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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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心中隱隱覺得不妥,沈眉的態度太過奇怪,仿佛有更大的陰謀等待著他們,而謝婉芝也並非是他想象中的及時雨,倒是橫生出許多枝節。他此刻被兩個彪形大漢推搡著,隻能沉默地往前走著,尋思這或許便是楊瓊囑咐他單獨約見謝婉芝的原因。何晏之暗暗地聚攢著內力,以期最後一搏,他根本不相信沈眉會帶謝婉芝去見楊瓊,他甚至斷定,楊瓊已經被沈碧秋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絕不會在歸雁山莊之中。
那麽,沈眉為何要突然引謝婉芝到別處呢?
何晏之的腦海中陡然地蹦出四個字:殺人滅口!
讓謝婉芝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以撇清沈碧秋與此事的關係。如此想來,沈眉確實對沈碧秋忠心耿耿。他如今已全然不信沈眉與沈碧秋的父子關係,而自己與沈碧秋的關係,他也絲毫不信。這麽多年以來,他隻是一個走南闖北的戲子,從未想過自己的身世有什麽秘密,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父母應該是遭遇了饑荒的難民,在顛沛流離中與自己失散。
他寧可如此,也不願突然地背負起血海深仇。未曾經曆過的腥風血雨,他愛不起來,也絲毫恨不起來。王子也罷,乞丐也罷,或許沈碧秋糾結其中,而他何晏之隻想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而已。
一路狼藉。何晏之胡思亂想間,已經被帶到了北邊的一處院落。他心中一怔,這原來竟是曾經囚禁楊瓊的樓。此處,喊殺和打鬥之聲已經漸遠。可見,沈碧秋並沒有率領江南八派的眾高手圍剿而來,何晏之心中已然有一個篤定的想法:沈眉帶他們來這裏,確實就是想要謝婉芝的性命,而自己亦是這個局中的一個誘餌,一個可以隨時隨地舍棄的誘餌罷了。
是否要提醒謝婉芝呢?
何晏之看看沈眉,又看看謝婉芝,終於還是一言不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謝婉芝也並非愚蠢之輩,怎會看不透其中的玄機?
沈眉對謝婉芝一拱手:“謝大人,這處樓想必你已經搜查過,隻是這間樓的底層有一道暗室。楊瓊便在這暗室之中。”
謝婉芝道:“好,你隨我一同下去。”
沈眉道:“這是自然。隻是,謝大人不需要留一兩個人在樓外守候麽?”
謝婉芝一笑:“子衿兄想得甚為周到。”她便命兩個近衛守在樓的外側,命其餘的四個近衛押著沈眉同何晏之,一起走進了樓之中。
樓中已空無一人,到處是撒了一地的杯盤器皿,淩亂不堪。沈眉走到窗邊的一處暗格外,擰動開關,木質的地板發出咯吱巨響,一個四方的大洞便出現在眾人麵前,隱約還可以看到有蜿蜒的樓梯直通地下。
謝婉芝朝下邊望了一眼,道:“子衿,要麽你自己下去把楊瓊帶上來,要麽,你叫下麵的人自己上來。如果在一刻鍾內我見不到楊瓊的話,”她冷冷的目光瞟向何晏之,“你自然知道我會做甚麽。”
沈眉歎了一口氣,轉而向那黢黑的地道口喊道:“采綠,帶楊宮主上來!”
采綠!?原來這女孩兒還是園中!
何晏之乍聞這個名字有點詫異,隨之竟從心底鬆了一口氣。他一直有些不忍采綠因他而死,想來沈碧秋還不算太過殘酷,終究是留了采綠的一條性命。
果然暗道之內傳來環佩叮當之聲,不一會兒,一個翠綠色衣裙的少女攜著一個青袍男子緩步走了出來。或許是在暗道中待的時間太久,那個少女臉色慘白,目光也有些呆滯,隻是愣愣看著沈眉,隨即跪倒在地,沉聲道:“屬下參見莊主。”
她身後的青袍男子隻是以手擋著室內的日光,想必是囚禁的日子太久,雙眸已經不能適應日光的照射。他眯著眼睛,神色有些暗淡,渾身上下卻依舊是昔日的清俊之色,隻是舉手抬足間亦有些呆滯,一時間竟隻是呆愣地看著謝婉芝和何晏之,仿佛不知道該些什麽。
謝婉芝上前一步,朝楊瓊深深行了一禮,聲音亦有些發顫:“皇長子在上,老臣謝婉芝拜見!”
