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面對面
紅色的龍頭像一個巨大的紅燈籠懸浮在房子外面,鮮紅色的兩隻眼睛就像車前燈,還有源源不斷的鮮血從眼珠子里流淌出來,嘀嘀嗒嗒地流在窗台上。
白若被嚇得嗆住了喉嚨后就一直在打嗝,她抬起雙手緊緊地捂住了嘴巴,耗盡全身的力氣壓下身體的自然反應。
卓穆安反應最快,一瞬間便就地一滾擋在兩人身前,直面著那頭紅龍他覺得更慎得慌了,詭異的紅眼珠子讓他甚至都不知道這頭龍在看哪裡。
林願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手背上的金色絨毛也悄無聲息地長出來,細細密密地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他伸長了手臂,一隻警惕地橫在胸前,另一隻虛虛地擋在白若身後,三個人神情不一卻都敬慎地防備著。
紅色的龍在窗外搖了兩下,突然就像個扶梯一樣唰得一下子降到地面,剩下三個人在二樓看著空蕩蕩的窗戶還沒有反應過來。
……
半個小時前。
禍斗的狗嘴像一個噴射火焰的機器,源源不斷的炙熱噴薄到巨怪的身體上,像給他披上了一件紅色的毛皮,黑色的影子從巨怪腳底慢慢地長到他的胸前,從腰部往下,都是像海市蜃樓一樣的幻影。
如果白若三人在這,一定會看見這個奇怪的景象,只是被火燎燒了一下居然連物質都改變了。
紅色的龍一直緊閉著眼睛,禍斗收起口中多餘的火焰,它擔心地看向紅龍,這時才看見紅色的龍滿臉都是血,溫熱滾燙地乾涸在龍身上的鱗片縫隙中,,眼皮子上的肌膚像困住了一個活潑的小精靈,正不安和焦慮地抖動著。
禍斗回頭看著巨怪,他已經失去意識了。禍斗心想應該不用做到最後了吧,它有點心疼紅龍一直在消耗自己的體力和能量,這種招式果然還是太消耗體能了。
漸漸地,黑色的濃霧徹底從巨人腳底爬上它的頭頂,這一個地方,又多了一個逼真且令人恐懼的海市蜃樓。
紅龍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的確消耗太多了。閤著眼睛等了幾秒,紅龍才慢慢地張開眼睛,他看著虛無的空氣緩了一會才慢慢地抬頭欣賞自己的作品,厚實不透光的黑影子像一座小山一樣替他遮住了大部分太陽,紅龍滿意地遊了兩圈。
「老闆。」
禍斗邁著四隻矯矯健的黑色絨毛爪子在地上踢踢踏踏地走過來,對著紅龍伏下了腦袋。
「嗯……走吧。」
紅龍先它一步掉頭就走,大紅尾巴嘚瑟地甩了兩下,突然,從黑色的影子里傳出一陣呼天喚地的悲鳴,一隻黑漆漆的大手掌穿過濃霧伸出來朝著紅龍襲去,這一次紅龍不會中招了,他加快速度游開來這個地方,敏捷地扭動龍身一次又一次躲開巨人的攻擊。
禍斗被巨怪嚇了一跳,它直撲而上擋了一下巨怪的手,紅龍也借這一小陣子間隙重新回到戰場,它盤在旁邊觀察這個巨人,實在是搞不懂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讓他逃出這個黑煙的鐐銬。
巨怪整個人都隱藏在黑煙裡面,只有一隻巨手執著的留在外面,禍斗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掃描,發瘋了一般癲狂地晃動手臂,不用懷疑,只要讓他抓住了就一定會得不到好下場的,說不定會被直接捏死當場。
紅龍是真的徹底不耐煩了,它嗚嗚了兩聲,像叢林或者森林狼對待獵物的示威一般,兇狠又惡毒地緊盯著巨人。
從禍斗的口中又冒出一股滾燙的黑煙,可能溫度實在是太高了,巨怪一下子就敏感地感受到了那個熱量,他猛地揮出手一把抓住了禍斗的狗嘴,果然,被抓住了就完了。
