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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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北遊身上的鐵鏈既除,猶如困龍入水。他身上布滿交錯的傷痕,多是劃肉取血留下的傷口。幸而楚闊做藥人,為求取最好的藥效,不過每日煉血試毒而已,並未真正傷及他的筋骨。蕭北遊乍然脫困,踉踉蹌蹌在原地踏了幾步,高大的身形頗有些行走不穩。
何晏之靠在一旁的石壁上,不住喘息,此番已耗盡了他大半的內力,一時間氣血不接,丹田處被壓製住的寒毒又在蠢蠢欲動,他全身上下冷徹心扉,連骨骼都發出咯咯的聲響,痛得不出話來。
蕭北遊卻似乎並不領情,隻是蹣跚著走到何晏之的身側,一把拽住他的衣領,竟將何晏之整個人提起,恨聲道:“你用了什麽花招,竟哄了師兄將三成內力傳給了你?”
何晏之本就已經力竭,哪裏還能有還手之力,勉力笑道:“我也不知。或許,是宮主覺得我服侍得好,不想我死吧。”
蕭北遊切齒道:“閉嘴!”他的手指咯咯作響,卻終究沒有真正用力,隻是揪著何晏之不放,“你若再囉嗦一句,我即刻便廢了你!”
何晏之依舊笑道:“恩將仇報非大丈夫所為。右護法向來自視甚高,應該不會做此等人行徑。”
謝婉芝亦按住蕭北遊的手腕:“蕭護法稍安勿躁,眼下的情形,當思如何脫險,再圖如何救皇長子為要。”
蕭北遊的神情有些遲疑,斂眉不語,終於緩緩鬆開了手。何晏之頹然委地,全身不住打顫,連牙關都在哆嗦。蕭北遊看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輕蔑地冷哼一聲,轉而向謝婉芝躬身施禮:“謝大人所言甚是,是蕭某魯莽了。”他一向桀驁不馴,唯獨隻聽楊瓊一人的話,然而對眼前這位江南司政使大人卻素來恭敬有禮,也算是難得的了。
謝婉芝微微沉吟:“我原以為會在地道中尋到皇長子。”她垂目道,“皇長子被送出歸雁莊的可能性並不大,否則,本官不至於一無所獲。”她抬起頭,看著蕭北遊,目光幽深而堅定,“本官相信,皇長子一定仍身處沈園之中。”
何晏之忍著劇痛,緩緩站直了身體,衝蕭北遊咧嘴一笑:“右護法向來瞧不上我,當然不屑於讓何某救你。我也不想自討沒趣,隻不過為了救宮主,順便救右護法罷了。右護法不必放在心上。”
何晏之的話自然又激怒了蕭北遊,他的太陽穴一鼓一鼓,怒目看著何晏之,卻見對方依然懶洋洋地笑道:“一個月前,宮主在這暗道之上的樓裏對我,隻有找到右護法才能救他。”何晏之上上下下打量著蕭北遊,語氣頗有些不以為然,“右護法如今自身難保,唯有一腔匹夫之勇,但不知要如何救出宮主呢?”
蕭北遊的神色竟有些激動:“師兄他……真的這麽?”
何晏之倒未曾想到蕭北遊會是這樣的反應,隻見蕭北遊大步向外走去,他身上密布的傷口被牽動,鮮血又隱隱滲了出來,讓人看了心驚。
何晏之追問道:“難道宮主另有深意麽?”
蕭北遊並不回答他,頭也不回地徑直而行。謝婉芝扶住何晏之,低聲道:“何少俠,你可還能走?”
何晏之咬牙點點頭:“這裏濕氣陰霾,不免牽動我體內的寒毒。盡早離開此處,我便無妨。”話間,二人相互扶持著,亦步亦趨地跟著蕭北遊向前走去。
三人才走出暗室,蕭北遊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緊皺著雙眉地站在地道的中央,他的神情有些肅穆,轉過身對何晏之伸出手,沉聲道:“可有刀劍?”
何晏之不知何意,亦不多問,隻是俯下身,從靴子裏抽出隨身佩戴的匕首,遞給蕭北遊。他困惑地看著對方,隻見蕭北遊將匕首在自己的手腕處劃開了一道口子,殷紅的血流了下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蕭北遊的口中念念有詞,何晏之隻覺得渾身一震,丹田處竟翻騰起陣陣灼熱之感,渾身氣血流轉不止,胸口的煩惡之感更甚,而因寒毒引發的劇痛卻漸漸緩了下來。
而地上的那灘血卻仿佛活了起來,竟如受到了指引一般,蜿蜒著向前流去。謝婉芝麵露奇色,道:“莫非,這便是烈火教的血咒?”
