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永遠都不會變得不重要
言肆站在窗前,外麵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原本疲累緊繃的神色,此刻也開始慢慢柔和了起來。
如今的他,是在心甘情願的毀滅當初那個決絕無情的自己,但是其中有一點,絕不會改,也絕不會妥協。
隻要自己還活著,隻要安安心裏還有他,他就絕對會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所以當安諾慌亂的想要解釋的時候,言肆一顆心都沉到了穀底,他並沒有想到隻是自己想要冷靜一下的行為,居然會讓她那麽擔憂。
其實,就算是言律對她做了什麽,他也並不會對她有所隔閡,並不會推開她。
隻要她是安安就好了。
言肆收起了目光,轉身回了房間,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捏了捏眉心,“你現在在家嗎?”
“在。”
“我過去找你。”
“好。”
安諾聽到他要過來,這才飛快的應了一聲。
言肆去用冷水洗了洗臉之後,才打電話讓助理來接,他一晚上沒有睡覺,現在有些疲累,卻又怎麽都睡不著。
所以,還不如去安諾家裏麵,陪陪她。
更何況,今天他也該給安諾家裏人一個交代。
言肆到白鷺苑的時候,安子祈已經被黎若給帶出去了,家裏就剩下了安諾和她的父母,就連下人都被安排走了。
安諾在看見言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愣住。
他臉上的疲憊神色過於明顯,甚至是能看得出來黑眼圈,即便是他一如既往的站的筆直,身姿挺拔,可還是掩飾不住那樣的倦意。
她大步走了過去,有些擔憂的看著言肆,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卻率先開了口。
“我沒事,隻不過沒有休息好。”言肆朝她笑了笑,牽著她走了進去。
“你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
“處理後麵的事情。”
安諾皺了皺眉,拉住了他的手腕,“你真的沒受傷嗎?”
她始終還是有些不放心,昨天自己都忘記好好的看看他了,加上在倉庫裏麵的時候,他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根本就什麽都看不見。
出來之後雖然言肆並沒有什麽異常,但是安諾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把自己送回來了之後又離開,為什麽要那麽晚才接自己的電話,為什麽會一晚上沒有睡覺。
越想她越覺得後怕,伸手就想翻他的衣領,“讓我看看!”
言肆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眸色沉了沉,拉著她伸過來的手將她摟入了懷中,緊緊的抱了一會兒之後,才淡淡開口,“我沒事。”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真的,等會兒你再看。”
客廳裏沒有其他人,他壓低了聲音,反而顯得有些曖昧,隻是安諾一時著急,沒有留意到一茬,重重的點了點頭。
鬆開她之後,看到她臉上擔憂的神色,言肆彎了彎唇角,跟著她往裏麵走了進去。
安文竹和於莉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兩個人牽著進了門,腳步頓了頓之後,安文竹才沉聲開了口,“坐吧。”
言肆把所有的想法都吞回了肚子裏,他之前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得患得患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會給安諾帶去怎麽樣的麻煩,更不知道她的父母會是用什麽樣的心情來對待昨天的事情。
隻是安諾那一通電話,才讓他發現了自己這樣的做法其實跟逃避差不多,患得患失也好,心有後怕也罷,始終最重要的都是安諾這個人。
所以他也收起了所有的緊張,變得鎮定冷靜了起來。
但是安文竹和於莉都沒有說什麽,甚至是根本也沒有怪他的意思。
言肆知道安諾的家裏人會有多擔憂,所以昨天在自己往那邊趕的時候,也跟慕南通了電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了下去,以身犯險的事情他來做就夠了,並不希望安諾的家人還為此受到威脅。
隻是自己的女兒被綁架,家裏人卻被強製留在這裏,言肆縱然再是一番好意,也怕安文竹因為他的果斷決絕而不高興。
“你昨天……有受傷嗎?”於莉憂心忡忡的看著言肆,眼裏滿是心疼,“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如果受了傷的話,可得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啊。我們家諾諾現在沒什麽事,你可不要把自己弄傷了。”
本來之前言肆就為了安諾受過傷,他們現在是真的不希望言肆再出什麽事情了。
兩個人能好好的走在一起不容易,更何況又經曆了這麽多。
並不是每一段感情都一定要有一段銘心刻骨的傷痕才會讓對方懂得珍惜,之前的誤會重重就已經讓兩個人很累了,如今要是還有一個有什麽三長兩短,那剩下的那個人,會支撐不住的。
“我沒事。”言肆沉聲回答著。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昨天,謝謝你了。”安文竹看了言肆半晌,才低低的開口,“如果不是你的話,可能安安也不會那麽快被救回來。”
“……”
言肆看了安文竹一眼,薄唇微抿著。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一沉默下來,就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安諾側過頭去看了言肆一眼,有些不解。