禍斗被巨怪握緊了長長的狗嘴巴,天生怪力的巨手像個鐵鉗一樣撰住了就不再鬆開,紅龍盤在一邊,清晰地聽到了骨頭斷裂的咔咔聲,不知道禍斗是牙斷了還是嘴裂了,也有可能是身體骨折,畢竟這條可憐的狗被抓著上下甩盪,又被狠狠地掄向地面。
紅龍忍無可忍了,它張大了嘴巴朝著巨怪瘋狂地撞過去,一口咬住了它的胳膊,突如其來的疼痛也終於讓巨人的手抖了一下,解放了可憐的黑狗。
紅龍順著巨人的手臂游上頭頂,盤在一團黑色的濃煙上,如有實質一般穩穩地停在上面,他倒轉了腦袋伸向巨人,那隻手正在舉到頭頂想要抓住紅龍,就在這時,一陣劇烈的腥臭味鋪天蓋地得蔓延開去。
禍鬥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喘息著,它也清晰而肯定地聞到了刺鼻的惡臭味。
紅龍的眼珠子這時哪怕是睜開著也不停地流著血,順著它的頭顱滴到黑色的濃煙里,留下一整條深紅色的紋路在黑煙中,那隻手臂也堪堪僵住了停在半空中,只要再快個幾秒,就能一把抓住那個囂張的龍頭。
紅龍看著那個巨怪的濃煙漸漸地閉緊了眼睛,巨人身上的黑煙從頭頂緩緩地流向紅龍的眼睛里,就像禍斗吞噬火焰一樣源源不斷地倒流,順著緊密閉著的眼睛縫隙流進紅龍體內,將這條鮮紅色的龍染得一片黑一片紅,像個癩皮狗。
天上那些雲的流向也加快了速度,攪亂了一片雲彩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突然,紅龍猛地睜開了眼睛,吞進它體內的黑色濃煙僵了一秒后迅速倒流進巨怪體內,刺眼的白光散發著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將巨怪整個籠罩起來。
就連趴在地上的禍斗都忍無可忍地閉上了眼睛,可見這道白色濃煙的光芒有多刺眼,與此同時,成百上千道凄厲的悲鳴也從巨怪口中喊出來,紅龍就像把一個白色的地獄放進了巨怪的肚子里,不斷地灼燒巨人的精神。
時間流逝了幾分鐘,一個全新的發光體,像個地面上的太陽一樣樹立在這個荒蕪的廢墟上,十多二十米高的人形白熾燈將這一片土地都照亮了。
紅龍虛弱著摔下地面,禍斗匍匐著爬到它旁邊伸出鼻子拱了它兩下,紅龍閉了閉眼,鮮血壓也壓不住地從眼角兩邊留下來滴落在地面上,洇紅了這一小塊土地。
它慢慢地像一條蛇一樣盤住下半身直立起來,引著禍斗緩緩游向小區深處,在他鮮紅色的眼珠子里,直勾勾地盯著那幢被一塊巨大的黑色鋼鐵巨幕罩著的房子。
……
「它去哪了?」
林願摸了摸手臂,從看到那條詭異的紅色龍開始,他就覺得渾身都膈應得很,尤其是那雙眼睛,紅彤彤的還在流血。
白若一邊打嗝一邊搖頭,她也不知道,這龍真的嚇死她了,那顏色也太詭異了。
卓穆安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然後慢慢地站起來。
「走吧,它就在樓下。」
卓穆安話音一落,三人就馬上聽到一樓突然爆發的巨大喧嘩聲,他們走到樓梯口上,低著頭往下看,樓下人來人往幾個人,一地都是被踩髒了的血跡,那頭巨龍就這麼癱在地上,睜著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樓上三人。
卓穆安一隻手倚著扶梯的欄杆居高臨下地看著那頭紅龍,他眯了眯眼睛。
「他就是那個西裝男。」卓穆安低聲告訴兩人。
白若點點頭,她也猜到了,一開始她還以為是鋼鐵幕牆升上來的時候叫醒了某種一直棲息在地底的生物,但是看到它左右搖擺的腦袋像在審視她們三個的時候她就已經意識到這可能也是人類轉化的生物。
也想到了可能是那個西裝男,既然又是人轉化的生物,那多半也是神獸,紅色無腳龍,是最令她好奇得生物了,會是燭龍嗎?
「我們下去嗎?」白若拉著卓穆安的袖子,樓下的人都抓著槍或是刀具對準了他們,乍一看有五六個人,有一個居然還扛著炮,不要命了吧?
