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你是一個好人
片刻之後,白肖薇的血癮再次發作,抽搐痙攣,嘴唇咬破,她的麵頰,玉頸之上爬滿了凸起的血管,血管又如蛇般蠕動不停。
她淒厲的叫著,絕望無力,又滿是恨意,對命運不公的怨憎,對她百般努力卻仍舊不能擺脫這生詛咒的怒懟。
現在的白肖薇,再無曾經的端莊大氣,美麗嬌俏,形容淒慘,麵目如鬼!
秦遠不信邪,更不信命,又取出兩粒畢方之血,將其分割成數塊,心地喂進白肖薇緊咬的牙關之鄭
白肖薇停下來掙紮,那抓心撓肺的痛苦暫時緩解,汗水與淚水沾染著泥塵,在她美麗的麵頰上留下片片汙垢。
“沒用的。”
她看著秦遠,笑了起來,彷如被狂風暴雨摧殘之後的淩『亂』花朵,花瓣凋零,依舊堅強,但也同樣無力,帶著別樣的淒美,緩緩道:“沒用的,其實我能活到現在已經很值了。我的生命本該在十三歲那年結束的,我一頭異種,為修行界所不容,但我又多活了十三年,這十三年就是白撿的……”
秦遠聽著她那釋然中稍帶不甘的話語,心中不忍,再一次將她臉上的汙漬擦拭幹淨,道:“不要多想,既然能多活這十三年,那肯定便能再活幾個十三年,萬眾生靈為何要修行,不就是不任命,不就是不想按照老爺的意思按部就班地活著,再按部就班地死去嗎?一定有辦法的。”
白肖薇幽幽地看著秦遠,輕輕搖了搖頭,她又何嚐願意如此?
沒過多久,剛剛褪去的暴突血管又一次的爬上了她的麵頰,先是幾根,緊接著如傳染一般,滿麵都是猙獰恐怖,她發作的一次比一次厲害。
兩饒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長發披肩,一襲白袍的男子,他的長相十分俊美,恍如女子,有些妖異,帶著輕狂之『色』,從麵容上看起來,年紀在二十三四歲,可若從他那雙眸中一閃而過的滄桑神『色』看去,卻又像是飽經歲月風霜,活了無數年紀。
他站在那裏,冷眼旁觀,並無絲毫出手的意思。
他的身邊光華一閃,又出現了一位男子,這位年輕人大黑衣衫遮身,長發也同樣披散,赤足而立,腳下與地麵間隔一尺,靜靜懸浮在半空鄭
“老烏龜,你咋也忍不住出來了?”畢方看向身邊這位新鄰居,笑嘻嘻問道。
這位黑袍男子斜睥了他一眼,懶得答話。
“哈哈,你一定是想親眼目睹一番這癡男怨女的生死別離對不對?”畢方毫不在乎他眼神中的輕蔑,眼珠子轉了兩圈,賤兮兮道。
“我還沒難麽無聊,隻是想看一看這究竟是什麽樣的異種,寧肯忍受那萬箭穿心的痛苦,也不肯喝上一口人血。”
黑袍男子一番那常態,不再高冷如冰山,竟是在答畢方的話。
畢方微微一愣,跟見鬼了一樣看著他,驚呼一聲,道:“老烏龜啊,你特娘的不是啞巴啊,咱們做鄰居這麽久了,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話,我一直以為你是啞巴呢,原來是個自閉症患者!”
被稱作“老烏龜”的黑袍男子有些後悔剛才的搭話,這貨就不能搭理,平日裏他一言不發,畢方自個都能絮叨個沒完,他要是上一句,畢方必然能以暴風雨板的百句千句回應。
黑袍男子倒也幹脆,抬手一招,那與他差不多高的畢方便飄飄忽忽飛到了他的手中,當落到他的掌心之中時,已經變得差不多跟枚杏子一樣大,黑袍男子手掌猛地握起,將那“杏子”瞬間捏成了一堆爛泥,一部分殘留在手掌之中,一部分則是從指縫流出。
“這裏是你當初被仇家險些斬殺之地,若是再敢聒噪,我不介意將你徹底磨滅於此,來一段相隔三千年的因果循環!”
完這話,他便不再多瞧那飄飄忽忽,滿臉幽怨,似是隨時都會被一陣風吹散的畢方,再次將目光看向了那痛苦不堪的白肖薇。
“太特麽殘暴了!”
畢方飄然數米開外,指著黑袍男子怒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現在就有兩座七級浮屠擺在你麵前,可你卻無動於衷。七級浮屠沒有了,見死不救的罪過可是要落在你頭上!老烏龜啊,你罪孽深重啊!”
黑袍男子拳頭又握了起來,很想將其直接拍死了事兒,可是猶豫片刻,又鬆開了手掌,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你一個殺人無數的妖孽,也配那七級浮屠?救你才是作孽!”
“丫的,會不會聊啊!”
畢方大怒,又指著身前的白肖薇,道:“那這姑娘呢,她可是沒有半點的罪孽,你也見死不救?”
