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恨的人

  她就這樣靜靜的挺直了身子站在他麵前,空蕩的房子裝著兩個人,竟然覺得有些擁擠。


  “既然不知道夏久安是誰,為什麽會住在這裏?”言肆掃了一圈,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這個房子,真的是她自己買的吧。


  可是當初她為什麽什麽都不說,甚至連自己的家庭身世都要造假?


  一直說他不相信她,可是她的嘴裏,又有幾句真話?

  言肆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一樣,有深究的窺探也有絲絲的慍怒。


  他還憤怒?憑什麽呢?


  安諾輕笑,“當然是我花錢買的,而且,這裏應該不是言少爺的地盤吧?我需要給你報備一下嗎?”


  “夏久安!”言肆低吼著,猛然伸手扣住了她的雙肩,步步緊逼,直至她貼在了背後的牆上。


  麵前的男人身形修長,帶著熟悉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間,清雋俊秀的臉湊近了她,呼吸都近在咫尺。


  安諾的眼神有些閃躲,她沒有想過言肆居然會這樣的對她,仿佛並不像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爺了。


  他的眼睛裏帶著憤恨和難過,安諾偏過頭沉默了幾秒,才重新對視上他那雙眼睛。


  說好的不回頭,卻在兩個人呼吸交融之間,心跳又驀然加快了,隻是帶著疼意,讓她皺起了眉。


  “我說了我不認識夏久安是誰。”安諾伸手推開了他,整理了自己有些褶皺的衣服後,才饒有興趣的抬頭看向他,“她是你什麽人?”


  很重要的人嗎?


  她頓了頓,還是沒把這幾個字加進去。


  自己現在已經不需要去管這些了,也不需要去問這些,從他最開始做的那麽決絕的時候,就不應該再來談這些了。


  “恨的人。”言肆淡淡的吐出三個字,卻悄然收緊了手指。


  他恨她,三年前的不辭而別,三年後的冷眼相對。


  安諾聳了聳肩,轉身打開了門,“可惜我不是她,言少爺找錯人了。”


  說著就將門敞開來,容紹和向晚依舊還站在外麵,看到她開門之後站直了身子。


  安諾掃了一眼門外的向晚,那張白皙的臉上滿是難過,旁邊的容紹也緊緊的皺著眉頭,表情嚴肅的看著她,自己心裏緊了緊,最終卻也沒說什麽。


  她當初覺得,就算是跟言肆斷了關係,至少也還能跟他們做朋友,可是現在看看,其實就這樣重新做回陌生人也挺好的。


  反正,他們也從來沒有認識過安諾,認識的那個夏久安早就消失了。


  言肆站在屋內一動不動,她的房子裏不像是他那裏死氣沉沉一樣的風格,而是亮眼的藍色格調,整體看上去舒適開闊,甚至有一絲溫馨。


  他那個死氣沉沉的家,從她離開後,他花了好長時間才重新適應了過來,而現在她又憑空出現了。


  握著安氏的大權,看著S成的金融樞紐,卻說著不認識他。


  “言少爺想留下來喝杯茶嗎?”安諾見他一動不動,不由的放冷了聲音,“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剛回來,沒有熱水也沒有茶葉,還是請回吧。”


  說完看了一眼門外,兩側的保鏢依舊被他們鉗製著,按在牆上無法動彈。


  安諾這回徹底黑了臉,“你們這是來給我下馬威了是嗎?當我好欺負?給我放開!”


  容紹和言肆帶來的幾位壯漢被她這一吼,才訕訕的收回了手,老實的站回了容紹的身旁。


  走廊裏站著一大群人,男人清一色的穿著黑色西裝,對立而站的樣子,還真是像黑社會約架。


  “為什麽要找人守著?”屋裏站著的言肆突然開口,聲音低沉,緩緩的走了出來,站在安諾的麵前。


  當初和他住在一起的時候,就連個獨棟別墅裏也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而已,而現在住到小區來了,卻請起了保鏢?

  就因為恢複了安氏繼承人的身份嗎?

