》
老梁和老葉來北京已經三天了，宋一一還沒有露麵。
梁又西撒謊說她是跟著項目團隊去了外地，老梁這才消停了些。
自從上次見麵以後，宋一一就更加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即使是堵在她之前出現的小區，也堵不到人了。
他再次嚐試去研究院，卻被告知，連宋辭都請了長假。
他隻能一邊安撫老梁和老葉，一邊等著她的消息。
這次來北京，老梁似乎心情不好，閑著沒事就皺著眉頭盯著電視機發呆，偶爾去樓下逛逛，也是轉悠個幾圈，就一臉興趣全無的回來。
梁又西私下裏問老葉怎麽回事，老葉隻說前段時間單位體檢，老梁體檢報告有幾項異常，本來想著來北京了帶他去好好做個檢查，但老梁這牛脾氣，堅持要等一一回來，讓一一陪著去。
梁又西知道，自己在老梁麵前，不管說什麽都沒什麽分量，但看他的樣子，又忍不住要有所擔心，於是在多次試探後，終於還是把他勸進了體檢中心。
梁又西不方便出現在人多的場合，於是他開車把二老送到醫院的停車場，小王負責陪他們上去。
老梁一臉的不樂意，但憋了半天，隻說了一句“兒子靠不住，還得靠女兒”就上樓了。
梁又西留在停車場等他們，想著老梁離開時有點蹣跚的背影，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地下車庫信號不太好，但他還是想給宋一一再打個電話試試看。
提示音響了很久，久到他快要放棄時，突然接通了。
宋一一清冷的一聲“喂”，讓他整個人都沸騰了起來。
“宋一一你這幾天跑哪裏去了？”他滿腔的興奮，繞來繞去，隻變成了一句帶著慍怒的責備。
“有點事。”宋一一那邊雜音有點多，她的聲音也似乎沒什麽生氣。
“老梁老葉來北京了，天天念叨著找你。”
“嗯，我晚上過去看他們。”
“我沒告訴她們你搬出去了，怕他們多想。”
“知道了。”
“你怎麽了？感覺你狀態有點不對。”
“沒什麽，就是最近有點累。”
“不怕，老葉來了，沒幾天就能給你補回來。”
“沒什麽事我掛了。”
梁又西還想跟她多說幾句，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宋一一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他看著已經黑掉的手機屏幕，心情亂七八糟。
一邊感慨於宋一一冷漠起來是真的酷。
一邊又覺得，這樣清冷宋一一，他怎麽也抓不住。
好在她最終還是出現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撒多少謊，才能繼續忽悠住老梁。
幾個小時後，從體檢中心回到停車場的老梁依舊是陰雲密布。梁又西看著他擰成一股繩的眉頭，疑惑的看了一眼小王。
小王把梁又西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悄悄地說。
“梁老師剛才做ct的時候，醫生的反應有點奇怪，別人做ct掃了一下，幾秒鍾完事了，梁老師在裏麵足足待了十多分鍾。”
“那醫生說什麽了？”
“我私下問了，醫生說讓我們不要多想，等最終的體檢報告。梁老師大概是因為這個，心理負擔有點重。”
梁又西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已經上了車，正在閉目養神的老梁。
“一一今天晚上就回來了。”
他故意把這句話對著老梁的方向說，果然，老梁立刻像打了雞血，眼睛睜得溜圓，眉頭也不擰了，表情也不喪了。
“幾點？能不能趕上晚飯？有沒有說想吃什麽？需不需要我開車去接她？”
梁又西看他這副親爹附體的樣子，翻了個習以為常的白眼。
“你就老老實實在家等著吧。她又不是未成年，你看你緊張的。”
“女兒在父親的眼裏，不管多大年紀、走到哪裏，都是小朋友。”
“是是是。所以啊，調整好狀態，等你的小朋友回來，看到你這個喪喪的樣子，可真要嘲笑你了。”
梁又西的話音剛落，一包紙巾就準確的砸到了他的頭上。
“你說誰喪？我那是想我閨女，思念，懂不懂？”
梁又西也不惱，把紙巾扔到一邊，係上安全帶，準備出發。
“你把我送到離你家最近的最大的超市，我跟老葉去買點菜。”
“需要我陪你們一起嗎？”反正最近也沒什麽通告。
“不必了！你這一出現，超市還能正常購物嗎？還不立刻變成動物園了？”
梁又西也不反駁，一路上，老梁興致高漲，跟前幾天截然不同。
一邊表達著宋一一歸來得興奮，一方麵又在拐著彎得猛踩梁又西。
大概是即將見到宋一一帶來的愉悅，讓他變得遲鈍且柔軟。
這種奇妙的、愛著他人時才能有的柔軟。
老梁和老葉也毫不掩飾他們的偏愛，買完菜回來就開始圍著這廚房忙得團團轉，一向隻愛喝茶看報下象棋的老梁，也挽起袖子，準備親自弄兩個菜，老葉就更不用說，在廚房洗洗切切，一直折騰到天都黑了，才開始起火煎炒。
宋一一卻遲遲沒有來。
梁又西站在陽台上，一邊給鼇拜換水，一邊盯著樓下拐角處，那個隻要宋一一回來，就必經的路口。
在換第四遍水的時候，宋一一出現了。
她穿著一身黑，黑色的風衣，黑色的鞋子，從拐角處突然出現。
似乎預感到梁又西在樓上看著她，她下意識得抬頭看了一眼，呆楞了那麽幾秒，之後便裹緊了身上的風衣，又低下頭，腳步飛快得往前走。
梁又西立刻扔下鼇拜，打開家門，站在電梯口。
電梯上的數字不斷攀升，很快，叮得一聲，把宋一一送到了他的麵前。
見梁又西等在那裏，宋一一沒有太多的經驗，而是有些勉強的做了個冷漠之外得表情，便去伸手開門。
梁又西也不作聲，隻是跟在她得身後，目光卻被她的衣服吸引。
她的這件黑色風衣下擺上，沾了很多泥，看樣子已經沾上了有段時間。
她的鞋邊上，也有很多泥水一樣的東西，來之前似乎已經刻意的清洗過，但明顯清洗得很匆忙，沒有洗得很幹淨。
她的頭發難得的綁成一個麻花辮，發尾用一個淺色的發圈隨意的綁著，發梢上還沾著幾根白色的線頭。
他條件反射得伸出手，想幫她摘掉那幾個線頭，卻被她異常警醒得躲開了。
她回過頭意味不明得看了他一眼，才終於推門而入。
“一一，你回來了！”老梁的聲音聽著中氣十足，梁又西還沒進門，就聽到了。
宋一一“嗯”了一聲，在門口換了雙鞋，便徑直得走進廚房。
老葉正在炒菜，在沸騰的蔬菜下鍋聲裏，衝著一一興奮的揮了揮鏟子。
老梁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就是一頓抱。
就差像小時候一樣，每次出差回來，都把宋一一高高地舉起來，舉過頭頂，在原地轉個十圈八圈了。
這種級別的歡迎儀式，她已經享受了二十年。
每一次，她都甘之如飴。
隻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突然覺得有些過於隆重了。
她有些不適的配合著兩位的熱情，眼睛麻麻澀澀的。
隻是這一整年的眼淚，都在外婆的墳前流光了，此刻這微弱的流淚衝動，已經無法喚醒疲憊的淚腺了。
她理了理情緒，翻找了半天，才終於找出那個乖巧聽話的笑容。
她換上笑容，上前一步，攀住老梁和老葉的肩膀。
“磨磨唧唧的，我都餓了，什麽時候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