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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雙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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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晏之應了一聲,便掀開薄被,與楊瓊並排躺在了一處。楊瓊背轉身去,向隅而臥,道:“我許你與我同榻而臥了麽?”


  何晏之道:“這間屋子裏就一張床,宮主讓我睡哪裏去?”他嘻嘻一笑,看著楊瓊單薄的背脊,輕聲道,“宮主為何突然又不高興了呢?”


  楊瓊依然背對著他,冷笑了一聲:“我現在這幅模樣,又有什麽可以高興的?”


  何晏之半支起身體,湊到楊瓊的耳畔,輕聲道:“宮主,從來無絕人之路。常言道,世間總有良藥可治病,我們一定能找到好的辦法,是不是?”他的下頜抵在楊瓊的肩膀上,幾乎將那人擁在懷中,“你把內力都渡給了我,但是我心裏卻一點都不感激你,你可知……”


  他的話還未完,楊瓊卻轉過頭來,冷冷道:“確實是我為難了你,我也從未要你感激我。不過所謂覆水難收,送出去的東西我絕不會收回,你若不情願,眼下便可自廢內力,我絕不阻攔你。”罷,掙紮著便要起身。何晏之大急,從身後牢牢抱住他:“宮主休要動怒,我並非此意,我隻是不忍看你受罪。”他的十指覆在楊瓊的雙手上,低低道,“你把功力都傳給了我,卻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宮主,你可知我心中的痛楚?”他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宮主,我別無所求,隻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楊瓊一怔,一動不動地坐著,何晏之熟悉而溫暖的氣息透過薄薄的衣物傳遞過來,縈繞在周身,竟莫名地讓他有些心悸。楊瓊微微閉上眼,終於長歎了一聲,道:“你不必難過。我傳功給你,亦是為了自救。”


  楊瓊被何晏之擁在懷中,隻微微一轉身,額頭便幾乎與之相觸。兩人的呼吸相纏,肌膚相熨,在靜謐的夜色中尤為得攝人心魂。何晏之心中一動,雙臂緊緊擁住楊瓊,懷中之人單薄無比,幾乎不盈一抱,心中頓生無限憐惜。二人四目相投,已是柔情無限,何晏之繼而低頭擒住楊瓊的唇舌,執意糾纏吮吻,十指交纏間已不覺情動。楊瓊心中有些慌亂,微微掙紮起來,推拒著何晏之的禁錮。何晏之正漸入佳境,卻感受到楊瓊的抵觸,便停下了動作,鬆開懷抱。楊瓊此刻衣衫不整,不住喘息著,灰白的頭發有些淩亂,尤為地楚楚可憐。何晏之輕撫他的後背,低聲告罪:“我一時情不自禁,冒犯了宮主,實在罪該萬死。”他翻身下床,急急地從外屋倒了一杯熱水,捧給楊瓊,“宮主喝點水順順氣。”


  楊瓊卻擺了擺手,閉目道:“這次我便饒了你,記住下不為例。我已將內力傳授於你,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是我玉虛宮的門人,乃是我的親傳弟子。師徒人倫,不可偏廢,你可記住了?”他盤膝坐在床上,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何晏之一愣,雙手一顫,水杯應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好似他此刻的心境。他原以為柳暗花明,現在卻又仿佛山重水複,心中酸澀不已,不由苦笑道:“原來宮主是為了要與我劃清關係,才執意要做我的師父,便從此可以涇渭分明麽?其實你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思,你隻需一聲永不願再見到我,我自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絕不糾纏不清。”他歎了一口氣,“俗話得好,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宮主的心,就好似海底的針,我看不清,更摸不著,總是一不心便觸了你的逆鱗,還望宮主給晏之指一條明路,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楊瓊到未曾想過何晏之會出這樣一番話,不禁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對方。他心中確實不悅,卻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何而不悅。楊瓊微微皺起眉,內心深處隱隱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排斥何晏之的碰觸,甚至,還略有些貪戀眼前這人溫暖的懷抱。念及此處,他的臉頰微微泛起了一抹紅暈,全然忘記了,方才正是因為何晏之無意間吟唱了蘇子瞻那首悼念亡妻的詞,才讓他拂袖進屋。


