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幽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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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隨江尋來到留莊,轉眼便已過了三日。江尋給江明珠喂了解藥,等女兒醒來,交待了幾句,第二日午後便急匆匆趕回了陳州城內。江明珠此番受了極大的驚嚇,身上所中的迷藥雖然解了,但精神卻甚是萎靡,懨懨地縮在房內,幾乎足不出戶。她那夜雖然已經有些神誌昏沉,但依稀還記得自己尤為地失態,如今隻覺得羞愧無比,覺得再無顏麵對何晏之了。
何晏之困守留莊,江尋又不知去向。莊裏莊外都是驍騎營的士官,他便是想走出莊子也是不可能的了。他這才驚覺自己似乎是被軟禁了起來,那些士官們對自己雖然客客氣氣,但都是一絲不敢懈怠地守著自己,便是一日三餐都盯得牢牢的。何晏之越待越是窩火,便提出要見江尋。
看門的士官卻道:“江先生尚在陳州城內,通判大人的府上。”
何晏之不悅道:“江先生何時回來?”
那士官甚為客氣,恭恭敬敬答道:“人不知。人隻是個兵丁而已,請公子莫要為難人,還是回房休息吧。”
何晏之如今孤身鎖幽居,簡直寸步難行,比之當日被沈碧秋軟禁在沈園之中也好不了多少,心中不免氣悶。他不知道何欽之如今怎樣了,又不能回去見楊瓊,亦不知道何欽之有沒有按照他當日在青蓮戲苑的所托,去客棧裏找楊瓊,把自己的下落告知於他。他轉念又想到楊瓊和西穀連駢關係匪淺,西穀連駢想必也會妥善安置了楊瓊,隻是,照眼下的情勢,自己何日才能見到楊瓊呢?
他越想越是抑鬱,不由自主往外走去。那士兵急忙攔住了去路,好言勸慰道:“公子還請回去吧,這院門是萬萬不可以出去的。”
何晏之正鬱結於胸,無處發泄,怒道:“若是我一定要出去,你待如何?”
那士兵肅穆道:“請公子不要逼人動手。”他按著佩劍,道,“人一個人可能未必是公子的對手,但這留莊之內少也有上千甲士,公子覺得自己能擋得住千人麽?到時若是將公子鎖起來,便是更不自在了。還請公子三思。”
何晏之無話可,兩人正在糾纏著,院門口有人沉聲喝了句:“放肆!”
那士兵轉過身,即刻屈膝半跪,抱拳施禮:“拜見通判大人。”
果然,隻見西穀連駢麵沉似水,負手站在院門口,一雙眼睛卻冷冷地看著何晏之。這是何晏之第一次見到西穀連駢,但見這位陳州通判大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長玉立,俊眉朗目,器宇不凡。隻是目光之中仿佛含著千年的冰霜,正神態倨傲地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
何晏之抱拳道:“原來是西穀大人,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西穀連駢卻冷哼了一聲,慢慢踱著步走了過來,淡淡道:“何公子想出去?”
何晏之道:“自從江尋先生將在下帶來此處,便如風箏斷了線一般,我困局此處已有三日,既無江先生的消息,也不知我在陳州的好友近況如何,心中十分地焦灼啊。”
西穀連駢冷笑了一聲:“何公子難道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躲在此處麽?”他鄙夷地看著何晏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不是因為你闖下了彌大禍,本官何必如此用心,派了驍騎營的精銳在此保護你。”他沉著臉,“偏偏你這個人還不識時務,不知好歹,實在是可惱之極。”
何晏之亦發了怒,對方太過明顯的敵意讓他如墜冰窟,冷冷道:“多謝西穀大人費心。可惜在下冥頑不靈,當不起大人如此厚愛。在下還是告辭,至於生死禍福,便聽由命吧。”罷,向西穀連駢匆匆拜了一拜,便要往外走。
西穀連駢一把拉住了他,低聲道:“我與你素未平生,非親非故,你以為我很想幫你?”他捏住何晏之的脈門,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若不是受殿下的所托,你的死活,與我何幹?”
何晏之一怔,右手一甩,卻掙開了西穀連駢的禁錮,脫口道:“他現在可好?人在哪裏?”