“抱歉。”言肆忽然起身,朝兩個人歉意的鞠了個躬,語氣比昨天晚上更為誠懇和自責,“所有的事情都因我而起,本就該我負責。”
如果不是他的話,安諾也不會遇到這些事情。
換句話說,如果安諾的人生中沒有言肆這個人,可能她會過的更安穩,更開心,也不會被打破一帆風順的生活。
過去她的人生平靜,卻在遇到自己之後處處坎坷,她毫無怨言,言肆卻萬分揪心。
三個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的一愣,安文竹很快站起了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複雜,卻又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
“這些事情怎麽能怪你呢,那些人綁架安安又不是你唆使的。”於莉也跟著起了身,“而且昨天也是你第一時間趕過去的,這件事情,是多虧了有你啊。”
“我們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不會把所有的罪過都歸咎在你的身上,你也不用自責。”
安文竹搖了搖頭,側過頭去看了一眼還坐在沙發上的安諾,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現在說不出來任何責備言肆的話,因為這一切確實都是言肆救了她,如果非要說這些事情的源頭跟言肆有牽扯的話,那也不過是那些惡毒之人心術不正罷了。
這次回來,本來就是為了言肆和安諾的婚事,安文竹知道言肆不善言辭,但是畢竟是人生大事,始終還是需要他給一個承諾。
言肆永遠都是做的比說的多,他把自己沒有說出口的話,都變成了實際行動,至少在這一段時間裏,他們都看在眼裏。
安文竹並非有意為難,隻是想聽他一句話罷了,之前的說法和做法也隻是想讓他早點開竅,自己也能夠安心的把安諾交付於他。
卻沒有人能夠料到,剛一回來就撞上這樣的事情。
“言肆……”安諾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角,抬頭望著他。
她聽過言肆道歉,聽過他的妥協,卻沒見過他這樣低頭去認錯,滿是自責。
鼻尖忽然有些發酸,眼裏都有了霧氣。
言肆側過頭看了安諾一眼,深邃的眼裏情感濃鬱,抬起手握住了她柔軟的手指。
“你來之前,諾諾已經跟我們講了昨天的事情了,她說是言律和陸晨曦。”安文竹頓了頓,“我也不會再問你詳細的過程,隻不過我想知道,你怎麽會知道諾諾被綁去了那邊?”
言肆從酒吧出去之後,原本是跟著慕南想要先去黎若在的位置看監控的,隻是在半路上的時候,他突然變了道,一邊打電話給慕南安排後麵的事情,一邊朝城郊開去。
“之前陸晨曦一直找不到,我查了言律。”言肆沉聲說著,“他一直都被藏的很好,我也沒有仔細去查過,隻是這次回來了之後才查到了他的地址。”
“……”
“陸晨曦在這裏找不到別人幫忙,唯一能找的隻有他。”
安諾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陸晨曦回國了?”
言肆沒說話,安文竹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兒之後,才解了她的疑惑。
“陸晨曦在國外一直不現身,又查不到人,那她肯定是不在那個地方了。有句古話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這也算是孤注一擲了。”
安文竹把事情猜了個十有八九,隻是跟言肆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在同一時間,他也不得不佩服言肆的周全,如果說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陸晨曦可能回國了,甚至還跟言律有牽扯的話,可能安諾也就不是被綁架這麽簡單了。
“嗯。”言肆點了點頭,“所以我就直接過去了。”
“你就那麽確定我是被他們綁走的嗎?”安諾表情複雜。
“我沒有時間。”言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萬分之一的機率我也要去,更何況,後麵的事情我已經交代給了慕南。”
如果安諾不是被言律綁走的話,那對方要的可能就隻是錢財而已,隻要保證她的性命無礙,什麽都不足以放在眼中。
所以他才會直奔言律的地址而去。
安諾的眼眶有些紅紅的,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沒有人再繼續開口說話了,安文竹和於莉對視了一眼,感慨萬千,又說不出口。
沉默是被手機鈴聲打斷的,言肆剛想掛斷,就看到了來電顯示是許宣,眸色沉了沉之後,他有些僵住。
安文竹看出了他的遲疑,“有什麽事先忙吧,待會兒再說。”
言肆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才點了點頭,握著手機轉身接起電話,走了出去。
安諾沒有跟出去,他走到門口站了一會兒,許宣才開著車停在了他的麵前,把手裏的文件遞給了他。
言肆接過去之後,低頭看著文件袋看了很久,才緩緩轉身進了屋。
再回來之後,客廳裏已經隻剩下安文竹了。
“我讓諾諾先去休息了。”他指了指樓上,“看你狀態也不好,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言肆看了一眼樓梯口的方向,抿了抿唇,徑直朝安文竹走了過去。
“伯父。”
他低低的叫了一聲,其實這個時候安諾不在更好,有些事情,他才能更明確的跟安文竹說清楚。
“嗯?”安文竹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前的男人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好像有什麽話想說的樣子,他思索了兩秒之後,挑了挑眉,“坐下說。”
言肆確實有很多話要跟安文竹說清楚,至少坦白之後,才能讓安家的人真的放心的讓安諾和他在一起。
“這次的事情,言律的目標確實是我,而且陸晨曦,也是因為我的關係。”他一字一句說的清晰,沒有絲毫的推脫。
安文竹點了點頭,“那你準備怎麽處理?”