楊瓊並不話,表情依舊有些迷離,仿佛身處於夢中。
謝婉芝抬頭看著他,道:“皇長子曾托付何少俠求救於下官,可惜下官還是來晚了,竟叫皇長子受了這般苦楚。”
楊瓊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張開口,聲音卻有些嘶啞:“謝大人忠心耿耿,救駕有功。”
何晏之死死盯著這個楊瓊,又看看謝婉芝,突然間明白了謝婉芝的言下之意。他上前一步,朝楊瓊一拱手,道:“宮主,多日不見,您又清減了。”
楊瓊看著何晏之:“此番能脫離苦海,晏之是第一大功。”
何晏之嘻嘻一笑:“宮主命我去江南道找謝大人,一並再求見府台和道台大人,果真是傾江南之力方可成就大事啊。”
楊瓊一愣,隨即道:“你做得很好。”
何晏之的心瞬間一凜,向後退了兩步,突然仰大笑:“楚兄,你真是有自信,上一回你未能騙過我,難道這一回,我就會上你當了麽?”
沈眉不由勃然大怒,點手指著何晏之,叱道:“晏之!事到如今,你竟然還執迷不悟!”
話音未落,隻在這瞬息之間,四個近衛全部刀劍出鞘,齊齊攻向沈眉。那假扮楊瓊的正是豐城雙鼠的老二、無頭鼠楚闊。隻見他身形猶似鬼魅,騰挪之間來到沈眉近前,寥寥數招之內竟將四人的進攻化去,將沈眉護在身後。
那四個近衛的武功也算是了得,便撤了招式,前後左右圍繞在謝婉芝的四周。謝婉芝冷笑著看著沈眉,淡淡道:“子衿,這出請君入甕的戲唱得不錯啊。”她看了一眼何晏之,“隻是你們主仆之間尚有分歧,難怪會壞事。實在是可惜了。”
何晏之卻朝謝婉芝一抱拳:“謝大人,我實在不知你竟對在下有這樣深的成見。其實你我素未平生,實在是雲泥之別。在下確實受楊宮主所托,楊宮主曾言道謝大人是唯一能救他的人。而謝大人似乎是處心積慮地要取在下的性命,叫在下實在難解。”
謝婉芝道:“你即便置身事外,但是卻難保有人會利用你的身世。何晏之,你難道還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份麽?你的出身決定了你的命運,終究是會威脅到今上。這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又衝沈眉一笑,“從我揭開你與沈碧秋的真正關係的那一瞬間,你便已經起了殺機,子衿,你想殺人滅口,卻又要掩人耳目,實在是殫精竭慮,辛苦你了。”
何晏之尚在謝婉芝的控製之下,沈眉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唯有歎息道:“婉芝,你我曾在將軍府共事經年,我並非想置你於死地。你經營江南二十餘年,難道就不明白‘難得糊塗’四個字麽?江南之勢傾頹,非人力之所能及也。而今上對你,也未必沒有戒心。否則,又怎會坐視你在江南道孤立無援,而不願動用一兵一卒?婉芝,你之所以窮途末路,隻能怨楊真真既無容人之量,亦無識人之明。”
謝婉芝悠然一笑:“你我不過各為其主罷了。子衿,無論沈碧秋是誰的兒子,而今,他都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劉南圖未必不知道,不過坐山觀虎鬥而已。你們算盡機關,隻怕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你們真的以為,掌控了江南四族八派就可以顛覆大清的江山?當年南陳的末帝憲宗陳深亦可謂雄才大略,最終也不是被四族出賣,落得身死廟毀的下場麽?子衿,可莫要步他的後塵哪。”
沈眉淡淡道:“謝大人實在是多慮了,隻可惜,你是看不到最終鹿死誰手了。謝大人不是想救楊瓊麽?那便到陰曹地府去與他相會吧。”
隻聽樓中發出怪異的聲響,霎時間,從樓的四個角射出數枚短箭,箭尖泛著幽光,齊齊射向謝婉芝諸人。四名近衛輪開手中的刀劍,一陣刀光劍影,將暗器盡數擊落。左側的一個近衛的手臂不幸中了一箭,瞬間雙唇泛紫,抽搐倒地,隻在須臾之間,便毒發身亡。
謝婉芝道:“原來是要在這裏殺人滅口了?”她一揮手,剩下的三個近衛已將刀劍抵在何晏之的命門。謝婉芝冷笑道:“我若一定要死,便也要拉一個陪葬。”
何晏之倒也不驚惶,隻是怔怔地看著沈眉:“你們殺了楊宮主?”