黑袍男子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救不了。異種之禍,貽害無窮,我救得了她一時,卻救不了一世,倒不如從此歸去,也能一了百了。”
畢方繼續無理糾纏,囉囉嗦嗦一大堆,直到那黑袍男子消失在此處,他才氣憤大罵:“王鞍,死烏龜,縮著腦袋見死不救,是什麽英雄好漢,你丫就是個縮頭烏龜!”
罵著罵著,他又看向了白肖薇,塵封的舊事浮上了心頭,曾經也有這麽一個執拗的女子,在那強大勢力之下硬是不肯低頭,最終魂飛魄散,萬劫不複,她跟這位白肖薇樣貌差了許多,修為更是有若雲壤,可是她們眉宇之間的那抹執拗倔強,卻是極其的相似。
“唉,你們為什麽都那麽認死理兒呢,現在好了,一個個都要離開,鳥啊,你在哪裏,畢方哥哥想你啦……”
沒等他間歇『性』的發癲發狂,一隻黑『色』大手伸出,一把將其抓了回去,兩人俱都在這阻絕之陣中消失無蹤。
白肖薇的情況更加惡化,那凸起的血管劇烈扭動,她白皙的皮膚像是瓷器開裂一般,布滿晾道裂紋,血絲滲出,在那白瓷青筋之中添加了幾道異樣的玫紅。
“我十二歲覺醒血脈,我的父母和兄長怕我會暴『露』他們,便將我鎖在廢棄的老宅子裏麵,那裏又黑又暗,老鼠不時會跑到我的飯碗裏跟我搶飯,黑狸貓也在那裏覓食,我很害怕,大聲叫我的父親,叫我母親,他們來了,不是把我帶走,而是把我的嘴塞住,又用繩子綁住……”
白肖薇躺在秦遠的臂彎之中,麵帶笑容回憶著她這悲慘的一生,將這從未起過的話給秦遠,也給自己,更像是為自己的生命畫上一個最終的句號。
“後來不知道過了幾個月,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電閃雷鳴,我恐懼到了極點,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我掙斷了鐵鏈,從老屋中逃了出來,回到了家中,我的爸媽還有兩位哥哥正在吃餃子,嗬嗬,親生父母和親哥哥,看到又冷又餓的我,不是帶我去洗幹淨吃熱騰騰香噴噴的餃子,而是想要打死我,因為我不能控製對血食的渴望,會暴『露』他們的行蹤,更因為我的血脈比他們都要強大,他們怕控製不住我……不過,他們究竟是我的父母和親生哥哥,一頓毒打之後,換了一副鐐銬,又將我鎖在了那老舊的黑屋子裏……”
秦遠抱著白肖薇,靜靜地聽著,他難以想象一個十二歲的姑娘,是如何麵對這一切的。
“時間就這麽一過去,後來我漸漸明白,他們這麽做雖然殘忍了些,但還是為了我好,隻有這樣的痛苦與恐懼,才能夠讓我的內心快速變得強大起來,才能讓我控製住血癮,而不是被它控製,成為一頭野獸。”
“起來挺諷刺的,當我能夠控製住血癮,我的家人把我放出來,準備好好慶祝一番的時候,一群不速之客闖進了我家,我的一位哥哥在村子裏吸幹了一個人,而他們就是從他留下的痕跡找到我家裏來的。”
“我的父母和哥哥全部都死在了他們的劍下,當那群替行道的屠夫準備對我下手的時候,我被一個人救了出來,再後來,輾轉多時,便遇到了邵老師和你們。”
秦遠漸漸明白她為何會寧死也不願意喝上一口人血,那童年的經曆帶給了她極深的陰影,也給了她如鋼鐵般病態的信念,而她父母兄長的死亡,又將她的陰影加上了一層濃墨重彩, 又將她的信念加上一層焊鐵!
白肖薇『露』出一絲諷刺的神情,但又非常無奈,她怔怔地看著秦遠,氣若遊絲,聲音幾不可聞,“秦遠,我到現在,也從未傷害過一個人,你,我算是異種,還算是好人?”
“你是個好人。”秦遠點頭道。
白肖薇笑了起來,道:“唉,能在臨死之前,聽到這句話,也算是滿足了。秦遠,動手吧,不要讓我變成我憎惡的那種人,那樣的話,我生不如死!”
白肖薇閉眼等死,不再美麗的麵頰上卻滿是滿足。
秦遠緊緊咬著牙關,撿起那把匕首,一刀割了下去,鮮血頓時湧出。
“你,你幹什麽?”白肖薇猛地掙紮起來,秦遠那一刀切下的,不是她的咽喉,而是他自己的手腕。
“我能理解你為何做出這個選擇,但並不覺得你的選擇是對的,喝我自願送出的血,你仍舊是個好人!”
秦遠將手腕按到了她的嘴邊,白肖薇劇烈掙紮,緊咬著牙關,可當那腥甜的味道滲進她的齒間之時,她辛苦壓抑下的本能再也壓抑不住,大口的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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