“言律,已經當場擊斃了。但是陸晨曦做過的事情太多,並不是死了就能解決的。”言肆頓了頓,“她醒了之後,會去坐牢。”
安文竹目光沉沉的看了言肆一眼,他眉眼低垂,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臉上難免帶著陰狠。
他沒有把話說清楚,但是安文竹也清楚,陸晨曦不可能是坐牢這麽簡單。
安諾生性善良,但是也是個敢愛敢恨的人,更何況是安文竹這樣的人,他活了五六十年,什麽樣的人都見透了,也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茬。
陸家本就該是這樣的一個下場,陸晨曦更是罪不可恕,其實他很讚同言肆這一點。
陸晨曦絕對不可能是死了就可以解心頭之恨的,這樣的恨,不是一定要隔著血海深仇,就單單是她一再的陷害安諾,一再的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都不值得心軟。
安文竹沒有說話,言肆心裏有些悶,手指不自覺的收緊了些。
“伯父,您應該聽外麵的人說過,我不算是什麽好人。”他頓了頓,“這一次的狙擊手是我安排的,如果言律有什麽魚死網破的打算,就不能讓他活下去。”
安文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把話題扯到這上麵來,卻也問了一句,“言律,是你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嗯。”
縱然萬般不想承認,但是卻也是事實,他跟言律身上始終都還是流著言明的血液。
有一瞬間,言肆在想,他之前的決絕,是不是也因為自己是言明的兒子,始終還是有相似的地方?
“但是對我而言,他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的人,都不重要。”言肆波瀾不驚的對上了安文竹的眼睛,“我不否認,我是那種人,可是安安對我來說不一樣。”
“……”
“我之前跟您說過,我想娶她,到現在依舊是這種想法。”言肆抿了抿唇,“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不想有所隱瞞。”
“既然你都說了你不算是什麽好人,那我又怎麽敢把女兒嫁給你?”
“我的好都是她給的,所以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他。”言肆目光堅定的看著安文竹,“之所以告訴您這些,是想讓您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安文竹忽然笑了一聲,“其實你也可以不用說這些的,難道你不覺得說出來了反而會讓我有所擔憂嗎?”
言肆這種,上門求親,卻把自己的缺點一一說出來的人,還真是從來沒見過。
如果說是換做其他人,或許早就已經把言肆拉入黑名單了,畢竟他自己都說了,不是個什麽好人,更何況在槍殺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弟弟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這樣的人,難免會讓人害怕。
“不會。”言肆否認了他的話,“如果我今天不說,日後您查到了,才會更加的擔心。”
安文竹看了他兩秒,眉毛一揚,像是讚同了他的話。
言肆說的也沒有錯,如果昨天的事情他沒有說清楚,而是等到之後突然被人提起,或是被安文竹知道的話,可能就會更加的擔憂安諾的安全。
“既然你都說了這些了,我還是那句話,你跟我說了這些事情之後,我不可能不擔心我女兒的安全,不是嗎?”安文竹反問他,可是語氣中卻帶著一抹輕鬆的意味,一點都不像是質問。
他一邊倒茶一邊問言肆,“就如同你所說的,與你無關的人都不重要,那要是有一天,諾諾在你那裏變得不重要了呢?”
言肆像是早就料到了他這樣的問題,在他話音剛落之後,就把手裏的文件袋遞了出去。
“她永遠都不會變得不重要。”
“……”
“這是我名下所有的財產,除了言氏之外,我一切的身家性命,都會給她。”言肆頓了頓,聲音微沉,“並不是想要用錢來解決問題,於安家而言,從來就不缺錢,隻是這個時候,這些東西最為實際。”
安文竹看著他,沒有說話,隻是目光漸漸變得幽深了起來。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會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她。”
言肆今天是帶著自己的誠意來的,從昨天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就越發的後怕,卻又不知道該怎麽給安家的父母一個心安,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付諸出去。
“言氏雖然現在是我掌權,但是曾經也有我母親的心血,更何況家裏還有個妹妹。”言肆目光深邃,話語認真,“如果有一天我跟安安走到了最後一步,我會把言氏轉交給未晚。”
“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傷害安安,也不會有那麽一天。”
安文竹深吸了一口氣,視線落在那個文件袋上,沉默了半晌,終於扯著嘴角笑了笑。
言肆這樣的行為,其實不算盡人意,但是就像他說的,目前為止能拿出來的誠意,也就僅僅如此了,畢竟,他是真的為了安諾拚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