  塵滿麵,鬢如霜。楊瓊的目光落在自己幹枯而灰白的長發之上,又想到此時此地,何晏之竟還耿耿於懷自己傳功於他,不由得更為惱怒,恨上心頭,冷哼了一聲,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若是要與你互不相幹,又何須拿自己近二十年的內力作兒戲?”他目光冰冷,連聲音中都透著寒意,“你身中寒毒,已入骨血,就算你日夜勤奮,苦練瓊花碎玉劍的心法,也無濟於事。隻怕你還沒練成武功,人便已經死了。所以,當日在擎雲山上,我才要傳你三層內力。何晏之,我救你一命,你非但不領情,還怨我強人所難,真是豈有此理。”


  何晏之一時語塞,呆立著,訥訥道:“但是,在歸雁山莊,你廢去我的內力,此後,我卻並沒有毒發。”


  楊瓊冷笑:“你是我在騙你?我何必要騙你?”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何晏之,“我若真的將你的內力全部廢盡,你眼下焉有命在?我總還是要給你留一線生機。何晏之,即便你真的對我不起,我也不忍心殺了你。普之下,能左右我心思的,也隻有你,”他頓了頓,又道,“如今,你已經身負我畢生功力,你的寒毒再無複發的可能。隻要你勤加苦練,青出於藍指日可待。你得我真傳,玉虛宮將來也是你的……”正在話間,楊瓊突然捂住了嘴,雙眉深鎖,忍不住又咳嗽起來,他單薄的身體微微顫動,瘦削的手指使勁絞著身下的被褥,顯得極為痛苦。何晏之上前攬過他,心口隨著楊瓊的咳嗽亦陣陣發緊,他切切地追問道:“那麽,宮主你呢?你身上的毒怎麽辦?你如今沒了內力,又如何壓製血咒的反噬?”


  楊瓊低聲道:“快助我調息。”他抓住何晏之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命門處,喘息著,一字一頓地緩緩道,“凝神靜氣,吐故納新,貫通手少陰、手少陽,自我命門處入,徐徐而上,往而不返。”罷,閉目盤膝,正襟而坐。


  何晏之不敢稍待,依言而行,如此過了約莫一刻鍾的樣子,隻見楊瓊的額際漸漸沁出汗水,氣息逐漸平緩,麵色也漸漸如常,何晏之長出了一口氣,卻聽楊瓊緩緩道:“血咒,乃是歐陽世家與玉虛宮之間的盟約。昔日,歐陽氏為爭奪江南武林的至尊之位,與山烈火教勾結,屠盡鬼斧神工鑄劍山莊,又聯合洛陽君家剿滅浮屠山連家堡,五色令主君無忌退隱之後,歐陽氏赫然崛起,昔日江南武林的貴胄曾氏、堂溪氏、鬱氏無不臣服於其麾下。這是三百年前江南武林的舊事,卻將江南澆鑄成鐵桶一塊。江南武林經趙宋、南陳、大清三世,延綿至今,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他微微一笑:“母上想撼動江南,又談何容易?大清自太/祖爺起,曆經六帝,又有哪一位人君不想將江南武林分而化之?即便太宗皇帝當年滅掉南陳,也不過取其皮囊而已,江南十三州七十六郡依舊掌握在武林世家士族之手。大院君多年來一直想分立皇權,一再與江南妥協,不知最後玩火*者,又是何人。”這是他第一次在何晏之麵前提及宮中之事,雖然隻是泛泛而談,卻依然讓何晏之感到其中的恢詭譎怪,叫人不寒而栗。