紅龍咳了一聲,紅髮的女人抱著一床被子蓋在龍身上,一眨眼,被子蓋著的就是一個渾身光溜溜的男人,正是那個西裝男。
他卷著被子慢慢地走向樓梯,白若三人不約而同地繃住了身體,卓穆安一直跟西裝男對視著,西裝男卻突兀地笑了一下。
「計蒙?」他看著卓穆安。
卓穆安沒有說話,側過身,留出一人的寬度讓西裝男走上二樓,男人卷著被子一路都在檢查自己的房子,最後站在房間門口愣了一下,然後戲謔地回頭看了卓穆安一眼。
「嚇壞了吧?」他看著卓穆安,但是卻突然回過頭看著躲在卓穆安身後的白若笑了一下「.……博士,你應該不會被嚇到吧。」 ……
在這幢房子的二樓起居室里,西裝男換好了一身齊齊整整的黑色西裝,坐在單人沙發上背對著那扇窗戶。
三人在起居室等待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一陣不平凡的震動,這所房子的外殼已經被拆掉了,又一次隱沒到了地底。
白若三人坐在多人沙發上,面前還算合乎禮儀地一人擺放了一杯熱茶,白若雙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摩挲了兩下,她皺著眉看向那個西裝男。
「你認識我?你是誰?」她問西裝男。
西裝男從茶几上拿起一疊資料,沒有回答白若,只是務自低頭看著上面的字,他讀了一點,然後就把資料全數收到一起放在白若面前。
「我的老師經常向我提起你呢。」西裝男笑著跟白若說話,但是卻用的是德語。
白若看著他,卓穆安和林願卻看著白若,這句話用的是德語所以他們兩人都沒聽懂,可是白若的表情卻不像是沒聽懂的樣子。
白若把脊背放鬆躺在沙發的靠墊上。
「你的老師是伯利亞斯?」她用的是中文。
這句話兩人都聽懂了,卻只有卓穆安的表情出現對應的反應,林願還是一頭霧水,雖然是能聽懂的語言,但是卻怎麼沒進腦子啊。
西裝男扯了扯自己的衣擺,他笑著向白若伸出手「好久不見了,白若博士。」
白若沒有握手,只是眯著眼睛看著他,腦子裡飛快地運轉一直在回憶究竟在哪裡看過這個男人,她連從剛認識伯利亞斯的時候都回憶了一遍,還是沒有想起來。
西裝男也猜到她想不起來了,他也不介意,收回手臂將桌子上的資料放在白若手上,白若低下頭,剛看第一句就猛地想起來在哪裡見過他了,確切的說不是見過,他們一直在研究室的時候一直都是網友狀態。
「是你!」白若抬起頭,手指指著資料上面的第一句德語,她想起來了。在研究室的時候伯利亞斯有一個一直都遠程交流的同事,那個人每次發過來的資料上面都會有一句問候的德語,像複製粘貼一樣,永遠都在問好固定幾位在伯利亞斯認識範圍內的研究人員,而白若這個名字赫然在列。
單靠一句話當然想不起來,重點是他們有過電話交流,就像個怪咖一樣,聽到白若的動靜還會托伯利亞斯傳達一句問好,而那個聲音,居然和他剛才說的話重疊了。
西裝男笑得更開心了。
「真高興你還能記得我,來認真得認識一下吧,我叫莫毅遠。」
「你想怎麼樣?」
白若沒有接話,倒是卓穆安直接截斷了莫毅遠的話頭,毫不留情的聲調砍斷了兩人之間的短暫單方面敘舊。
「.……卓穆安上校,你的資料我已經讀到快要吐出來了。」莫毅遠甚至還做了個誇張的嘔吐動作。
林願有點尷尬,他坐在這裡就像個透明人一樣,他的同伴一個比一個的名氣大,現在走在路上偶然經過一個小區都能遇到認識的人,原本還是敵人,現在居然還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面對面交談,真是,讓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白若一直在研究那疊資料,上面的內容有大部分都是手寫的,至於是誰寫的已經不言而喻了,她看著上面寫的金屬資料,又低頭看了看地面。
「這是你寫的資料嗎?你是怎麼搞到這些金屬的?還有伯利亞斯人呢?」白若低著頭但是眼睛卻看著莫毅遠,乍一看就像翻著白眼在瞪人。
莫毅遠不急不緩地翹了個二郎腿,看著白若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