沈眉點點頭:“斬草自然是要除根,況且楊瓊乃是歐陽長雄和楊真真的兒子。晏之,楊真真謀奪了本屬於你母親的皇位,又逼她去渤海和親。而歐陽長雄,就是滅渤海國,殺死你父親赫連勃勃的主謀。”他的臉色凝重地盯著何晏之,“事到如今,你還要數典忘祖、罔顧父母的血海深仇麽?晏之!不!浮舟少爺,你應該與你兄長共謀大業,而不是為了仇人之子處處與你兄長為敵,你可知道,你的兄長這些日子以來心中的苦痛!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傷他的心?”
何晏之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這一日下來,他原本隻當做是看戲,誰知,自己竟然真的是戲中的主角。他漸漸開始相信沈眉和謝婉芝所的話,他們的話,真真假假,卻能隱隱約約地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那便是他的身世。早年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翻騰,他實在記不真切,那時他還太太,然而,有一個女子溫暖的雙手卻一直如影隨形般跟隨著他,他始終覺得,那是應該就是母親的雙手。
母親,這個稱呼太過遙遠,但是依舊能使他意眩神迷。這一切似乎來得太快,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是在這樣的生關死劫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詭變莫測間,他甚至沒有時間傷感,隻能強忍著心中紛繁蕪雜的情緒,甚至忘記了抵在自己後背的刀劍,隻是微微一笑:“聽沈莊主言下之意,難道,是在下給少莊主帶來了禍事?在下真是罪大惡極了。”
沈眉長歎一聲:“你的兄長太過心軟才會被仇人之子所惑,他早一日殺了楊瓊,斷沒有今日的節外生枝。你卻因為不明真相,做了許多錯事。浮舟少爺,你難道不後悔嗎?”
謝婉芝道:“沈眉,如果你真的在乎這子的命,就立刻放我離開沈園。這裏應該有通往歸雁莊外的暗道吧?”她一挑眉,“你若是再猶猶豫豫,信不信我立刻砍下他的一隻手來?”她的話音未落,挾持著何晏之的那個近衛便舉起手中鋼刀,對準了何晏之的右手,隻須鋼刀一落,何晏之的右手便要被砍落。
沈眉厲聲道:“不可!”他仿佛十分地為難,終於咬牙道:“好!我送你出去!”
謝婉芝卻仍盯著他:“我問你,皇長子真的死了?”
沈眉道:“是!”
謝婉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歐陽長雄也曾救過你,你害死他也就罷了,為什麽,連他的兒子也不放過!”她幾乎有點歇斯底裏,眼圈也微微發了紅,咬牙道,“沈眉,你恩將仇報,不得好死!”
沈眉冷冷道:“歐陽長雄之死並非我一人之力可以為之。楊瓊乃楊真真之子,不得不死。”
謝婉芝哈哈大笑,笑聲中卻頗有淒厲之聲:“楊瓊長得和今上沒有絲毫相似之處,沈眉,你就這麽斷定他就是楊真真的兒子?或者,你以為今上可以命令歐陽長雄爬上龍床嗎?”
沈眉顯然有些吃驚:“你甚麽?”他微微沉吟,隨即又搖了搖頭,“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謝婉芝道:“你難道不覺得楊瓊的眉眼,與蘇環一摸一樣嗎?”她嗬嗬冷笑道,“你也曾讚賞蘇環為風塵俠女,也曾受過她的恩惠。子衿,你可真謂不仁不義之極也!”
沈眉道:“自古忠義兩難全,況且不知者不罪。”他轉頭吩咐楚闊道,“去把幽蘭道打開,送謝大人出府。”
楚闊一愣,皺眉道:“可是少莊主有令……”
沈眉指著何晏之:“這也是少莊主,你們想造反了不成?”
楚闊道了聲“是”,倏忽間人影便躍出窗外而去。沈眉向謝婉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謝大人自然是要在下一起陪同出府吧?”
謝婉芝點點頭:“還請子衿前邊帶路。”
然而,正當諸人要往外走去,一直渾渾噩噩站著的采綠卻像發了瘋一般衝了上來,一把抱住何晏之的雙腿,哭喊道:“二公子!二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何晏之大吃一驚,他隻是覺得采綠與往日完全不同,他實在不知道這女孩兒為何會被關在這座樓的地道之中。
采綠依然在那裏嗚咽道:“二公子,你是好人,你救救我,救救我好嗎?”她抬起臉來,一張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竟是驚恐和絕望的神情。
沈眉在一旁低嗬道:“采綠!你發什麽瘋!”
采綠卻一邊哭一邊道:“二公子,奴婢知道那個被關著的人在哪裏!奴婢知道!奴婢帶你去!隻求你救救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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