  “當然是為了……”安諾神秘的笑著朝他挑了挑眉,雙手環胸進了屋,“防你。”


  “安安!”向晚著急的叫了她一聲,想要衝上前去,看到她的樣子卻止住了腳步。


  安諾回頭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言肆的目光依舊深邃無底,她靜靜地看了他幾秒,視線落在一旁向晚的臉上,暗暗的歎了口氣,垂下了眼簾。


  “我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以後不要再來了。”說完,緩緩的關上了門。


  這麽多年來,言肆第一次吃了閉門羹。


  麵前的這道門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一樣,言肆沉默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如果說三年前夏久安的離開讓他失魂落魄的話,現在她重新出現卻一臉漠然關上門的時候,他體會到的是傷心欲絕。


  沒來由的心裏被針紮似的疼,就像是有人生生的把她從自己的心裏抽離一樣,無論如何也留不住。


  ——


  安諾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才抿了唇起身坐在了窗台上。


  家裏的窗台是個很好的設計,不高而且寬敞,像一個小陽台一樣,夏天還能坐在上麵吹吹風。


  她透過玻璃看到了他們離去的身影,竟然像是很落寞的樣子。


  向晚一邊被容紹牽著往前走,一邊不死心的抬頭往上看,哪怕是現在能看到安諾站在陽台上也好,然而什麽也沒有。


  安諾坐在窗台上,下麵看上來是看不見她的,所以她才能這麽肆無忌憚的看著他們離去。


  當初她問言肆,她走了之後他會不會找她,他說不會。


  她是真的難過,也真的怕言肆不會找她,就算是最後已經是帶著絕望離開,卻也讓人抹去了自己所有的印記。


  也許這個城市裏,在她離開後根本就沒人記得她而已,隻是自己親手抹掉之後,就算不被人記得,也算是有了一絲安慰。


  ……


  “言肆,你覺得是她嗎?”三個人在小區門口站定,容紹望著麵前沒有表情的言肆。


  他總是這樣,什麽東西都藏在心底不說,甚至永遠都是麵不改色的樣子。


  “是。”言肆很篤定,微微眯起眼睛,往走出來的方向望了望。


  肯定是她。


  “所以呢?”容紹深吸了一口氣,“狗血劇情,她失憶了?”


  言肆莫名咬緊了牙,沒有再繼續回答他的話。


  他不敢再篤定的說有或者沒有,他甚至不知道這幾年她發生過什麽。


  三年前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家裏的任何一件東西都沒有帶走,一切都是她那天睡醒了出門之後的樣子,他一樣也沒有動過。


  甚至連門上的鎖都沒有換。


  他怕夏久安隻是鬧脾氣,等到要回來的時候開不了門,也沒有換自己的手機號碼,怕鬧完情緒的她找不到她。


  隻是在她離開了的好久以後,他才發現,夏久安走的決絕。


  她注銷了自己的手機號,拉黑了他所有的社交軟件,甚至,連遊戲也沒有再上過。


  她曾經那麽執著的刷風雨同舟這個稱號,居然也半途而廢了。


  言肆其實很想告訴她,那個稱號他刷出來了,沒有找別人也沒有用捷徑,都是自己親自登陸的號去刷的,因為她說這樣才有意義。


  也很想告訴她,小久現在長大了,它曾經在她離開後的幾天裏,離家出走過,後來又狼狽的回來了。


  很想告訴她,這幾年,他一直都守著小久,沒有離開過。


  馬路上車輛呼嘯而過,帶著一陣陣的風聲和喇叭聲,在耳邊響起,三個人卻異常的沉默,各自想著心裏的事情,活在自己的思維裏。


  “言總。”助理把車停穩後,走到了言肆的身邊,微微頷首叫了他一聲,轉身拉開了車門。


  言肆看了麵前的容紹和向晚一眼,垂下眼簾,轉身上了車。


  “查一下安諾,所有資料。”言肆靠在了後座的靠椅上,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不信安諾跟夏久安不是同一個人,那張臉和身子,在自己的身側躺了兩年,卻又憑空消失在世界上,如今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就算是化成灰他也不可能認錯。


  “安氏的安諾?”助理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座上的言肆,有些不確定。


  “嗯。”


  “好的。”


  車廂內安靜了下來,言肆手指輕敲著自己的大腿,側著頭看向路邊晃眼而過的風景。


  以前,夏久安總是在他麵前說等哪天失望了她就走,但是每次自己佯怒著趕她走的時候,她卻總是嬉皮笑臉的粘著自己說趕她她也不走。


  他就真的以為夏久安不會走,誰都會走,她不會。


  可是她竟然走的悄無聲息,甚至一切如常的收拾好了自己,接聽了他的電話,就連聲音也是輕鬆淡然的樣子,也答應了他,會去見他。


  那天他一直等到晚上,甚至到了深夜,也沒有等到那個熟悉嬌小的身影。


  再後來,她就沒了音訊。


  他找過沈煜的家,君以辰的家,甚至差點把S城掘地三尺,可是就是沒找到。


  陽光照著外麵的景色,一棟大樓的玻璃反光,將光線折射到了他的眼睛上,言肆猛然垂下眼簾,眼眶竟然有些濕潤。


  夏久安離開後,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了解過她,甚至連她會去哪些地方、喜歡去哪些地方都不知道。


  原來真的想離開的人,都是悄無聲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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