  楊瓊繼續道:“趙宋末年,烈火教分成雪衣、烏衣兩派,從此紛爭數十年。歐陽家族周旋於兩派之間,最終,助烏衣派首座長老百裏嶸奪得教主之位,至此,歐陽氏與玉虛宮立下血盟,烈火教將世世代代永為歐陽家族之隱衛,生死共存,而歐陽家族中的子弟也多投入玉虛宮門下,我有一位高祖,南陳的末代皇後歐陽麗華,便曾是烈火教的第十九任教主。”


  何晏之不禁深深皺起雙眉,歐陽氏在江南盤根錯節,追溯數代以上,都與武林名門、皇權貴胄夾雜不清,其間的利益糾葛,並非一言半語可以清。隻是聽楊瓊這短短數語,便已經讓何晏之如墜雲裏霧裏一般。楊瓊卻是輕輕一笑:“玉虛宮的血咒非常時期不可擅用,當年,我的師父蕭九淵擔心我在宮中孤立無援,又怕大院君和劉太後給我下毒手,便將獨子送入宮中與我為伴,並給我二人中下血咒,我為陽蠱,蕭師弟為陰蠱。我之所以能在宮中屢次中毒而不死,便是因為被血咒所克。但是,底下畢竟沒有萬全之策。血咒雖然可以讓我百毒不侵,體中之蠱卻日漸長大,血濃於水,陰陽雙蠱勢必永不分離。”他看著何晏之,“這才是血咒真正的反噬,你現在可明白了嗎?”


  何晏之心中的疑惑卻更甚:“陰陽雙蠱,難道,是宮主同蕭護法?”


  楊瓊淡淡道:“陽為夫,陰為妻。血咒其實是效法陰陽雙/修的法門,因此,數代以來,烈火教中極少用此秘術。師父當年不得已而為之,卻因此埋下禍根。”


  何晏之隻覺得手心冰涼,心中已然隱約猜到楊瓊為何竟獨自流落於此,而蕭北遊卻未曾陪在他的身邊。他不敢往深處細想,欲言又止,隻是聽楊瓊歎息著道:“所謂陰差陽錯,世間之事,最難料的,便是人心。要破血咒,唯一之法,便是中蠱之人自廢武功,將奇經八脈盡數斷裂,血蠱無處依附,十二個時辰內則必死無疑。而我身中的陽蠱若死,阿北體內的陰蠱亦必亡。”


  何晏之訥訥道:“如此來,宮主現在已經……”


  楊瓊一笑:“血蠱自然是已經死了。否則我怎會從昏迷之中醒來?又怎會坐在這裏與你閑話?”他握住何晏之的手,“這些日子以來,沈碧秋派了許多高手一路追殺我,我隻能忍著體內煎熬,與他們周旋。我若自廢武功,早晚命喪在沈碧秋之手,我若不廢武功,便要被血咒的反噬折磨致死,或者……”他止了聲音,垂頭不語,何晏之心中卻道:或者,是與你那蕭師弟雙宿□□,日日雙/修?他心中如五味雜陳,酸甜苦辣,悲喜交加。他突然又想到蕭北遊一定不願解開這血咒,所以楊瓊才會不得已出此下策,即便九死一生,也不願受人擺布,一時間,百轉柔腸,暗暗覺得,楊瓊對待自己,還是不同於旁人。


  楊瓊靠在何晏之的懷中,緩聲道:“我從此已不能再練武功,我將內力傳於你,也是為了成就自己的一樁心願,這十數年的心血終究沒有毀於一旦,玉虛宮也不至於沒有傳人。”他仰而噓,“果然老待我不薄,想不到我楊瓊即便是山窮水盡,亦能絕處逢生!”著,霍然起身,月光透過窗欞映照著他蒼白的麵龐,他的眼中卻盡是決絕之色,“既然老叫我不死,我便不能辜負了上的美意。卷土重來,未可而知,昔日恩怨,終要一一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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