西穀連駢有些愣神,道:“身手倒是不錯。”他又道,“這內功路數與殿下的相似,可是他教你的?”
何晏之想了想,笑道:“自然。楊瓊可是我名正言順的師父。”
西穀連駢更驚訝了,盯著何晏之半晌,方幽幽道:“殿下當年對沈碧秋也是這般掏心掏肺,如今遇著你,竟然也……”他頓了頓,道,“殿下的安危不必你掛心。你如今隻要老老實實待在留莊,莫要再整甚麽幺蛾子給殿下添麻煩,便是謝謝地了。”
“西穀大人!”甜甜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隨著一陣歡快的腳步聲,江明珠盈盈地跑了進來,她今穿了一身絳紅色的衣裙,好似一隻斑斕的蝴蝶,笑眯眯地跑到西穀連駢身旁,問道:“西穀大人,我爹爹他可是在你那兒?我好些不曾見他回來了,他可是有事兒耽擱了回不來?”
西穀連駢含笑頷首道:“我有些事要江先生幫忙,故而留他在陳州府上。”他看了一眼何晏之,“我有個故人受了傷,江先生這兩日正在給他療傷。”
何晏之自然會意,喜形於色道:“原來如此。不知他的傷可有好轉?”
西穀連駢冷哼了一聲:“江先生乃是金針聖手,自然能妙手回春。”想起楊瓊的傷勢好轉,他的臉上也不由地洋溢起會心的笑容,“才不過三,便已經將毒逼出了大半,如此再將養一段時間,便能好轉了。”他又轉而對江明珠溫言道,“明珠姑娘不必心急,再過幾日,等我那故人傷好了,你爹便會回留莊來找你。”他又笑了笑,“你也不要亂跑,現在陳州城內已經翻了,田蒙連你也要抓,隻想著殺人泄憤,給他兒子抵命哩。”
江明珠跺了跺腳,咬牙切齒道:“田守義這賊,做盡人間惡事,死有餘辜!田蒙縱子行凶,難道就沒有理王法了嗎!”她瞪著一雙桃花大眼,腮幫子鼓鼓的,“理昭昭,我偏不信田蒙能隻手遮!”她拉著何晏之道,“何大哥,大不了咱們到京城去告禦狀!王子犯法與民同罪,難道因為田守義是懷遠侯的兒子,就可以在陳州無法無了嗎?再了,田守義又不是何大哥殺的呀!我可以作證的。”
西穀連駢卻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可真是戲文看多了啊。”他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江先生昨日已經同我講了,但是這並沒有甚麽用。”他目光凜然地看著何晏之,“無論何種原因,田守義終歸是死在你的劍下。田蒙既然要你償命,便會想出一百種法子叫你死無葬身之地。這便是理,這便是王法。你若是想有生之年再見殿下的麵,便安安分分在這留莊裏麵躲著,莫要再給殿下添亂。”他的聲音之中透著徹骨的寒意,“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可明白?”
何晏之抿唇不語,西穀連駢便不再理他,又同江明珠了幾句話,匆匆回城去了。送走了西穀連駢,江明珠不由皺起了眉頭,對何晏之道:“何大哥,西穀大人同你有甚麽過節啊?”
何晏之滿腹心事,隻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江明珠頗有些費解道:“好奇怪啊。從我認識西穀大人以來,他從來都是和顏悅色、溫文爾雅的,可是,他對何大哥你的態度怎麽如此惡劣啊。”她嘟著嘴,“我可從來沒見過西穀大人這樣冷若冰霜的樣子,真是太奇怪了。”
何晏之笑了笑,隻是緩緩在這蕭瑟的院中漫步。他抬起頭,望著院外的梧桐樹,又看看蒼涼的際,突然回轉身甩開袖子,輕聲吟唱起來:“可歎我,何時掀起驚雷——”他的嗓音拖得極長,婉轉悠揚,仿佛能將聽者的魂魄勾走,江明珠不由有些癡了,繼而鼓掌道:“妙啊!”
何晏之微微一笑,繼續唱道:“咫尺間,情意難通,反使我,百轉愁腸。”
餘音嫋嫋間,一群飛鳥拍著翅膀停在了枝頭,而後又齊齊飛向了空,仿佛是和著何晏之的調子,遠遠朝邊而去。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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