蕭北遊冷冷一笑,頷首道:“玉虛宮屹立於西域山,至趙宋年間至今已逾數百年,難道朝廷以為隻要殺盡烈火教眾便可以毀掉玉虛宮了麽?玉虛宮與歐陽氏世代有歃血之盟,生死共存,絕不背棄!”他轉身看著何晏之,“你很難受?是不是丹田內氣血不受控製般的翻滾?”
何晏之點點頭,蕭北遊的語氣涼涼的:“你身上有我師兄的三成內力,自然會受到我血咒的影響。”他冷哼了一聲,嘖嘖道,“戲子便是戲子,哄騙人就是有一套手段。師兄可真舍得,別人是千金買一笑,他倒是連身家性命都送出去了。”罷,不屑地轉過身,循著那一灣血跡向前走去。
何晏之向來知道蕭北遊視他如眼中釘、肉中刺,這些冷嘲熱諷的話他早聽得起繭子了,並不放在心上。隻是,他今日才知道,那三層內力於楊瓊而言,非同可,一時間,不免有些錯愕,連神情都恍惚起來。
謝婉芝緊緊跟在蕭北遊的身後,問道:“皇長子果真是在這地道之中?”
蕭北遊一邊往前走,一邊道:“謝大人深諳機關之術,自然知道這個地道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所建。其實,沈碧秋修建這座樓的本意,便是用來囚禁師兄。”他緊攥著雙拳,憤然道,“連地道中的消息埋伏都是為了克製師兄的武功而設計,他可真是費盡心機!”
蕭北遊喃喃道:“若不是師兄心太軟,沈碧秋當年焉有命在?這個卑鄙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拳打在身側的石壁上,尖銳的石棱割開了他的手掌,鮮血淋漓,他卻渾然未覺一般,隻是咬牙切齒般道,“我定要取他的狗命!不殺他難消我心頭之恨!”
然而,蕭北遊的話音未落,他身側的石壁卻發出了嗡嗡的巨響聲。謝婉芝大呼一聲“不好”,道:“閃開!你誤觸了機關!”話間,她已縱身上前,將蕭北遊向外推去。果然,與之同時,無數尖銳的碎石從石壁頂端滾落而下,蕭北遊雖側身避過,謝婉芝卻躲閃不及,半邊身子被碎石擊中,衣袍被劃開,一時間,鮮血如注。她搖晃了兩下,終於站立不穩,一個踉蹌,向後倒去。
何晏之在身後疾步上前,一把將她抱住,焦急喚道:“謝大人!”
謝婉芝靠在何晏之懷裏,咯了一口血,低聲道:“封住我的命門穴……還有……腎俞……”何晏之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依言做了,然而謝婉芝的臉色卻越發地灰白。蕭北遊亦轉身握住謝婉芝的手,失聲道:“大人竟舍命救我!”他連聲自責,“竟是我連累了大人!”
謝婉芝半閉著眼睛搖搖頭:“你不能有事……否則,我們如何找到皇長子……”
而此刻,三人周圍的石壁卻仿佛都受到了牽引一般,隆隆之聲此起彼伏,熟悉的搖晃之感又再次襲來。何晏之扶著謝婉芝,苦笑道:“莫非我們今日都要命喪於此了?”
謝婉芝的身上血已漸漸止了,隻是她之前已經身中劇毒,如今又受了極重的外傷,精神越發不濟。她低垂著頭,極為緩慢地道:“走坤位,麵朝坎、巽,如如不動。”
蕭北遊會意,單腳跳到了左側一丈之外處,又指著何晏之道:“你扶住謝大人,不許動。”然而,碎石卻依然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何晏之急道:“你莫要搞錯吧?眼睜睜等著被砸死,也不能躲?”
蕭北遊厲聲道:“還什麽廢話!一動也不許動!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何晏之對五行八卦一竅不通,眼下也隻能信蕭北遊,豁出去閉上了眼睛,隻等著被亂石砸中。然而,幾乎是倏忽之間,一切地崩山摧的震動都戛然而止,機關於瞬間複原,地道之中安靜下來,唯有遠處發出滴答的水聲。
何晏之睜開眼,隻見地道的整個方位在瞬間發生了乾坤大挪移,仿佛鏡中的影像一般,一切都調轉了一個方向。何晏之不由得呆了,謝婉芝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咱們是因禍得福,原來這個地道另有乾坤,竟然到了地道的背側。”
蕭北遊隻是極為肅穆地看著前方隱約的亮光,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哽咽般地道:“在那裏……”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裏有血緩緩滲出,“我體內的血咒在躁動……師兄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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